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喜想了想,又问了三个问题:“唐晶进了那幅画?现在,她在画里?如果是真的,怎么把她救回来?”
我暗暗佩服戴喜,事情千回百转,但他总有办法,把问题的缰绳来回来,重归正题。
“天皇皇,地皇皇,招魂自有夜哭郎……她在画里,大哭的人丛中,就有一个是她……那些都是夜哭郎,她不回来,甘愿夹杂在人群里做夜哭郎,没有人能把她拉回来。你们必须明白,是她要去,是她要招魂……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知情者,至于怎样救她,我也一窍不通!”
老女人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但很明显,如果没有那幅画,唐晶不可能走火入魔。
我拿起对讲机,告诉审讯室里的戴喜:“问她,同样的画、同样的道理,她还跟多少人讲过?唐晶是第一个牺牲品吗?”ωωω.χΙυΜЬ.Cǒm
戴喜重复我的话,老女人嘿嘿冷笑起来:“这幅画就是为她而画的,跟其他人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马上做出决定:“戴喜,把熏黑的那幅画拿出来,挂在审讯室里,让老女人把唐晶找出来。”
这是一个近乎于入魔的疯狂决定,相信唐晶就在画中,其实是在拿我的江湖名声押注。
如果老女人说的是谎话,那幅画里没有跟唐晶相关的任何线索,那我的名声就毁了。
戴喜抬头,看着摄像头。
我重复命令:“老戴,让你的人把那幅画拿出来,交给老女人辨认。如果这是真的,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就……”
其实,这是个悖论。
如果唐晶身在画中,我们就回天乏术了,只能等着唐晶自己回来。
戴喜点头,然后吩咐手下,按我命令行事。
很快,那幅画铺在审讯室的长桌上。
戴喜先俯身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才抬头看看老女人:“说吧,这幅壁画里这么多人,哪个是唐晶?我刚刚看了三遍,没有发现她。你最好别耍我们,不然——”
此刻,老女人忽然嘿嘿冷笑起来,笑声如同夜枭。
我的心猛地一沉,知道肯定另有变故。
“她在画里,却又不在画里。”老女人涩声回答。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戴喜急了,大吼起来。
我咀嚼着老女人的话,瞬间得到真正答案。
熏黑的画是千佛洞二五四窟萨埵舍身饲虎图的摹本,唐晶进入画中,也只会进入洞窟原画中,不可能进入摹本。
“好了,好了,有人会明白,不是吗?”老女人也抬起头,看着摄像头。
我按下对讲机,告诉戴喜:“我们去千佛洞,老女人说的也许是实话。如果唐晶进入壁画,一定是进入洞中那幅。”
戴喜愣住,连续眨了眨眼,明白了我的意思。
“现在就去?”他问。
“对,现在就去。”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马上打电话联系周鲲,说明要在一小时内进千佛洞二五四窟,让她跟管理员打好招呼。
“这个……叶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非得半夜行动吗?我刚刚写完一份科研论文,已经累得将近吐血……好吧,你这样做一定有非此不可的理由,我马上打电话,唉……多事之秋,真的是多事之秋……”
我没有理会周鲲的埋怨,调集所有人,带着秦祖龙和老女人上车,浩浩荡荡,直奔莫高窟。
刚才,崔卫东也睡着了,迷迷糊糊上车,摸不着头脑。
“叶开,出了什么事?大半夜进千佛洞,一想就瘆得慌!”
我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崔卫东脸色大变:“夜哭郎?这老女人说的到底靠不靠谱?唐晶脑子没问题吧?好好的钻到壁画里去当夜哭郎?我怎么觉得,这事越来越玄乎了呢?”
其实,我对老女人的话也半信半疑。
除非唐晶走火入魔,不然,绝对不会做这么诡异的事。
她受过长期的正统教育,进行敦煌残卷研究的过程中,又具备了正确的历史价值观,似乎不会轻易受到异术蛊惑。
“喂,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崔卫东回头,向着后座上的老女人喝问。
老女人冷笑两声,脸色青灰,冷漠之极。
“我你妈……信不信我一拳打烂你这张脸?叶开惯着你,我崔卫东可不信邪。大半夜的,如果你是故意糟蹋我们,把我们耍得团团转,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崔卫东骂骂咧咧的,满脸都是不耐烦。
车子接近千佛洞风景区,一辆白色越野车从岔路上冲出来。
“是周鲲。”戴喜提醒。
我让司机将车子放缓车速,跟周鲲的车并行。
“到底出了什么事?二五四窟发生了什么?叶开,你说实话,如果有坏事发生,我赶紧加强警戒……刚刚给管理处的人打电话,他们连讽带刺,说我吃饱了撑的。幸好,处长是我老同学,给我面子,已经打开闸门等着,我们可以把车直接开到千佛洞外面……”
周鲲满脸疲惫,但仍然充满干劲。
我上了她的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当我叙述完一切,周鲲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叶开,如果这事是真的,我就……我就服你了!夜哭郎是敦煌乡下传说,小孩夜啼,家人找不到原因,就以为是有夜哭郎跟着,烧纸祭拜,把夜哭郎驱走,小孩就不哭了……可是,唐晶和夜哭郎之间有关系吗?壁画中的哭号者就更与此无关了。你难道不觉得,这次是上了别人的当?”
我冷静地摇头:“既然来了,就试试看,一切皆有可能。”
这六个字,在我的探险生涯中多次用到,而且每一次都能让看似山穷水尽的一件事,出现了柳暗花明的转机。
就像现在,我们无论怎样努力,都找不到唐晶。
如果她已经到了画中,消失于现实世界中,这岂不就是最终答案。
进了千佛洞风景管理区,几辆车一字排开,向前并行,十几道光柱同时射向千年洞窟。
四周古树上栖息的乌鸦被惊动,聒噪起来,一起飞向天空,黑压压一片,不断发出令人后背发凉的呱呱声。
下车后,管理处的四个保安人员过来,跟周鲲打招呼。
我们一起沿着阶梯向上,很快到了二五四窟,站在那幅壁画前。
所有人停住,一声不出,只听到每个人沉重的喘息声。
足足过了五分钟,没有一个人抢先打开手电筒,都在沉默等待。
“我说她在这里,她就在这里……叶开,我已经感受到了,她就在这里,打开手电,我帮你找到她——”老女人大声叫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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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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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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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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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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