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院门口方向传来一声怒吼:“住手!”
柳云意惊讶回头,发现说话的竟然是柳长亭,他的身后还跟着满脸焦急的明月。
原来明月这丫头是去找帮手了。
柳云意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在看见柳长亭这一刻,总算不禁松了口气。挥舞着凳子的手,也一并停了下来。
却不想,柳长亭的脸色却越发地愤恨:“父亲,住手!!”
柳云意这才察觉到不对劲,赶紧回头朝身后望去,结果就是这么一瞬,正好就撞上了柳正颜的满脸凶煞。
更要命的是,他的手里竟然还抓着一个巨大的花瓶,而他正咬牙切齿地要将花瓶朝她砸来!
刹那间,心里的绞痛简直快要爆炸。
偏偏柳云意这时候已经来不及躲开,那花瓶若是砸中她脑袋,头破血流是毫无疑问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空中传来“咻”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利刃撕裂了空气,比风还要更快的速度猛地袭来。
随即,那玩意擦着柳云意的发丝飞过,稳稳当当地刺入了花瓶之中。
只听一声清脆的动静,那巨大的花瓶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四溅,如雪花摔落。
然而这可比雪花恐怖多了,其中一片分明擦着柳云意的脸颊飞了出去,直接在那丑陋的胎记上,硬生生划出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从黑色的皮肤上流淌下来,柳云意忍着疼痛,用大拇指擦了些许,在唇边带过。
腥、涩、酸、苦……
鲜血将唇角一并染红,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傻了眼的柳正颜,那双湿润的大眼睛里满是冰冷的讽刺和绝望。
“爹爹,你想杀我吗?”她一字一顿地问道。
柳正颜其实也傻眼了。
柳云意向来温顺,对他唯命是从,从没有越矩的时候。
可今儿不仅拒绝离开织梦居,竟还出言顶撞他。
更夸张的是,她竟然还敢甩开他的手,掀桌子摔椅子!
这样失控的柳云意,简直快要把他给气疯,而他对这种失控的感觉讨厌极了,才会想要用强硬的手段,强迫柳云意服从。
可当柳云意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用决绝而失望透顶的语气问他的这一刻,他就有些后悔了。
然而,张了张嘴,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柳长亭愤怒地冲了过来,二话不说赶紧将柳云意拉到他的身后,以保护者的姿态警惕地瞪着柳正颜。
另一边,院子里风声掠过,一个身穿朱红色衣袍的少年,用一个空翻稳稳地站在了藤架下的石桌上。双手抱拳,眼中尽是冷漠。
柳正颜想起了赵沅沅之前说的,诚王给柳云意派了人,随身保护她。
那么今天这事,诚王也会知道了?
对诚王的恐惧,瞬间压过了对柳云意的内疚。
柳正颜赶紧抹了把脸,硬生生做出一副后悔内疚的苦相,朝柳云意走近一步:“云意,不是的,你莫要怪爹爹,实在是你方才太奇……”
不等他拉到柳云意的手,柳长亭便直接将柳正颜给隔开了,沉静的眼眸中,满是不动声色的警告。
柳正颜忍不住又要发怒,但想到那少年还在看着,赶紧继续说道:“云意,爹爹不是故意的,你莫要怪我!”
柳云意听得只想笑。
忍着脸颊的剧痛,她缓缓问道:“不是故意的?那听父亲的意思,难不成那花瓶是自己飞到你手里的?”
“云意!”柳正颜是又羞又怒。
赵沅沅见此也赶紧劝:“云意你自己也做的太过分了,你也不瞧瞧咱们这家里被你弄成什么样了!”
她和涟漪从没像今天这么出过丑,竟被淋了一身的汤水油脂!
闻言,柳云意从柳长亭身后站出来半步,镇定地摇了摇头:“大夫人,您说错了,这是你们的家,而非我的家。若非黑四救了我,我这个女儿方才便已经死在父亲手里了。”琇書蛧
说罢,无视柳正颜铁青的脸色,她咬牙道:“父亲,您说我这算是还了您的养育之恩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正颜怒吼。
柳云意却已经懒得理他。
她的心仿佛被刀子绞碎了一般,疼得几乎快站不稳。但她不能倒下,至少绝不能在这肮脏的一家子面前倒下。
“柳云意,你再出息点!”
她恨恨地骂原主,也暗暗惊醒自己。
然后小声对柳长亭道了声谢,便大步朝院门外走去。
明月赶紧跟上,黑四紧随其后。
柳正颜面上闪过一丝急躁——柳云意衣衫凌乱,脸还被划破了,就这么一副惨样走出去,流言碎语定要满天飞!
“不行,不能让她离开!”他朝下人们勒令:“赶紧把三小姐抓回来!”
奴仆们应声而动,正要朝门外钻去,不料耳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跑得最快的小厮,眼睁睁看着一把匕首横在了自己眼前,死死地钉在门板上。
方才他若是再快半步,这把匕首可能就直接穿过他的脑袋了……天!双腿一软,他险些没被吓尿!
“我看谁敢!”柳长亭的声音是前所有未的暴戾。
“长亭,你也反了!”柳正颜不可置信地低吼道。
柳长亭却并没被他的气势吓到,见没有奴仆再敢往外头冲去,他才慢慢转头凝视着柳正颜的双目。
“父亲,咱们该好好谈谈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压根不敢相信方才那一幕。
而在他离家的这些年里,柳云意受的委屈又何止这些呢?
“你也疯了!都说了刚才都是误会,你不瞧瞧你娘亲和你的妹妹们都变成什么样了,只一心追着柳云意不放,你还有良心嘛!”柳正颜躲闪着推开他。
然而柳长亭常年习武,身板亦是极为宽阔,任凭他怎么推也推不动。
“父亲,你质问我的良心时候,可曾想起过宋大夫人?”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得柳正颜恼羞成怒。
“住口!”他一把将柳长亭推向赵沅沅,厉声骂道:“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说罢,乘着柳长亭没回过神,直接大步朝门外冲去。
方叔等人随即跟上,柳正颜方一出府,两边大门就被死死地阖上,一众奴仆们硬着头皮拦在了门前,不让柳长亭离开。
柳长亭怒极要追,却被赵沅沅一把拉住:“长亭,你就别再惹你父亲生气了,那个傻女有什么好的,你非得一个劲地帮她!”
柳长亭甩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提醒:“大夫人,他算我哪门子父亲?”
赵沅沅急得脸都白了,好在那褐色的汤汁还抹在她的脸上,教人看不出来。
她赶紧捂住了柳长亭的嘴,拼命压低了嗓音哀求:“你别说了,长亭你别说了……”
……
“老爷,咱们现在是要去何处?”转去后门叫了辆马车,方叔疑惑问道。
柳正颜擦了擦袖摆沾到的油星子,眼中闪过一抹恨意,但随即又恢复了冷静道:“去宫中!”
方才府里发生的种种,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封承乾的耳朵里。
不管那位主对柳云意是个什么心思,他肯定会替柳云意出头的,到时候事情闹大可就不妙了,必须在这之前先发制人。
且婚期这事还没解决,他定要想办法将婚期往后延一延才行,这一切都必须尽快解决,绝不能再耽搁了。
“快快!”他催促道。
该死的柳云意,那丫头没想到有天竟然教他这样棘手,他简直恨不得当年就没生过她!
啧!
……
正如柳正颜所预料,街上行人无数,柳云意又是人尽皆知的丑贵女,但凡在京城里呆过几天的人,几乎都能认出她或者猜出她的身份。
而这样一个充满争议的官家贵女,竟然顶着脸上的伤痕,匆匆从柳家跑了出来,肯定是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面对旁人的疑惑,柳云意破罐子破摔,不遮不掩。
柳正颜好面子,不希望她丢脸,她就偏要丢脸。反正她柳云意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了不起还能拉一波同情。
“小、小姐,咱们去哪啊?”明月亦步亦趋地跟在柳云意身后,心疼得快要哭出来了。
老爷和夫人怎么能这么狠呢……
而小姐又怎么能这么坚强呢……
“咱们去店里。”
柳府她是决然待不下去了,正好她对柳府也没什么好眷恋的。
目前而言,她的容身之所只有织梦居,她一定要守好,绝不能失去。
到店之后,柳云意随意上了点药处理伤口,便仔细叮嘱许叔等人,这些天不管谁上门来讨要织梦居,都要二话不说将对方打出去。
为此她还特意去了附近镖局,花二十两银子,招呼了六个镖师轮流给织梦居当保镖。
接着她马不停蹄地去了京兆尹。
虽然是厚脸皮沾封承乾的光,但京兆尹那边却很好说话。
柳云意央求府尹大人多给朱雀街派点守卫,说是织梦居这两日碰到点麻烦,可能会有人来抢占铺子,府尹大人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
做完这些还不够,就算织梦居能守住,但也只是和柳家撕破脸,落在旁人嘴里,她还不占理。
不行,还得再做点什么……
柳云意想起了高贵妃,她曾许诺过自己一个愿望的。
不敢耽搁,柳云意赶紧换了身干净衣衫,整理好仪容。
而脸上的伤口,是这次事件最大的证据,柳云意犹豫一番,干脆狠下心将刚上的药又全部都给洗了,并伸手试图将伤口掰扯开来。
明月在一旁已是泣不成声,赶紧扑到柳云意面前阻拦:“小姐你别这样!你会毁容的!!”
这小丫头是真的担心她,她都没哭,这小丫头却哭成了泪人,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被明月这么一打断,柳云意整个人仿佛被惊醒了一般,烧着火焰暴躁的心倒是平静了几分——确实,不该这样的。
受伤,毁容,确实能成为指控的证据,但为什么她要为那些人渣付出代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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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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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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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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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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