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那人的交易,似乎还没有拿到报酬。
等哪一日有空闲,就去取了吧。
当初......
畔画舫,苏街柳巷,莺莺燕燕,倚红偎翠。
这里是王朝最为出名的巷子,银钩巷。亦是王朝最大的销金窟,无数高门贵胄的温柔乡。
醉今楼在这银钩巷颇为出名,不仅仅是楼里的姑娘惯有艳名,更是因为楼里别出心裁精心豢养着一批极具风情的小倌,引得王朝无数权贵私下里常来尝鲜。
眼下夜幕虽深,但醉今楼那大堂里仍旧是热闹非常,觥筹交错,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君颜至正与三两纨绔子弟举杯闹腾着,一张如玉面孔上浮现着醉后的酡红,长发半披散着微显凌乱,身上华贵的锦袍松松垮垮,如此姿态更显得风流不羁,颇有几分放浪形骸的洒脱。
“三爷好酒量……来,我再敬你一杯!”几个权贵子弟拉扯着君颜至的衣袖,醉醺醺道。
君颜至摇摇晃晃举杯要饮,忽然横插出一只手来。
这只手带着三份青竹的修长劲直,七分玉石的剔透无暇,浑然天成又无可挑剔的美丽。
“三爷醉了,这杯酒不如由我代饮。”
如脆玉击石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讥讽意味,原本还在喧闹的周围人都下意识的静默下来。
苏清皓腕微转,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醉今楼的烛火外都笼着烟霞纱灯罩,使得火光映出淡淡的粉色,暧昧又旖旎。可纵有万般风情又何及眼前人那张绝艳的容颜。微垂的睫毛盛一缕烛火流转,恰到好处地半掩一双胧月皎皎的眼眸,那唇瓣沾了几分清酒,越发显得红润欲滴。
苏清对旁人眼底的惊艳恍若未见,莹白的指尖微松,只听啪的一声,酒盏在脚旁边碎得七零八落。
也是这一声,让众人回过神来,一个个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在王朝,几乎无人不知苏清。
镇国公府,谁能不知,像这样的人家,出几个才子才女,是十分正常的事。
当年曾有人称,苏家嫡子苏徐徐,容如碧玉,姿若玉树,骨气清姝,妙善辞赋,下笔琳琅,时人天下莫不知。苏家庶女苏清,姿媚跃出,瑰色艳逸,深于城府,工于心计,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时人天下莫敢惹。
苏清讥诮道:“夜色已深,三爷当归。”
此言一出,原本还溺于苏清容色的纨绔们当即回过神来。眼前这个美人不是他们可堪肖想的人物。
君颜至本就有了三分醉意,待看到苏清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露出厌恶的神色,晃晃悠悠地站稳身子。身上原本就凌乱的袍子顺着肩头滑下大半,显得愈发放荡,他挑了挑唇角,喷着酒气道:“当真是稀奇……
敢如此不要命的招惹苏清的人只有一个,三爷君颜至。
苏清听了这般难听的话,面上仍旧平静。
周围有人看不下去,小声劝道:“三爷,今个儿天色晚了,您就跟苏姑娘回去吧……”
旁人立刻应和道:“是啊是啊,还是回去吧。”
“苏姑娘这般忙还来亲自找三爷,三爷就别置气了,快些回府吧。”
这群纨绔虽然平日里不干什么正事,但是不代表他们愿意得罪苏清,若苏清把这笔账算在他们身上,他们可是吃不消。想到这,众人不由得在心里感慨,果然……娶妻娶贤,好好娶个老实本分的婆娘比啥都强,苏清这种手段强悍的美人,看着就觉得无福消受。
而且,这苏清可还没有入门呢。
纨绔们纷纷在心中为三爷点蜡。
……
君颜至见状怒上心头,当即随手一把拉住身旁的小倌,对苏清道:“美人在怀如何辜负?恕爷不能跟苏姑娘回去了!”
那女人本是醉今楼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只是跟苏清一比,立刻成了不入眼的俗物。被君颜至这般一扯,这女人十分识相地软在君颜至怀里,娇声软语唤了句:“三爷……”
苏清笑了,挑了张铺了团苏软垫的椅子坐下,下颌微微抬起,气定神闲道:“三爷这是何意?”
君颜至是君颜家的三公子,虽是庶子,却娇奢且风流。
那时的君颜至,还只是一个人见人恶的混子,披着华服的混混。
君颜至早就受够了苏清笑起来的虚伪模样。
“何意?”君颜至冷笑一声,直接从旁边侍从手中端起银酒盏皓颈一仰,将杯中酒尽数入了口,随即将手中的酒杯一抛,抬手捏住怀中小美人娇俏的下巴,薄唇覆上,当着苏清的面把口中酒渡给了怀中人。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苏清忽然笑出声来,修长的指尖轻轻叩在藤椅扶手上,语气轻飘飘道:“原来三爷是觅得佳人了,难怪都舍不得回家,既然如此三爷何不直接将人纳了,如何?”
这回换君颜至愣住,纳妾?苏清为何会做出这般自打脸面的事。
苏清已经朝在后面站了半晌,一脸叫苦不迭的醉今楼当家的使了个眼神:“三爷怀里这位签的死契活契?”
那老鸨愣了一瞬,忙道:“二爷……这……”
不等老鸨话音落下,只听苏清开口道:“一千两白银,不知可够了?”
四周的抽气声更大,就算是银钩巷最有艳名的花魁,也不就如此了。
老鸨眼底的犹豫一扫而净,赔笑道:“够了,足够了!我们醉今楼调教出来的人,绝对可心,今后必定好好伺候三爷和二爷……墨玉,还不快给二爷敬茶!”
君颜至原本揽着墨玉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苏清,神色已近凶狠。
苏清迎着君颜至的眼神,骄傲地挑起下巴,神色轻蔑。
原不过都是在演戏罢了。
她们之间的婚事,都是交易。
而这一切,都是他们两个自导自演的。
因为,他需要,所以她便来了,只要是能帮助他的,她都尽可能的去做。
更何况,她还得到了一些东西,作为演这场大戏的费用。
谁料那名叫墨玉的小倌却是个自作聪明的,自以为攀上了高枝,从此以后就得道升天了。小尾巴不知道怎么翘才好,当即从一旁端了杯茶水朝苏清走去。
妾室给正室敬茶,这是过门礼,若是正室接了茶,那就等于同意他进门了。
虽然苏清也并没有过门,也谈不上什么正妻。
但这桩婚事似乎早就铁板钉钉了。
墨玉是个什么出身,最是擅长察言观色,她瞧得清楚,三爷跟苏姑娘之间跟仇人似的,到时候只要她入了门,还怕不得宠吗,好日子自然是还在后头。
如今苏姑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三爷下不了台,他心里头定然是记恨的,而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帮着三爷落了苏姑娘的面子,如此一来三爷只会对她青睐有加。
墨玉心里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待走到苏清面前时,状似规规矩矩跪下敬茶,只是身子还没矮下去半分,手中的茶盏咣当一声从指间滑落,滚烫的茶水打湿了苏清极为名贵的衣袍,有些水溅在了她手背之上,瞬间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显露出浅浅的红痕。
君颜至的眉头一皱,衣袍里的手握紧。
他让她受伤了。
……
“啊!”墨玉惊呼一声,柳眉微皱,毫无诚意道:“都怪我不小心,姑娘您……没事吧?”
苏清从始至终连动都未动,她微微抬头,墨玉眼底的几分嘲弄清楚地落在他眼中。
墨玉见苏清不说话,转身走到君颜至面前,楚楚可怜道:“三爷,墨玉真的不是故意的,您瞧苏姑娘那眼神……像要生吃了人家一样,当真骇人得紧。”
苏清浑不在意地甩掉手背上的茶水,道:“本以为是个体贴可心的美人,谁料竟是个手脚粗笨的糙包,要之何用。”
墨玉一听,登时怒道:“你……”
苏清冷冷扫了他一眼,墨玉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脊背忽然浮了一层冷汗,心底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
她视线轻轻落在墨玉的红唇上,微微开口,声冷如冰:“将人,送到官窑。”
众人哗然。
墨玉脸色青白,下意识往君颜至怀里藏了藏,哆嗦着艳丽的唇,道:“你,你敢……”
这话听得墨玉越发胆战心惊,扯紧了君颜至的衣袖,企图寻找一些安全感。
这种触感,竟然让他忽然心中有些恶心。
但他依旧不能表现出什么异常,而且他还真的要
苏清唇角的冷笑一敛,淡淡道:“将人带走。”
身后的这般一声令下,苏家护卫当即过去毫不犹豫地将墨玉从秦侯爷怀里扯出来,二话不说,直接按住了那女人。
君颜至原本就只是一个书生,便是再如何惊怒不甘,也挣不开两个将他拦在一旁的苏家护卫。
墨玉那身子骨哪里挨得了两下子,当即哭着喊道:“三爷!三爷!”
君颜至双目怒睁,眼中的怒火似乎连魂魄都烧得滚烫,逼视着苏清:“你有气冲爷来!何必拿不相干的旁人撒气!”
苏清捻起盖茶,淡淡抬头道:“三爷真是醉了,这哪里有不相干的人,墨玉是给我敬了茶,合该由我教导。”
君颜至捏的指骨咯咯作响,偏生拦住自己的苏家内家功夫极为了得,任他如何挣,也摆脱不掉,只得唾骂苏清道:“你这蛇蝎心思的毒妇!竟如此妒心!”
苏清啪的一声将茶盖合上,不冷不热道:“三爷说笑了,清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罢了,问心无愧。”
君颜至冷笑连连:“好一个问心无愧!你做过什么腌臜事自己心里清楚!”
“姑娘!姑娘!!奴知道错了!姑娘饶命!”墨玉算是看清了局势,三爷又如何,那张口就能要了她命的人是苏清。
苏清偏了偏头,并未说什么。
君颜至心如火燎:“苏清!!!”
苏清看也不看他:“爷莫要太大声,我听得见。”
“我跟你回去……”
苏清抬了抬手,缓缓起身,走到君颜至面前,语气平静而温和:“三爷早该如此。”ωωω.χΙυΜЬ.Cǒm
君颜至冷笑一声,伸手将自己散落脸颊的头发撩开,一双眸子里的讥讽和恨意毫不掩饰地撞入苏清眼中。
苏清伸手想要扶起君颜至,还未曾触到他的衣角,就被他抽手避开。
这幅场景落在旁边看戏的纨绔子弟眼里,可谓比那些身上女子可要有趣的多。
这苏清跟三爷,果真如同传言一般。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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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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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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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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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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