想着这丫头身上还有些伤,周老太便让她休养几日再来干活儿。
可翠知却是诚惶诚恐。
她已经得了小主人的大恩,哪里还敢犯半分的懒,巴不得有十分勤勉才能回报一二呢。
所以当天夜里她就坐到廊下守夜去了,说什么都不肯歇。
等一大清早,宋念喜打着哈欠起来时,就见翠知苍白着张小脸儿,已经在院子里轻声洒扫了。
看翠知是不干活儿心里不踏实的,周老太索性也就随她去了,毕竟放着手脚勤快的不用,那也实在不是御下之道。
不过,眼下既已用了下人,那便还是得照着大户人家的规矩来才行。
不能什么活儿都让翠知来做。
于是早上用饭时,周老太便道:“这丫鬟还挺勤快,不错。她既是绵绵挑买回来的,合绵绵心意,以后就让她近身伺候绵绵吧,家里的粗活儿先不用她来,不然久了绵绵也好心疼了。”
旁人家的丫鬟们都是各有分工的。
有的专门贴身伺候主子。
有的则负责庭院内洒扫。
这些活计真拿起来做了其实琐碎得很,又得付出十二分心思,自然还是得分开才好。
周老太虽不喜臭讲究。
但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
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治国治家都是如此。
于是周老太又看向老三道:“眼下就翠知一个,自是不够的,等这两日你再去人牙子那儿好好挑一挑,再带个丫鬟回来,顺便小厮婆子什么的也得买上,粗活儿累活儿什么的给他们都分一分,以后各干各的活儿。”
周老三立马应下。
他打算待会儿就去城里再逛一圈,把下人买齐全了。
正好眼下不必再施粥,府衙那边也没什么差事可做,老三可以多告假几日,专心打理家中事务。
想着昨日答应了三郎四郎,于是吃过饭后,周老三便带上这俩小子,又往城里跑了一趟。
等到了下午,周老三可算有所收获,他领回来一个丫鬟和一个粗使婆子。
丫鬟名叫红桃。
婆子唤作钱婆子。
加在一起不过才花了十两银子,也算划得来。
至于小厮实在是没有看中的,正好回来时,老三遇见了之前打理铺子的那冯伙计,
冯伙计是个可靠的,也知根知底,于是老三心里一合计,就让冯伙计来顶了这差事。
……
夜里,周老太知道乖宝儿喜欢亮堂,就在正房点了四盏油灯。
柔和的灯光映在琉璃窗上,显得屋里格外敞亮。
周绵绵趴在炕头,正枕着小世子新送的金丝棉小暖枕,四仰八叉地躺着,那叫一个自在!
周老太怕绵绵硌着,隔三差五就想着给乖宝儿添些什么,这几日又特地让巧儿做了个加厚的小褥子给她。
褥子四边缝着莲藕色的绫布,里面塞的全是鹅毛絮,厚实地垫在绵绵的身子底下,想不出有多舒服了。
这时,翠知也给绵绵洗好了足袜和亵裤,她轻手轻脚地进来,就跪在绵绵身旁给她剥松子。
翠知剥好一个,绵绵就小手一抓吃进嘴里。
那松子是老三在城里买的现炒的,个头大油脂又多,绵绵吃得嘴巴里香喷喷,美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后来她也懒地伸手了,索性就让翠知给她喂进嘴里。
绵绵的小嘴儿软乎乎的,还带着点儿樱桃红色,翠知动作轻柔地投喂着。
看着绵绵吃到高兴时还直咧嘴乐,翠知心里也快萌化了,喜欢极了这个和善可爱的小主子!
周老太和老三坐在炕上另一边。
他们娘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主要是商议近来几日的事儿。
“老三,眼下家里添了新人,你们也都多留些神,要是有手脚不老实的,或是心性不佳的,及时发现也好早打发出去,免得到时候带去京城现眼。”周老太低声嘀咕着,眼睛温和地看向绵绵。
周老三点头道:“娘,这个儿子知道,也让我媳妇儿和二嫂巧儿她们都注意着了。”
周老太又道:“新来的那几个都住哪儿,你安排好了?”
“我让冯伙计把门房收拾出来,以后他就住那儿,方便夜里看门。”周老三盘算道:“至于红桃就让她跟翠知住一屋,钱婆子住另一间耳房。”
周老太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
至于这几个下人的分工,周家自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周老太她们身边不适应有人服侍。
仅让翠知跟着绵绵就行。
至于红桃和钱婆子,一个负责屋里的打扫,另一个做些庭院屋外的洒扫粗活儿,也就差不多了。
“对了,娘。”等绵绵拉着翠知进小暖阁后,周老三又道:“他们几个的工钱,儿子还未定下来,您看给多少好。”
周家之前从未用过下人。
老三对此自然没有什么数。
不过周老太已经提前问过白镖师,又跟老村长家的翠雾打听了一番,心里已经有了些盘算。
“除了冯伙计外,其他几个咱们家都是拿了身契的,就是咱自己的家奴了。”周老太摸着脚底板嘀咕:“家奴的生老病死都由主人家管,加上她们又都是刚来,钱婆子一个月就一两,翠知和红桃每月一两二,也不算屈着她们了。”
周老三点点头:“成,那冯伙计就一两半吧,毕竟不是家奴,比翠知她们每月多个三百文,也是应当的。”
工钱既然定下,周老太也打算把她们叫到一起,先警醒一番。
于是一大清早,大人们用过饭后,周老太就给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叫到廊下。
她先是把月钱说了。
那三人都不敢有异议。
随后周老太又端坐在藤椅上,威严地盯着她们。
“如今你们既进了我周家门,不管生死病困,我周家都会好生管你们。但只一条,要是有谁敢有外心,又或是打量着我家人和善就敢欺主,那一律打上二十个板子,小的就卖进娼馆子,老的就卖进浣楼,我可绝不姑息!”
这话一出,翠知她们三个都把脑袋垂得低低的。
有些胆寒。
娼馆子是那最下等的腌臜去处,翠知和红桃自是死也不敢想的。
而浣楼则是专做浆洗衣裳的粗活去处,那里每日都要做工九个时辰,钱婆子年岁不小,去了怕是也活不久了,当然也怕得紧。
于是钱婆子赶紧跪在地上。
“老夫人您大可放心,老奴不敢对您家有二心,若是有了,先让老天爷打了雷劈了我,也免得脏了您的手了。”
红桃见状也拉着翠知跪下。
“主子让奴婢往东,奴婢不敢往西,绝不敢背叛您家的。”红桃忙表忠心道。
翠知内向,胆子也小,她不知该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朝地上磕头。
见状,周老太也满意地眯起眼睛。
她这才拿出钱袋子来,分别赏了她们三个一人二百文钱。
“我也不是那严苛的主儿,你们只要在我周家好好做事,我也不会亏了你们去。”周老太示意她们起身:“这些铜板你们拿去,以后只要不生事就行。”
见还有赏钱,红桃忙笑着接过。
“多谢老夫人,奴婢以后一定好生伺候您!”
翠知和钱婆子领了赏,也赶紧道谢。
这时绵绵正好醒了。
她穿着小单褙心,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见奶在赏钱。
绵绵不由露出口小白牙,对着一旁的二郎、四郎咯咯笑了。
“快看,奶这是在恩威并施呢!”
周二郎微微扬起嘴角。
“嗯,奶做得对,待下人就得如此,才能管得住他们。”
四郎咬着油饼懵懵抬头。
“啥?绵绵,二哥,你们说什么恩威饼什么食,那个是啥,是吃的东西吗。”
四郎也刚睡醒,这会子小脑瓜里迷迷瞪瞪的,装的全是对早上吃食的渴望。
二郎无奈地拍拍他的头:“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
绵绵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民以食为天嘛,其实四哥哥这样也挺好,最起码,烦心事儿会少一些!
二郎和大郎、三郎早就跟大人们一起用过饭了。
小厨房里这会儿正温着绵绵和四郎二人的吃食。
看这俩最小的醒了,周老太便让翠知把饭菜端进正房。
翠知干活儿麻利。
很快就端了一盘虾仁鸡蛋羹、两碗酱油葱香面,一小碟粉蒸肉,还有一盘切成两半、正滋滋流油的咸鸭蛋过来。
这时绵绵也已经饿得小肚儿咕咕叫了。
她一手抓着鸭蛋,另一手抓着小勺,这就急巴巴挖了咸蛋黄出来,要拌进面条一块吃。
四郎坐在桌子对面,这会儿也是呼哧呼哧,一个劲儿地吸溜着面汤。
等绵绵拌好了面后,又觉得面条有些坨了,她很是挑嘴,索性把面碗一推,只对着那鸡蛋羹和粉蒸肉开吃起来。
看她吃得脸蛋儿一鼓一鼓的,小嘴儿还油光光的,翠知连忙拿起干净帕子,一会儿给绵绵擦下嘴巴,一会儿又给她擦擦手上的蛋黄油。
那叫一个忙叨的,像是生怕让自己闲下来似的。
绵绵看翠知实在辛苦。
索性就把那碗不要的面条拿给她:“翠知姐姐,这是给你吃,你别再围着绵绵转悠了,看着怪累的。”
翠知一听声音都吓颤了:“小主子可别叫奴婢姐姐,奴婢担不起,这面条是您的吃食,奴婢哪里敢用。”
看她这般恭谨,绵绵只好叉腰“命令”:“好吧,那我以后就叫你翠知,不过这碗面既是给你吃的,那你就吃,没什么敢不敢的。”
翠知一听,这才小心伸手端走面条。
然后就红着脸,站在地上大口用了起来。
等吃饱后,绵绵打了两个小饱嗝。
这时她忽然想起什么,就问道:“对了翠知,你的名字是谁给起的呀。”
翠知老实回话:“是先前的主人家给起的。”
绵绵歪着小脑袋,琢磨了下,觉得既不是爹娘给的,那便可改。
况且翠知同隔壁的翠雾姐姐名字也像,丫鬟们大多都是这些名字,绵绵也不想以后不小心再叫错了,于是就要给丫鬟们换个名字。
绵绵花了一上午的工夫,好一通琢磨。
翠知生得细瘦肤白,是个恭谨的。
红桃生得圆润明媚,是个活泼的。
于是绵绵小脑筋一转,忽然想到了!
她进屋后就拉着翠知跟周老太道:“奶,以后翠知就叫如意,桃红就叫吉祥吧!”
她年岁还小。
想不到太多吉利词儿。
但吉祥如意肯定是没错的!
加上又不绕口,也合两个丫鬟的性子,想来也是个好名字。
周老太一听也好。
她不住笑着点头:“换个名字也算是换换气象,全当给她俩图个好兆头,以后也盼着前途能顺遂些。”
于是两个丫鬟也赶紧谢过绵绵。
这就领了新名字,欢天喜地做事去了。
……
一晃眼看着就要到八月十五了,就要到皇上寿辰。
周家算着日子,再过两天也该出发进京了。m.xiumb.com
一想到要入京城,还要入宫,全家人心底都不由有些兴奋,甚至还有一丝激动。
周老太心里也是极盼着的。
不过作为家里的主事人,她还是得稳一稳,免得家里太过浮躁。
“看你们几个乐的,咱家自打逃荒以来,啥大事儿没见过,眼瞎下不过是要进京就乐成这样,没出息!”周老太嘴上轻嗔着,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周老四听着满脸红光笑道:“娘,咱家虽得过多次封赏,但亲眼见一见皇上还是没有过的,这回能有这机会,您就让儿子乐一乐吧。”
周老太终于合不拢嘴,笑了一阵。
不过高兴归高兴,她老太婆心里还是有个准数的。
这进宫面圣虽是荣耀。
不过要失了礼数,反倒就成祸端了。
所以她又再三警醒着儿子儿媳们,莫要得意忘形。
周老三他们听了都很是当回事儿。
在心里记得牢牢的。
“放心吧娘,我们都有谱,到时候绝对不会叫你担心。”
很快,再有一天就要出发往京城去了。
周家眼下可是忙活得很。
各种事情都要收拾和打理。
先是把需要进京用的东西全部装好。
什么衣物啊首饰啊,还有一路要备的干粮点心,统统都不能忘了。
除此之外,周家这边也需要有人看着。
这事儿交给别人,周家自然是不放心。
不过好在赵多喜在这边,加上下沙村事情最近不怎么多,他也有的是时候回来。
“周大娘,老三,你们尽管放心的去吧。这几日我会回来帮你们看家,我忙活的时候袁莺我也会叫他过来帮忙。”赵多喜说道。
这时老村长他们也过来。
别的自然是不必说,老村长他们肯定是要帮忙的。
老村长赶忙道:“看家的事儿你们不用着忙,这个事儿由我来做就可以了,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儿我一听到声音就过来了。”
有着他们几个帮忙,周老太心里面自然也是放心的。
本打算这两天好好收拾,就准备出发了,全家都是欢欢喜喜的,
但是不曾想,就在这时,周老二却突然在城里惹出事儿来。
周老二得知要进京之后
自然是喜不自胜。
于是还没告诉周老太,就一个人跑到镇上最贵的成衣铺子,打算买下几身衣服,进京后好穿。
但是谁曾想,老二这个马大哈半路就把钱袋子掉了。
等要付钱时拿不出,掌柜的以为他有意为之,于是几句口角后,老二愣是跟人家掌柜的动起手来,直接打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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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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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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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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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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