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的土坯墙内,一个用蓝布带扎了两只总角的小丫头正将篮子里的猪草奋力的往猪圈里抛洒。
黑黑瘦瘦的小人儿,只比那竹篮大不了多少,一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墙根下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正拿一块扁平的石头打磨镰刀,听到小丫头的话透过破败的院墙看了出去。
隐隐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那是对面萧家萧二郎的声音。
“行了,咱们自己都顾不上了,咋还能帮的了别人?你一会儿把灶上的窝头吃了,今天天热就别出去乱跑了。”
汉子叹息一声,不是他不帮,实在是帮不了啊……m.xiumb.com
小丫头已经将竹篮里的一篮猪草撒完,拎起竹篮放到了墙根处,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好嘞!爹你早些回来,俺给你煮野菜糊糊吃!”
黝黑的小脸上一双明亮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咧开的小嘴大白牙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汉子打量着她那一身破旧的粗布蓝衣,小腿处因为短小露出长长一节枯瘦的黑腿来,上面满是蚊虫叮咬、草木划伤的痕迹。
衣服一小,显得那双脚就更大了。
汉子眼角抽了抽,丫头明年就六岁了,却还没裹脚。
她从小没了娘,跟着自己吃苦了。
唉,这事儿得赶紧办起来,不然姑娘大了许不到好人家。
像她这个年纪,同村的小丫头早就裹了脚了,哪像她还整日踩着一双大脚丫子跑来跑去。
汉子心里想着事拿起镰刀出了门。
正是三伏天,田里的麦子也该收回来了,等缴了赋税,他就给丫头做一身衣裳,再拜托王婶子给丫头裹了脚,以后就不让她出门了,免得总遭人白眼。
路过萧家门口,墙上那破旧的白布条在晃动的微风里犹如一条死蛇,里面哀凄的声音越发清晰的传了出来。
“唉……也是苦命人……”
汉子叹息一声抬脚往田里走,路上遇到不少邻居,便都笑着打招呼。
“呦!杨大善人这是去收麦?”
“呵呵……收麦……”
“大丫今儿没跟着去?”
“天热……呵呵……”
……
汉子的声音闷闷的,见人三分笑,并不善言辞。
他的真名在这个小村子里早就模糊了,因着他心地善良,不管谁家有难处,都想伸手去帮上一帮,村里人便都叫他一声杨大善人。
起初他觉得挺别扭的,可又习惯性的不知该怎么开口阻止,便只能自己习惯了下来。
杨大丫是他唯一的孩子,婆娘早在生了大丫那年便病死了,家里统共就只有这父女二人艰难度日。
杨家,杨大丫从门口的大瓮里舀出一瓢水倒进木盆里,呼呼啦啦洗了把脸。
依旧黢黑。
脸上沾了水,便不觉得暑气有多重了,打了一早上的猪草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钻进厨房从那口破锅里拿出一块黑黑的窝头,大口一咬,眼挤的变了形才撕下一块。
嚼吧嚼吧下了肚,又听到隔壁传来的哭声,那窝头便觉得没了滋味儿。
萧家二郎是跟着父母从外地逃难来的,在这里落了户,却没有田,只能做佃户。
萧婶子长的很好看,跟村子里其他婶婶不同,她很白,比她曾经吃过一次的白馒头还白。
可惜她不爱笑,也不大爱跟村里的婶婶婆婆凑堆儿聊天,这样的人在村里是要被说闲话的。
她就总被人说闲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脚,因为这双脚,她没少被那些婆婆们数落。
她觉得她跟萧婶婶是一路人了。
萧家二郎也很白,一个男孩子,真不知道怎么养出那样的皮子。
刚来的时候他冲她笑了笑,一笑,眼里就像是生了星星一样直晃人的眼。
后来他就不笑了,不过他也不哭。
她亲眼看见他被一群男孩子追着打,头都破了也没哭。
萧叔叔……是个瘸子。
他见人很和善,会对她笑,也总是跛着脚去田里。
可是现在他们都死了,大人们路过萧家总会故意绕开,她还见到村东头的王寡妇冲着萧家吐口水,嘴里骂些她听不懂的话。
“不守妇道!……烂货……活该……”
萧家没钱、没地,因此到现在萧父萧母都还没有下葬,这几天就只有萧家二郎一个人守着他们。
三天了,也不知道萧家二郎有没有东西吃。
杨大丫想着,手里的窝头就没了滋味,她犹豫了片刻抬脚往外走。
萧家很破,透过院墙就能看到里面跪在地上哭泣的萧家二郎,还有裹了草席的萧父萧母。
她没走大门,一双大脚从碎了一地土坷垃的墙洞跨了过去,那萧二郎小小的身板抽抽搭搭,已经哭不出来了。
“给你。”
她走过去,将窝窝头往前递了递。
萧二郎漠然抬头,一双眼睛红肿着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他低头,便看见那块长了一个牙印的黑窝头。
再往下是一双大脚。
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咕噜起来,萧二郎面上一红,一把将窝头抢过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唉……你慢点儿……”
杨大丫看他咽的艰难,一只小手朝着他的后背拍了拍。
“咳咳……”
常年干粗活的手粗糙有力,这一巴掌下去萧二郎一口窝头卡在了脖子里,一张脸很快憋的通红。
“呀!噎住了?”
杨大丫一急,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咔咔几巴掌拍了下去,萧二郎的脸以极快的速度黑了起来。
“这可咋办?水!喝水!”
一双大脚丫子踢啦着那双大了几号的破布鞋,“咵嗒咵嗒”跑到不远处的大瓮前,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咵嗒咵嗒……”
破布鞋从脚上脱离,大脚丫子踩在地上略有些烫脚,杨大丫却顾不得这些飞奔回自己家。
险些被一口窝头噎死的萧二郎呼吸越来越艰难,他伸着脖子往四下看了看,挪到一棵歪倒的大树旁将自己挂了上去,往下狠狠一撞……
杨大丫端着水瓢过来的时候,萧家二郎正斜斜的靠在那棵歪倒的大树上,嘴里吃着从地上捡起来的残渣。
天边的烈日灼热的似要将一切都吞噬,杨大丫咧嘴笑了笑,没噎死就好!
“嗡嗡嗡……”
耳边一阵嗡鸣,天边一片黑云挪了过来,是要下雨了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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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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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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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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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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