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从北平到太原,再到这山西腹地,基本上都没有进入过寻常百姓家。
“爹,咱大明的皇子皇孙,十岁都要去凤阳体察民情。”
“但我还没去过,您说,现如今大明的百姓能吃得饱么……”
朱雄英有些忐忑。
其实,去了凤阳也不一定能看到真正的老百姓,凤阳的官儿都精了,因为朱元璋要是知道老家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们就得掉脑袋。
朱标宽润脸上带着唏嘘:“好不好咱不知道,但总归不会比大元还差吧?”
朱雄英撇着嘴小声嘀咕,那可不一定……
二人换好衣服,扮做富家翁和翩翩少年郎,由周宽,郑和,紫英,还有蒋瓛随侍在左右,吩咐周围暗中保卫的锦衣卫,手持最新式的洪武短铳,缀在远处。
朱标和朱雄英身上,都穿着最新式的贴身防弹金丝甲。
除非以火炮轰炸,须臾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且他们此时在山西腹地,又是临时决定停留,故而安全还是有保障。
从驿站后门出来,借着月色,众人开始打量这处驿站。
此地叫做郭家驿,顾名思义,整个村子大部分都姓郭。
据驿丞交代,此地里长就是郭氏族长。
众人步入村寨,没走多久,一個身穿儒服,手持鸩杖的半百老者,在一个垂髫少儿搀扶下,站在一座宅院前眺望。
见众人走近,这老者对着朱标等人拱手道:“几位官人,可是太原过路,往西安去?”
这半百老者儒服已经很古旧,洗的浆白,上面还有几个补丁。
但是他精神矍铄,笑容和蔼,身边的垂髫少儿,衣衫虽然土旧,也不胆怯,以眼眸打量着众人。
朱标笑呵呵地拱手道:“老丈,我等正是前去西安的过路人。”
那半百老者,连忙拱手行礼,笑着露出缺了的门牙道:“俄是此地郭家驿的里长,大明洪武五年乡试秀才,诸位客官,可进屋暂歇。”
朱标闻言,和朱雄英对视一眼,却之不恭。
走进屋里,那老者忙安排屋中老小收拾客居,又见他屋中虽破败老旧,但收拾的规整干净,尤其是客堂之中,有许多书籍。
那垂髫少儿,也是极懂礼数。
“这位老先生,您既是洪武五年乡试秀才,为何……”
朱标问出一个疑问。
大明洪武三年,曾经短暂的开过科举,朱元璋还开了一座聚贤馆,召集天下贤才,但是效果不佳,这个效果不佳在于,当时参与的许多都是南方人,北方人很难中举。wWW.ΧìǔΜЬ.CǒΜ
就算中举,也被排挤……
南人先得高位,排挤后去的北人,对他们多有抵触。
但是中了秀才,多半能在县衙谋个一官半职。
郭老丈乐呵呵地笑道:“此事,不足为外人道哉,俱往矣。”
“诸位官人,你们都是京城来的吧?”
郭老丈说着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
“哦?郭老丈您何以看出?”
朱标左右看了看,没发现自己有何处暴露了。
郭老丈又指了指朱标和朱雄英等人的官靴,笑道:“此地虽非荒郊野岭,但也并非官道大驿,你等几位官人,都穿着京城才有的官靴啊。”
朱标和朱雄英几个人瞧了一眼官靴,不由大眼瞪小眼。
朱元璋登基之后,对老百姓和官员衣穿用度,有严格的规定,靴子也是。
能穿金丝官靴者,自然不是凡人……
朱雄英咬牙,大意了,下回千万注意。
这时,郭老丈的儿子回来,他就在这郭家驿做驿卒,闻听父亲将路过的官人迎进了屋子,担心官人讹诈勒索,连忙跟过来,过来之后,见领头的是朱标,不由一惊。
他本来就是驿站内部人员,自然知晓此次来驿站投驿的官儿品阶不小,尤其是这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似乎是皇家贵戚,要么就是受宠的勋贵侯爷,否则哪有资格使用有龙的马车。
“你你你,爹,你怎么,把这位大官人迎进屋中来了!?”
郭驿卒道。
郭老丈翻了个白眼:“你叫嚷什么,俄听大头说,这位客居官人,带来的车马里,有十几辆车都装着各类书籍,定然是个好读书的善人,俄乃是大明洪武皇帝五年,乡试中的秀才,也有官身在,怎就不能请他一叙!?”
说着郭老丈对朱标道:“官人,俄请您进来,也是存了私心,俄想请您帮忙,带着俄孙子去西安府,求个府学入学的资格,若是事成,老丈愿许以三块银元。”
朱标淡笑道:“此事不难,我书信一份,郭老丈孙儿便可去西安府学入学。”
“至于银钱就免了,但求一餐饭耳。”
郭老丈大喜,道:“俄这个孙子郭大头,是个读书苗子。”
“一餐饭,好说,好说!”
郭驿卒闻言一愣,这么轻松就答应了?他有些幸福的摸不着头脑,对朱标等人点了点头陪着笑,又回过头,将带着妹妹过来倚靠在门口好奇大量的那个垂髫少儿郭大头以眼神告诫一番,忙去后堂招呼。
朱雄英见状,也对自己老爹朱标使了个眼色,偷偷跟了上去。
那郭驿卒连忙一路小跑,跑到后边儿,找来自己媳妇,他满脸涨得通红,本欲说话,又觉口渴难耐,便去舀了一葫芦水喝了,才擦着嘴对媳妇道:“婆娘,快快快,去搞点白面儿来,俄家,来了个大官人!”
“这大官人,答应帮俄家大头入学。”
那婆姨也穿着朴素,正在架火烧水,闻言道:“白面?屋里现今还不到二斗粟米,你让俄到哪给你找白面克,把俄卖了也凑不出白面。”
“俄们自家都揭不开锅了,日日都得薅榆树叶子混着野菜才够吃食,哪还有粮食招待外客?”
“你!”
“俄锤你呢昂!”
郭驿卒闻言举起手指着媳妇大骂,骂了两句,他老娘走了进来。
郭驿卒老娘已五六十岁年纪,头发全白,佝偻着背,也拄着一根拐杖,将拐杖跺了剁,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颊上,一双混浊眼睛望了望自己儿子,道:“叫嚷什么叫嚷。”
“老头子瞧着了,这大官人是个爱文的读书人,又面善,应不会坑人,俄们拿出白面儿来好生伺候,等官人吃饱了,将郭大头托付给他,去西安读书也有个照应”
“俄们郭家,七代都是读书人,不能在大头这一代,断了书墨香火!”
郭老娘对郭驿卒道:“把俄那口上好的松木寿材,拖去村里贩牛马的回商那当了,俄这寿材少说值一块银元,能换几斤白面就换几斤吧。”
郭驿卒欣喜道:“这倒是,今日驿站也有贩盐的商人借宿,多有白面和盐,娘你这口寿材拉去县里,少说卖一块银元。”
郭老娘又点点头,道:“再换点咸盐,白面儿做扯面,需得多放盐才香。”
郭家婆姨说道:“多换点面,给大头也得口捡漏吃点。”
郭驿卒道:“那你做饭不准偷吃。”
“你要是敢偷吃,俄锤你呢昂!”
屋外。
默默看着这一幕的朱雄英,面色纠成一团,抿着嘴。
他眼神闪烁,蔚然长叹一口气。
我大明若是养生百年,能否得一盛世?如我所愿的盛世?
郑和轻轻贴过来,低声道:“少主,不然郑和……”
朱雄英摇摇头。
“你之前一日三餐,所食几何?”
郑和低垂下头,抿嘴说道:“奴从未为衣食所忧……”
“少主,要不和去买些面来,这老妇的寿材,岂能……”
“别。”
朱雄英摆摆手。
“若是我们这么做了,这郭老秀才一家,在此地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
这顿饭乃是山西特色扯面。
朱雄英将那垂髫少儿郭大头的妹妹抱在怀里一起吃,因着面不够,面里还加了一些榆树叶子,还有晒干的槐花儿,黄花菜,十分香甜。
“郭老先生,如今你们的生活,比起元朝如何……”
朱标吃着这扯面,还是忍不住问道。
郭老先生叹气道:“好,也不好。”
“就说这里甲制度,编撰黄策,若不是洪武皇帝,咱许多老百姓是没有田地耕种的,还得给蒙古老爷们做牛做马。”
“还有县学,府学,给忠烈子弟学上,这都是好政策啊。”
“只是,在北地边关均田,便宜了不少勋贵军侯呀,大官人。”
“俄们山西百姓,本就贫民众多,移民无可厚非,可是山西有些军头千户,强买强卖,硬生生造出许多流民移民来……”
朱标闻言皱了皱眉,咬牙大怒。
砰!
他将手中碗筷重重一放,几块儿扯面荡漾掉出。
朱雄英见状,也不顾那面块儿落在地上粘了灰尘,将扯面捡了起来,擦拭了一下,毫不在乎地丢入嘴中含笑咀嚼着:“爹,可别激动,这白面儿难得。”
他举起一块儿面块儿递给朱标,认真道:“此面甘甜可口,你尝。”
朱雄英又对那郭老丈笑道:“郭里长,你放心,你这孙儿郭大头,我爹帮他引荐入西安府学,不成问题。”
朱标伸手接过那沾染了些泥土的面块儿放入嘴中,眯眼咀嚼起来,认真吞下,对郭老丈笑道:“此面的确好吃。”
朱标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拿起碗筷来,将那碗面,唏哩呼噜全部吃完。
朱标吃完后,面色郑重站起身来,对郭里长重重行了一礼,这郭秀才也手持鸠杖回礼。
众人吃完告辞后。
蒋瓛率一队锦衣卫,亲自捧着一只朱标用的端砚前来,以黄布锦盒包裹,赠与那郭老秀才。
“郭里长,此物乃大明洪武天子敕封皇太子朱标御用之物。”
“啊!?”
郭老秀才和一家老小慌忙跪地谢恩,他谢过之后,颤颤巍巍地瞪大眼睛,对蒋瓛问道:“官爷,先前在老丈家吃面的是?”
蒋瓛笑道:“吃面者大明太子朱标,俯身拾遗者,大明皇长孙朱雄英是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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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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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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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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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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