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院传来数声惨叫,外头路过的奴才,还有巡视的护卫,都习以为常了。
这肯定是郡主又在惩罚不听话的奴才,他们的脸上带着同情,快步走远。这跟他们没关系,这些……尤其是郡主院子里的是非,他们还是少沾染为妙。
只是这惨叫声未免也太凄厉了吧,听得人都毛骨悚然。
他们压根就没听出这惨叫里还有郡主杨掌珠自己的。
蒹葭院里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郡主不是在惩罚没端住水的春叶吗?怎么反被她夺了鞭子?还有,小郡主胸上的那根簪子是怎么插上去的?
小郡主?匕首?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着,“啊,郡主被刺了!”
“郡主您没事吧?快禀报王爷王妃。”
“请大夫!”
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蜂拥而上,围住杨掌珠,又惊慌,又害怕,看着插在郡主胸前的簪子,头皮发麻,连扶一下都不敢,只有个别人跑了出去。
春叶本来没打算现在就动手的,若真要行刺,她会用淬毒的匕首,保证一击毙命,而不是用簪子。
她原本是打算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值夜,悄无声息了结了这个恶毒郡主的性命,谁又知道?
可是春叶没机会了。今天她给郡主端水洗手,不小心绊了一下,水盆里的水洒出来一点,溅到郡主的身上,她就勃然大怒,不顾春叶的死死哀求甩鞭子就抽。
春叶开始还能忍,可郡主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春叶绝望了,她若是现在被打死了,还有报仇的机会吗?想起姐姐的惨死,父母的双亡,春叶牙一咬,豁出去了。
春叶曾有个幸福的家,双亲慈爱,姐姐温柔。可有一天,姐姐因相貌生得太好,碍了郡主的眼,被划花了脸,惨遭折磨,回到家里只剩一口气了,当夜人就没了。
爹娘悲痛,连夜把春叶送亲戚家,要为大女儿求个公道。
可等春叶从亲戚家回来,看到的却是双亲的惨死……
小小的春叶进镇北王府就是为了报仇,报了仇就去寻爹娘和姐姐,行刺了郡主,她根本就没想着能活。
可现在,院子里乱糟糟的,居然没有人顾得上抓她。
“愣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一个婆子推了春叶一把。
春叶眼睛一亮,撒腿就往外跑,有一线活下去的希望,谁愿意去死?
镇北王刚好在府里,他是武将,走得快,最先赶到。
“珠珠!”他看到女儿歪在座位上,胸口全是血。
这一幕,跟很多年前他心爱的女人在他面前逝去一模一样,不由瞳孔猛缩,心中悲恸,“大夫,大夫呢?为什么还没到?”
“到,到了!”府上的大夫扶住院门气喘吁吁,他住的院子有些远,接到消息就往这边跑了。
“快,快,快看看珠珠。”镇北王连忙喊,威严的目光巡视一圈,“是谁?是谁伤了郡主?”
众人这才想起春叶,“春叶,是春叶刺伤了郡主。”
“春叶呢?”镇北王沉着脸问,他倒要看看是谁,敢伤了他的女儿。
对呀,春叶呢?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大丫鬟硬着头皮回禀,“禀王爷,春,春叶跑了。”
“好,很好,这么多人,居然能让一个丫鬟行刺了郡主,还跑了,要你们何用?来人,全绑了。”镇北王怒极反笑,“戒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本王找出来。”
满院的奴才面如土色,纷纷跪下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聒噪,谁喊的?就地打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颤抖着瘫在地上。m.χIùmЬ.CǒM
闻九霄一共接到两次消息,一次是,“成功,人已送走。”
所谓的成功,指的便是行刺杨掌珠这事,而人则指的是春叶。
第二次收到的消息是,“伤及心肺,垂危。”
这说的便是杨掌珠的伤势了,太巧了,春叶当时特别激愤,簪子扎得极深,伤到了杨掌珠的心肺,就算有名医和珍贵药材,也只是吊着她的小命。
闻九霄把纸条烧了,在屋里坐了许久。
五年了,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外面,太阳已经爬上树梢,火辣辣地倾洒着它的光芒。街上隐隐传来叫卖粽叶的喊声,哦,原来都到端午了。
镇北王府,镇北王妃坐在女儿床边垂泪,镇北王则暴跳如雷,疼爱的女儿昏迷不醒,这么久了连个小丫鬟都没抓住。
“什么时候本王的镇北王府成了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这是镇北王最生气的地方。
一个小丫鬟,他还不看在眼里。可这个胆大包天的丫鬟行刺了王府郡主,居然还跑出去了,这背后若说没人相助,镇北王是不信的。
一想到这,镇北王就如坐针毡,“查,整个王府全给本王查一遍。”
他治军严谨,自诩铁通一块,外头的苍蝇一只都别想飞进来。现在……一想到王府里还有别人的奸细,镇北王就恼怒异常。
还有他的珠珠……
镇北王曾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整个王府,上至王妃和各位侧妃,下至书房伺候的通房丫头,容貌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像他那个早逝的恋人,而最像的则是他的女儿杨掌珠。
镇北王一想到女儿紧闭双眼,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他就想起多年以前类似的那一幕,他的情绪就无比暴虐。
余枝却有些烦,本来她卖止血散是非常随性的,做出多少就卖多少,没有?没有就等着呗,不过是割破了一道口子,其他的药也一样用。
现在可不行了,不仅她才认的爹写信来催,斜对面的那两个也日日来催,催得她都开始后悔认爹了。
把小绿放出来,一堆新鲜的药材瞬间水分抽干。余枝一边指挥着小绿干活,一边哀叹。
为了做止血散,她还收拾出了一间屋子,她居然都有工作室了,想想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不行,工作时间太长了,她不能陷在磨药粉配药中,她得解脱出来,龙舟都做好了,她要领着小崽子去征服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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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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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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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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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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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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