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的愤怒和不堪转瞬即逝,便又归于更深的沉默更冷的冰霜。
“是你的继子犯错!你凭什么打她!”却不防景钰竟跳起脚来,指着王夫人大叫道。
“怎么,本夫人管教自己的亲生女儿,景家也要管么?”
你说什么!!!景钰费了极大的力才克制住这话没脱口而出,只觉如鲠在喉。
“没用的下贱胚子!一个人都抓不住,还害得为娘在这里替你丢人现眼,你说现在怎么办!哑巴了么?!”王夫人此刻活脱脱一副市井骂街的泼妇,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狠厉。
秦姝低着头生生挨着这来自亲生母亲的当众谩骂,只将手中长剑紧握,膈的手生疼。
景钰张口结舌,生平第一次竟居然组织不了任何言语反击。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来回去看那两人,才发现二人一般的长眉细眼薄面微腮,只是王夫人神色轻浮,显得风尘势利,而秦姝则始终面无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迥异。所以她之前丝毫没往这边想,可此刻突然识着其中联系,那五官却怎么看怎么像,还真是十足亲生的啊!
先前他们上门叫嚣要人,在大师兄去通报奶奶舅舅时,景家弟子们和王家一干人等在广场之中对峙。那王随便是嘴巴眼睛都极不干净,拿眼在她身上乱看,还跟底下喽啰浪笑不止。后来二师兄曾慕寒露了一手,将他们狠狠震慑住了。王随没讨着好,又害怕景家弟子那般实力,便回头去发作秦姝。
景钰站在另一侧,见那王随对她极不客气,话语十分难听。她依稀听见什么小贱人,野种之类的话,而王夫人一直端轿中,却是不闻不问不加管束。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这秦姝是他们家的高级丫鬟,或是外门弟子之类的。而那王随则是被他‘娘亲’宠坏了的大熊孩子臭主子。
她见秦姝便和现在这般,持剑不语,任他辱骂。只道她是惧怕轿子里面的堡主夫人,所以才不敢回击。而后那夫人出来了,景钰才发现竟是个半点功夫都不会的。那你怕什么啊!你功夫那么高,王家这几十个随从哪里够你打的!干什么要作践自己去忍受那废物的辱骂欺负!哼!天下之大,你有手有脚有本事哪里去不得!
难道是因为她有什么把柄被王家人捉住了?她被下了什么毒,只有王家人有解药?或者是她的爹娘至亲被他们扣住了?所以没办法只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她开始发挥她看了无数话本子的想象力,给秦姝安了各种可怜可叹可悲可泣的身世和苦衷,并幻想着她日后要怎么一雪前耻报仇雪恨。就像那话本子里逆袭的女主一样,将这恶毒跋扈的母子二人狠狠地踩在脚底,尽情□□出一口恶气!
谁成想竟是这样啊……哪有当娘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当面骂小贱人,野种的啊,那你自己又是什么?景钰只觉得脑子一团浆糊,悔得直想咬自己舌头!
而景言并不知这些,她心里想的全是先前在流云谷时,秦姝那飞身持剑,凌风劈虎的飒爽英姿,要多帅有多帅!她们二人那一剑都使出了全部看家本领,两剑相碰,不止秦姝,景言亦是整条手臂都麻了,但却在心底直呼:好身手!!
景言在同门之中一骑绝尘,几个师兄都远不及她。她偶尔会生出一丝难逢对手的寂寥。她在景家是公认的武学天才,秦姝与她一般年纪,修为却与自己相差无几。刚刚虽只一剑,却足以令她对秦姝起了些惺惺相惜的好感。想来她定然也是天生的习武苗子,又费了极大的心血才能练到今日这般,就如她自己一样。
景家长辈对小辈虽严却从不会这样无端发作,更别提这般不堪的辱骂。而景言更是因为自己的武学天赋和从小的勤学苦练得到不少长辈偏宠。可是秦姝她,怎么会这样啊?之前在流云谷难道不是秦姝把那王随众人救出来的嘛?和景钰一般,景言心里亦蓄了几分怒意。秦姝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是她!!凭什么是她!!!
这一突变叫景时枫等人愣住了,来不及反应。倒是旁边原本惊慌的王少主像是回过神来似的,一声冷笑。
景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悄悄地退了出来,忙去找小师弟。
“师姐,怎么样了?”
“袋子呢?”
“啊?”
“我那袋臭鱼干呢?”
“哦哦哦,等一下。”小师弟一溜风地跑到台阶一旁抱出那袋鱼干递给师姐,“我抱着这站在咱们队伍里,多给咱景家庄丢脸啊,是吧师姐?”却见师姐根本不理,只在里面来回乱翻,终于取出个皱皱巴巴的东西。
景言瞥见上书烫金的四个大字:武林大会
果然!她就觉得她先前好像在这袋子里看到些异样的东西,不过却没去细看,卓子越啊卓子越!你可真是个人才!
“师姐,这是什么啊?”
眼前一花,人又不见了,抬眼一看,却已经又飞上台阶。
“我已经跟你们说过几百遍了,那人和那什么请柬,不在我们家。你们赖我们,还有她都没用!人已经跑了,你们要做的是自己出去赶快找!”
钟池打盹半晌,神游归来。欸,女儿这会怎么有些底气不足啊?是不是饿了?“咕咕咕……”哦原来是我饿了。他舔了舔嘴唇,突感一道寒光射来,正见老婆回头盯他。他当即咧嘴讨好地一笑,又看见大侄女景言从外急匆匆地跑进来。
“启禀师叔,那请柬在我这!”
众人齐刷刷看向景言。
“啊哈,我就说,请柬是被你们拿了!看你们还想抵赖!”那王少主挣开齐大勇,双眼放光,冲向景言。
“呼!”
他只感觉一阵狂风大作,双眼一晃,眼前多了个身材魁梧之人,已抢先拿过刚刚在景言手上的请柬。
“来来来,让本大爷瞧瞧这是个什么稀罕物件。嘿……这味儿……”钟池抢过那请柬,却先放到鼻下重重的闻了几下,大喇喇地说道,“不够劲儿啊!桥头老李家的吧?阿言呐,姑父不是跟你说了嘛?买东西不能只贪便宜,贵有贵的道理,货好才是关键。这腌臭鱼干呐,一定要买城东老米家的,那味儿,才够臭!”wWW.ΧìǔΜЬ.CǒΜ
景家众人:“……”
王家众人:“……”
钟池又一双大手慢条斯理地左右翻看检查那皱皱巴巴,绸缎包背金丝镶边的请柬,“还有,你看这布上沾的油,一看就是地沟油!这怎么能行,在外面买东西吃,干净卫生要放在第一位知道嘛!”
“姑父说的是。”景言憋笑答道。
“你你你你……你是谁,你竟敢……”
“哎哟,都到饭点啦!真是不好意思啊各位尊贵的客人,我们家穷呐,您别看这地是挺大的,真没几个钱。您刚刚也看到了,家里孩子连点像样的零嘴都买不起,啧啧,可怜呐!”钟池摇头叹道。
景言:倒也不必如此。
“那就不留各位吃饭了哈,东西您拿好,慢走小心台阶。”
将那请柬往王少主手上一塞,大手一推,王少主觉到一股强风推背,他竟直接被这一掌送出了大厅,飞向了广场上,还未来的及叫唤,便就落地,稳稳当当!
“好!”外面先传来一阵喝彩。“少主真厉……”
“嘭!”
“好!钟叔好厉害,钟叔英武。”
原来王家众人见自家少主从里面凌空飞来,稳稳落地,只道少主轻功如神,却不料一句厉害还未说完,他便正对着景家众弟子直直跪了下去,给大家伙拜了个早早年。
“姑父您这推背手什么时候教我啊!”
“瞎说啥呢推背手,我这叫——你欲乘风西去,我便送你一程!”
*
“爹!能不能快点?”景钰看着他爹半嫌弃半催道。
王家众人灰溜溜地走后,景花重留下一双儿女相商要事。
景言景钰和二师兄三师兄跟着她爹钟池来到后厨觅食加餐,四个年轻人坐在后厨小院里银桂树下,看着钟池将一碗香辣牛肉面吃的淅淅索索,好不热闹。
她爹咧嘴一笑,“等会啊,闺女!”,捧着碗背过身去,只听哗啦哗啦两声,大手一抹,再回过头,碗已空空见底,人却是大汗淋漓,朝着厨房大喊——
“李婶,你这次晒的这辣椒干,够辣,够劲!吃的爽!”
“哎哟,大钟喜欢就成!我专给你收着,别人要吃都不让!”
“哈哈哈哈哈,李婶够义气!”朝内抱了个拳。
景钰摇头,递了个帕子给他。钟池接过帕子擦着汗:
“你刚刚问谁来着?”
回头对上四双好奇的眼眸,就跟嗷嗷待哺的幼鸟一般。
“就是那个王夫人,王少主还有……”她不忍直说……
三师兄沈滟秋忙抢着问:“这王家堡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母女。”
钟池捋须摇头,“说起王家这水就深了,你们今天见这个王夫人咋样,是不是有几分姿色?还带着股骚浪劲?”
“爹!”
“爹错了爹错了!咳咳。”钟池忙敛起嬉皮笑脸,直入正题:“这王夫人乃是王家堡堡主王隳十年前从青楼带回来的,你们懂?”
这一开场就把四个人镇住了,面面相觑,一时谁都没接话。
“这秦氏呢不但有两分姿色,这手段更是了得。这不,赶走了原配自己扶了正,成了正正经经的堡主夫人。还十分会笼络人心,周旋联络其他门派。慢慢地反倒将一个小小的王家堡撑开了大门面,不过她本人却是没有半点功夫的。”
“这亲生女儿秦姝呢,生在青楼,长在青楼,怕是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知道。这青楼啥样,不用我给你们细说了吧?”
四头齐摇,不用不用!
“至于那个王少主,正是王隳那货最小的儿子。他上面还有三个哥哥,都是原配给他生的。老大王甚天资最高,只可惜有先天腿疾,所以性情偏执阴险最难相处;老二王奢也有些小聪明,却和他老爹一样天生好色;老三王泰性情暴虐,最爱逞凶斗狠;到了老四嘛,就什么也不剩了,要脑子没脑子要身手没身手,听说最不得他爹待见。”
“你看他今天上蹿下跳那劲,我估计着他这番千里追讨请柬,便是自告奋勇想要立功出头,结果,嘿嘿!”钟池想着那请柬,忍不住大笑:“阿言,你可以啊,够损的。”
“真不是我……”景言无力解释……
“哦……怪不得他居然会相信吃个猫头鹰肉就可功夫一日千里这等荒谬之言。却原来就如大师兄——”
“滟秋!”二师兄曾慕寒低声喝止,又瞪了他一眼:“就你聪明!”
他们大师兄齐大勇正是三十年前那场天火的遗孤。景花重见他刚出生便没了爹娘着实可怜,便将他带回庄子里养大。
后来跟着景河清学功夫,但其人本就资质一般,再加婴儿时被烟尘所呛,五脏受损,气短不继。虽是大弟子,功夫却是最拉跨的,心有不甘,所以才会屡屡上了那仇老头的当。
“我……”沈滟秋也觉失言,但又不肯轻易服软:“私底下开开玩笑么……”
“私底下也不行!”
“好好好,我错了错了。”沈滟秋认输,“钟叔,继续继续。”
“这个秦姝八九岁的时候跟着她娘去了王家,功夫却是远超那正经的王家子。那自然是要受这几个乌七八糟的继兄排挤欺负的。真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唉,真是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儿哟。”钟池最后又说回到秦姝身上,忍不住摇头叹息,见两个小子也学着他摇头喟叹,两个姑娘则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那阿言脸上还好懂,这闺女今天是咋了?脸色这么发白。
“闺女,闺女,你干嘛呢?哪里不舒服啊?别吓唬爹啊。”
“爹,别叫唤了,我没事。”景钰难得的有气无力。
景言又问:“那王夫人口中的什么四大家族,是哪四家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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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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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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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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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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