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华纳带着醉意,背诵世人已经耳熟能详的关于胜利女神的介绍:“我的女神……大约在公元前190年,为纪念塞浦路斯海战的胜利,罗得岛的雕塑家创作了这尊胜利女神像,把它竖立在该岛上,《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便由此得名……”
这些话,就印在卢浮宫的参观纪念册里,所有的参观者都能读到。
“她……虽然已经头手残缺,但从保存完好的躯干中,仍能感悟到女神英勇、飘逸的气势。两只张开的翅膀和轻盈飞扬的衣裙,让人感到女神在空中腾飞,带出强烈的运动感……我的女战神,丰满躯体在薄衫下透露出力量和健康,表现了胜利和与之而来的喜悦……”
我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听着。
酒后吐真言,我希望他的醉话里,能够带出真正的秘密。
“什么镇馆三宝?米洛斯的雕塑《维纳斯》……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永远不能跟我的女神相比——”
“头颅在哪里?没有头颅的胜利女神永远都不完美,不是吗?”
我及时地提出自己的问题,声音温和,不动声色。
“它就在,就在,呵呵呵呵……就在尼泊尔加德满都的……破烂的街头集市里……”
我发现华纳并没有喝醉,他只不过是在偷偷的观察我,我们之间互相提防,虽然是交易双方却都不能完全相信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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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点点头继续喝酒,在这种时刻只能是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手机在我口袋里轻轻震动,我取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短信,是孙兴发来的,神枪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不管华纳把头颅藏在哪里,他们都能第一时间找到,当下我只要跟华纳搞好关系,稳住对方,就是最后的胜利。
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多想,尽情的品尝巴黎的美酒,欣赏四周的风景。
到了最后华纳醉态可掬,一直指着我的鼻子:“我知道你们的用意,拿到头颅跟胜利女神合为一体,那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瑰宝,你们只出这么一点钱就想拿走头颅,真的是做梦!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是真正的艺术家,胜利女神永远属于巴黎,属于卢浮宫……”
他猛的扑倒在桌子上,很快就发出了鼾声。
我静静的坐着,没有任何异常举动,此刻虽然没有发现四周有跟踪者和盯梢者,但我确信有人一直关注我和华纳,我们之间的任何动作都能引发一场战斗。
既然孙兴说过,神枪会控制一切,那我也就放心了。
凌晨两点,我搀扶着华纳回到他的博物馆,他扑倒在卧室的床上呼呼大睡。
我走到客厅斜躺在沙发上,事已至此,我只要遵循正常的流程,稳住华纳,就能让他交出头颅,因为他需要那一大笔钱,最多不过是坐地起价而已,只要有一个明确的价格交易就能进行下去。
我躺在沙发上,渐渐陷入昏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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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中,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低语:“棋盘就是棋盘,大地也是棋盘,人类就是棋盘上的棋子,大人物是大棋子,小人物是小棋子,自古至今一向如此,天地之间没有人能够逃脱这种命运,你也不能……”
我记得从前也做过这样的梦,在梦里,我起初很想提问,但现在已经习以为常,完全明白很多问题就算提问也没有答案,那些答案都依靠我自己亲力亲为把它们找出来,盲目的询问别人得到的只是一声叹息。
“你一定要找到世界原来的模样,就在前方,就在那里,找到它们,走到世界的反面,看到一切变化的根源,只有你能做到,从现在开始努力向前。”
那个声音有时在我耳边,有时又变得非常遥远,甚至听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我觉得他指向的不仅仅是胜利女神的头颅,而且是我经历的所有事情。
我翻了个身,那个声音又变得飘忽起来,似乎就在沙发的背面:“叶开,时刻保持警醒,你有多么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么大的责任,也要遭受多么大的风险,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醒来就能发现你才是伟大的救世主——”
我突然醒来,睁开了眼,发现华纳手里握着一把尖刀,对准了我的胸口,狠狠的刺下来。
一瞬间,我侧身翻滚,从沙发滚到地上,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华纳没有一点醉意,并且手脚麻利,进攻勇猛,他再次扑向我,当我躲过尖刀刺在地上,迸出璀璨的火花。xǐυmь.℃òm
以他的能力,在冷兵器格斗方面我不会吃亏,所以我没有反击,而是轻轻一跃到了沙发背后,隔着沙发跟他对峙。
“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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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他没有醉,我还得给他一个台阶。
华纳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头颅是我的,谁都拿不走,只有我有权利把它还给胜利女神,你们通通都是在犯罪,不管拿多少钱,都不可能带走它——”
我没有大声呵斥他,如果换了别人一定会勃然大怒,认为他已经疯了,这次交易是他主动提出的,价格也是他涨上去的,一切都敲定了,他现在反悔,简直是疯狗一样!
“好,华纳,如果你认为交易不合适,价格不合适,甚至不认同我作为买家,那我们可以再谈,何必舞刀弄枪,打打杀杀?”
华纳再次扬起了尖刀,狰狞的笑着:“我不允许任何人亵渎我的女神头颅,在我这里就是最后的归宿!”
“那你又何必发出消息,要卖掉头颅,岂不是多余?自己打自己的脸?”
“你们根本不知道,这颗头颅对我多重要,钱对我也很重要,我必须去西南大山,就在那个地方完成生命的棋局,到达轮回的终点,终点也是起点,就在那里,我找到生命的真谛……”
华纳的话变得语无伦次,我看的清清楚楚,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将来要干什么?清醒的时候还能压制自己心里的怪念头,如今在酒后醒来,思想混乱,跟神经病没有什么两样。
华纳第二次向我扑过来,飞身一跃,跳到了沙发这一边。
我没有反击,这时候我希望让他尽情的展示性格中压抑的一面,所以我径直向外跑去,到了院子里,华纳跟出来,在月光下披头散发,如同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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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那把尖刀也是古董,刀柄上镶嵌着宝石,至少价值几万块。
我没有犹豫,冲出了大门,表面看似乎是被他拿刀驱赶出来,实际我已经探明了他的底细,他根本不想卖掉头颅,这种交易也是偶然性的,完全违背了他的初衷。
从这个角度入手,我有其他办法能够查明头颅存放的真实地点,正如孙兴所说,我只要看到头颅,至于接下来要不要交易,那都是神枪会的事,跟我无关,大家分工合作,紧密无间,就能拿下这颗头颅。
华纳没有追出来,而是关闭了围棋博物馆的大门。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找到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馆,低头走进去,要了一杯咖啡,坐在角落里。
表面看来我非常狼狈,这次交易行动几乎砸锅,但我很清楚,天亮之后华纳一定会恢复正常,仍然继续这场交易,我必须了解他的一举一动背后是什么样的逻辑关系,才能让这件事继续下去。
巴黎的咖啡味道是最好的,我只喝了几口,有一个妙龄女郎就走过来,坐在我的对面。
“先生,我观察你很久了,知道你一直在寻找一件东西,听我说,我知道它的位置在哪里?可以带你去,并且只要你付出很小的代价。”
她开门见山,虽然没说头颅的事情,话里的意思却是指向头颅。
我望着她,她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双手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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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叫凯瑟琳,是一名艺术家代理商。
“先生,我过去是华纳的朋友,曾经替他出售过很多艺术品,每一次都能让他满意,我们本来可以合作长久,达到双赢。但他疑心太重,并且有狂躁症的预兆,所以我才离开他。但我们合作的过程中,我知道有一件古代石像,是一个头颅,他喝醉后告诉我,这是胜利女神的头颅,但我没有当真,现在我知道一些情况,互联网上有人高价收购这颗头颅,而你想必就是其中的一员。”
事情有了转机,如果凯瑟琳说的是真的,她跟华纳有过合作,双方很有可能共同知道某些事,只要她缺钱,就会出卖这些秘密。
我望着凯瑟琳,她非常年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留着金色的波浪长发,耳朵上挂着夸张的玛瑙耳环,是一个非常新潮的年轻人,非常符合她的艺术家经纪人定位。
“那么,你想要什么?”
凯瑟琳没有隐瞒,直接伸出了两根手指:“两千万美金就是我的全部报酬,绝对不会狮子大开口,并且没有其他费用,我帮你找到东西,你给我支票,就这么简单。”
两千万对于神枪会来说并不是大数目,但按照孙兴的说法,他只想黑吃黑,不想付出哪怕是一美金。
凯瑟琳以为我是一条大鱼,却不知道我只是鱼饵。
“那好,我们可以合作,但你得保证带我找到的是真东西。在艺术圈赝品太多了,令人防不胜防,我也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
凯瑟琳笑了:“那是当然,既然大家都是艺术家,那就必须诚实守信,我虽然很讨厌华纳先生酗酒和精神病,但他是一个守信的人,告诉我的所有事情全都经过验证,都是真的,这颗头颅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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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是意外的收获,我没想到,逃避华纳的刺杀,反而换来了崭新的情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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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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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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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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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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