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要导,一边要演,还要随时保持和京城特效团队以及中影等人的沟通,有关于他的戏份在迅速完成。完全进入到工作状态的方沂让剧组所有人都见识到了真正的拍片机器。
当他不太需要人配合的时候,他很少拍超过三次以上,就好像已经拍过这一部电影一样,下一秒要做什么清清楚楚,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剧组周旋在金陵各大校园中,布景,拍摄,撤景……进度像装上了火箭,这么快速又精准的拍摄,只有身处其中的才知道有多不可思议。
前一秒钟还是余欢水,喊“咔”之后的几秒钟,方沂闭上眼睛,接着就能指出可能有哪些地方存在差错。
好像两个灵魂在他的身上分工合作。
两个星期后。
“咔!”
方沂眨了眨眼睛,隔几秒钟后,指着自己的左边,“到这里,我们再保一条。”
摄影师服服帖帖的拎着机器到他旁边,眼睛一瞅到画面,忍不住弹了一下舌头,那阳光恰好穿越了森林,在方沂的侧脸上,使人的整张脸分成一明一暗——这已经是很常见的电影语言了。
他问摄影师:“要调整一下吗?”
摄影师拿不准,“好像是,这个我……”
方沂往前面伸几公分,停下。
他的脸因为遮住了光,瞬间完全变暗,摄影师说,“退,退。”
接着退了双倍的距离,再次停下。
摄影师傻眼了,“这次又过了啊!还得是之前那个位置,不需要再调整——也不需要再补光了。”
“好,抓紧时间赶快拍。”
竟然一公分也没有差。
急于推进度的方沂不觉得骄傲,他的手在摄像头外挥了挥,进入到录影状态。
作为副导演的郭凡眼见这一幕,不住的吞口水,感觉自己的导演梦想被毁灭了。
qnmd,导演梦!
混出来的导演都有两把刷子,是某种程度上的六边形战士,哪怕是不以构图见长的导演,也未必不能做摄影师美术师,只是他其他的地方太厉害,让他相对厉害的地方变平庸了。
冯大炮在拍摄《大地震》的时候,电影有一个镜头是塔吊从高空中落下来,冯大炮认为原有的画面冲击力不强,突发奇想,让摄影师尽可能伏低身子,用高仰角的姿势拍摄塔吊。琇書蛧
摄影师先是单膝跪地,把摄像头扛在肩膀上。
冯大炮摇头。
摄影师把摄像头放在腰间,凭借经验准确的对准塔吊,盲摄。
冯大炮还是摇头。“不够低。”
摄影师于是扒在地上,并且已经脸色铁青,认为冯大炮拿他寻开心,拿他立威。
冯大炮竟然真的继续摇头,“不够低。”
于是摄影师抑制不住情绪,“还要怎么做,你厉害,你来。”
冯大炮抄了个铁铲奔过去,整个剧组的吓了一跳,以为他打算动武——但是就冯大炮那个身材,他可不是姜纹啊,几个他加起来也不够人打的。
没想到,冯大炮用铁铲把那一抔土铲掉了,众人明白了他的意思,都来帮他,直到挖出半人深的小坑,冯大炮拎着机器跳进坑里面,往上一拍,果然画面的效果更好了。
这天照顾柳蜜的人是俞非虹,而刘天仙要到现场拍戏。柳蜜查出来一堆小毛病,现在没她的戏了,索性呆着休养。
方沂问刘天仙,“你怎么理解余欢水的老婆这个角色?”
“白月光。”
“还有呢?”
“因为辛苦的生活,让他老婆和他之间的爱情消失了,也就是生活的琐事最终击败了爱情的浪漫。”
方沂点头,“电影应该是有AB两条线,A线就是余欢水的成功之路,这个不值得说,很浅显;B线就是他逐渐发现,无论是自己孩子还是老婆,其实本来是善良的人,是生活让这些人变得不可爱了,而这是无解的难题,所以余欢水最终没有选择醒过来,而是就这么赴死。”
刘天仙表示明白,“我觉得,白月光就是他的原配。这个嫌贫爱富的女人,曾经也是自尊、自爱、善良,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人——方沂,是不是余欢水也是这样,劳动使人异化了。”
方沂露出这些天很少见到的笑容,“你能够明白这些,真的很了不起。那么,现在去拍摄吧,要我给你更多时间吗?”
她摇头,“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虚构的金陵大学很大,学生们习惯用自行车上课。这天下着雨,忙碌的学生急慌慌把车停在旁边,不回头直接走掉。
结果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车没停稳,自行车歪歪扭扭的倒下来了,而且导致一整排的自行车全部倒下。
这一幕正好被抱着书的刘天仙看到了,她冒着雨,艰难的把每一辆车扶起来,大雨让她整个人都被打湿,一个不小心,不仅车没有扶起来,人也倒在水泊里面。
重活一次的余欢水见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本来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也不想和原配有关联了,要去寻找自己的白月光,现在他发现,原来甘虹就是他的白月光。
所以方沂饰演的余欢水像以前一样冲出去,帮刘天仙扶起自行车。等到一切都搞定后,两人用湿透了的书包遮住头,一起跑到教学楼里面,他们互相对视着,忍不住笑起来,他们的爱情再次发生了。
刘天仙扶自行车的时候,方沂心里非常难受,因为知道她淋不得水,但这里又不得不有雨。
靳冬、郭凡和方沂坐得近,靳冬以老前辈的语气感慨,“刘一菲怎么演技变得这么好,简直我见犹怜,观众看了也会可怜她吧,也会原谅多年后她变得势利。”
方沂:“这是她的舒适区。她适合演这样的角色,少说话,多用肢体语言。冷冷清清的,而实际上是善良的。”
郭凡摸着下巴:“因为中年甘虹是俞非虹导演演的,我觉得也很好,我愿意原谅她的转变——但是,今天看了这一场戏,果然我还是更喜欢年少时候的白月光啊,是因为男人至死是少年吗?”
靳冬大惊失色,掏出笔记本:“這句話不錯,以後是我的了。”
郭凡举起手,“——好,好,让我们现在来投票,善良的白月光,和后来的红玫瑰,你们选择哪一个,一人一票,就当是金陵杀青前的彩头……我先说我选择哪一个,我选择白月光。”
“你们呢?”
靳冬还在一个字一个字的记住金句,他言简意赅,“選擇白月光。”
“方导,你呢?”
两人等着答案。
方沂却拿了条毛巾,掐着时间喊“咔”,跑出去把毛巾批在刘天仙身上,“去把水擦干净。”
刘天仙瑟瑟发抖,“过了没有?”、
“过了。”
“方沂,你可不能因为是我,就胡乱降低标准啊。”
“确实过了,我准备的很详细,”方沂指的是柳蜜之前的雨戏,“不出意外的话,我不会再让女演员感冒了,错误不能犯了又犯。”
这些对话没有瞒着谁,郭凡等人也能听得清楚。柳蜜和他的关系到现在众人也能猜出个七八了,郭凡忍不住说,“这个柳蜜真倒霉,淋雨也是她先淋——是不是人生也这样,太早了也不行。”
靳冬:“少说话,多做事。这种事情方沂自己做得,我们是说不得的。”
郭凡轻拍了自己一巴掌,“唉,怪我看戏看的太入迷。”
方沂和刘天仙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的身上,直到方沂宣布说:
“关于金陵的戏份,或者说电影的实拍部分,就到此杀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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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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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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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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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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