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收工回来的杂役弟子,正呼呼啦啦围聚在一块。
七嘴八舌,议论今日收到的消息。
“太惨了,水月庵里四五十人,连具囫囵尸体都凑不出来。”
宜阳郡同属青州境内,与太玄山隔得也不算远。
妖邪祸乱的消息,已经在太玄宗里,陆陆续续传遍开来。
“就连那水月庵主,炼神有成、修成神通的惠清师太,都没能逃过一劫。”
“何止!听外出探查的真传师兄说啊,就连阴元都给……”
距离惨案发生,已经过去三天。
无论是青州府的驻守仙师、诛邪校尉;
还是太玄宗派去协助的长老真传;
亦或者周边其余大小势力。
都未曾查出半分踪迹线索。
连出手者是魔是妖,都尚未有定论。
杂役院人多口杂,又散布各个峰头院落。
接收到的消息,自然也是杂乱无章、众说纷纭,越传越玄乎。
“行了行了,吃着饭呢。”
眼看话题越聊越恶寒,坐在案首的冯保冷眉一横,轻斥一声。
众人这才讪讪住口,各自埋头吃饭。
饭堂里安静下来些。
秦川这才凑上前去,施施然坐到冯保旁侧。
面上故作几分戚戚。
仿似被方才言语中的惨状,给惊吓着一般。
“冯哥,你说咱们太玄宗里,会不会也偷偷摸进来些妖邪啊?”
不着痕迹,出声问道。
“呲……”
冯保正埋头喝汤。
闻言轻“呲”一声,海带蹄花汤险些从鼻子里呛出来。
连咽两口,稍稍缓过来些。
这才睨了秦川一眼,嘴角轻扯,露出些微嘲笑意。
“绝无此种可能。”
言语笃定,不容质疑。
“知道咱们太玄护宗大阵,是何人建立的吗?”Χiυmъ.cοΜ
秦川茫然摇了摇头。
一旁也有杂役弟子面露好奇,侧目盯了过来。
冯保却是不先言语。
双手抱拳,冲着窗外天际恭了一恭。
方才面带恭谨,徐徐出声道:
“乃是我大乾圣祖皇帝,感念从龙开国之功。”
“于祖师开山立派之时,亲率工部灵匠、阵道宗师,以昭昭太玄灵脉为基,布下这超凡绝世之阵。”
“莫说是区区妖邪鬼祟,就是那天魔、妖仙亲至,也要无所遁形,叫它跌个狗吃屎!”
提起大乾太祖,一向闲散的浑圆面庞上,都罕见露出几分庄重。
显然打心底里,尊崇至极。
听他说得如此笃实,毫无转圜余地。
秦川心头,不禁疑窦更甚。
拐弯抹角问这一遭。
自然不是真被描述之中,水月庵的惨状吓到。
而是听了那古井、歪槐、石盖之言。
心里便始终有些惴惴不安。
先前还担忧院中阴气森森,是否会对小师太,造成什么妨害。
现在看来。
或许是小巫见大巫。
还不知道谁妨害谁呢。
可是冯保之言,又断然不似作假。
要是堂堂道门魁首、玄门正宗,大乾三大柱石之一的太玄宗。
能被妖邪如此轻易,大摇大摆地混将进来。
那岂不是老早就歇了菜了?
秦川一时之间,委实有些拿捏不准。
沉吟片刻,才又开口出声。
将那院角“盛景”,与冯保细细描述一遍。
“哦,你说那地方啊。”
冯保倒是毫不意外。
随口应了一声,显然早就已经知晓。
“只有那口老井,是原本就在那儿的。”
“余下的什么槐树、石盖、刻画之流,都是来往借住之人所留。”
言语之间,稍加思忖,继续道:
“虽然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听你这么一说,也确实该要注意些,莫要影响了宗门声誉。”
“这样吧,你下午跑一趟符箓峰,领几张祛阴破煞的符纸,镇上一镇也好。”
“也行。”
秦川自顾自夹起一块鸡腿肉,随口应了一句。
一副对此事毫不上心模样。
吃过午膳,又在院里歇息片刻。
秦川这才带着手令,去往符箓峰上。
领了两道一气正阳符,外加一道用石蜡密封的符丸。
这可不是凡俗世面上,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从符纸到朱砂,都是正儿八经的灵材。
由符箓峰引气入体的内门弟子,携着灵劲撰画而成。
寻常鬼祟精怪碰到,不消一时三刻,便要化为飞灰。
再度返回小院外,天色还没过未时。
日头虽不及午时强烈,却是最为毒辣烧心。
正适合行那破邪驱煞之事。
院中房门紧闭,寂静无声。
也不知朝雨小师太,是不是还在睡午觉。
好在上午离开之前,为了方便日后来往。
朝雨已经往禁制令牌里,记下了秦川气息。
这时候也无需通报,直接穿阵而入便可。
眼下日头正盛,天地间阳气充裕。
进到小院之中,虽然有些微凉爽之感,却并无清晨那般强烈。
秦川也不耽搁。
轻手轻脚走到角落,“啪啪”两声。
往歪脖子槐树和青石盖板上,各贴上一枚正阳符。
又将青石盖掀开条细缝,随手把蜡封符丸扔了进去。
大功告成,刚要拍拍手走人。
“啊!”
一连串蚀骨销魂之声,忽然传入脑海。
“好温暖……好舒适……好像徜徉在母亲怀抱……”
“呼呼呼呼……活过来了,总算是活过来了……”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原本用于镇压阴气,驱邪避煞的阳刚符箓。
此时却宛如救命稻草。
将这一堆极阴极邪之物,从无边寒寂中解救出来。
颇有一种聂小倩戴佛像的违和感。
秦川一下子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镇压,还是在拯救。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脑海中的声音,已经再度响起。
“小伙子真是个大好人啊!”
“再造之恩,莫齿难忘……”
“我们哥仨也没啥好东西,就送你一道阴凉之气吧。”
伴随着声音落下。
三道有着些微差异的阴冷气息,蓦然涌入秦川体内。
这并非是灵气,也无法转化为自身灵力。
只是静静悬浮在丹田之中,默默散逸着丝丝冰凉。
秦川面色如常,脚步未歇,继续朝着山下走去。
准备找个僻静地方,再好好研究一番。
……
身后院落里,紧闭着的木门后方。
一道纤瘦身形,正紧靠在门前,面庞几乎要贴到门框上。
身形静滞,面无表情。
一双死寂泛白、毫无生机的瞎眼,直勾勾冲着秦川离去的方向。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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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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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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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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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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