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发是向后梳的,这种发型比较显得成熟,干练,却又不太过老气;在这个圈子里,无论任何从业人员,但凡是有条件了,都要稍微的讲究一下。何况,他是央戏毕业的硕士生,从事着高贵神秘的导演行业,从业经验丰富。
然而。
王德发同志渐渐的,笑容收敛了。
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这是一张你老实说了任何一个字,都显得于他过于残忍的脸。
并且,还丧失了青春。
但王德发是一个倔强的人,他决定化腐朽为神奇,他选择从额前不多的头发中,捋出来这么两束,垂在额头沟壑纵横的悬崖峭壁间,这样是否能增添一分年轻人的桀骜不驯呢。
朋友们,并没有。
他凑近了看,这两束头发枯黄,稀疏,既不直又不弯的,一切使人刚刚好讨厌的,像龙卷风碾压后的芦苇地,折服在他自尊的田野上。
他离远了看,这两束头发竟然又细又长,在卫生间的黄灯下衬得发出一股蟑螂色。
王德发露出愁苦和发愤图强的表情。
啊!这都是因为我的学艺有成,忽略了颜值保养,等我赚到钱了以后……
“叮叮叮叮……”
速度接起:
“喂……是学妹吗……啊,对的,我们的纪实片就要在火车站拍摄,就在京城,就在这里……不用去羊城……真的不是因为通行费太贵了,是因为……是因为想试验一下新的绿幕技术,是的,我们到时候会把羊城火车站的景贴上去的……”
话音有一个短暂的停顿,随即防空警报一样的拉响:“你找到男演员了?真的?”
换了一边耳朵:“还是个大帅哥……唉,帅不帅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啊,他演的还很好,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神……这……这……”
“好的,好的……”王同志的头也跟着应声,“就在明天上午,京城火车站,8点钟来行吗……”
“是这样的,你们到了之后,还要化妆的,换戏服的;当然,真正的拍摄还是只有下午那一小会儿。”
“嗯嗯……我现在去联系团队……”
王德发挂断电话,骚气的扭起了霹雳舞,但他做来像极了旋转陀螺,就是那种最后几秒钟将要跌倒,且不知跌落何方的陀螺。
“帅气,演技好,大神……”王德发转完霹雳舞,一字一字默念道。
独处的卫生间气氛变得悲怆起来。
王德发不等式:技术>颜值。
那技术+颜值呢?
王德发的知识体系崩塌了。
他仍然站在镜子前,他最终还是选择将那两戳毛梳上去,他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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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的这个上午,天气不算晴朗,但也不下雨,无甚特色,阴阴郁郁,在记忆中回想起不会注意到的无数天中的平常一天。
就像方沂努力想给人的感觉一样,他对出类拔萃没有兴趣。
所以这天他是带了口罩的。
乘公共汽车溜达到京城火车站,熟门熟路的跟人群过了马路,再在人群注意到他之前离开,远远的,就见到一防风小帐篷,摆上摄影器材,这时候的器材还很大,更何况,帐篷上写明了:
“王德发工作室”。
天还微蒙蒙刚亮,这几个镀了亮色金属的字已经是闪闪发光,“王德发”几个字更是特意抛了光。
到地方了。
吴之瑶跟他介绍过,“王德发”就是这次拍摄的总导演,也是早他十来年的学长。
专业院校毕业的好处就在这里了,演艺圈这地方,近亲繁殖太严重,出名的个个师出名门;然而身为其中的一员,就不能叫近亲繁殖了,而要称同学情谊;能在京城这地界开工作室,拉出来一帮人的王德发师兄,他的同学情谊应该稍微更重一点。
方沂穿的是黑色羽绒服,拉链一直拉到了脖子,浑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天灵盖。
帐篷外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
架设一条五米多长的滑轨,两根细长的铝杆,左右两边各安放脚架。
摄影机卡在上面来回推,工作人员正在看画面的稳定度,发出“嘶嘶”的吐舌音。
帐篷外的圈外人,估计是临时招来的龙套,于是相当艳羡的看着摄影师手中的家伙。
心想:老子要是也能摸一下……
这天的任务应该是不赶,也可能是想摸鱼;摄影佬平日里虽然累,抓住机会了,也是要装一下的。ωωω.χΙυΜЬ.Cǒm
他拿出尺子,对齐了滑轨在那量角度,紧皱眉头,不时推一推摄影机,表情时悲时喜。
“架完了吗?”
有人问摄影佬。
“怎么可能……这种活计,精细的很,不是三两下就能搞定的,你不是圈内的,不要不懂乱说。”
摄影佬等到捧哏,抬头答。
随即低下头继续调试两根铝杆,他把摄影机推上面滑来滑去不亦乐乎,眼睛盯着视频中的画面,但他觉得心中一悸,似乎忘记了什么。
“两根杆子有什么好调的?”
再度抬头,“我们拍的是电影,是要上全国台的,这种画面,怎么能不精益求精呢?我只能说,懂得都懂,不懂的,说了也没用。”
继续调试。但是,这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可恶。他紧紧盯着摄影机画面。
“那也该调好了吧——我看你调这两根杆调了快十分钟了,同志,这样拍戏,你是在摸鱼吧……”
愤恨的抬头,“我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我哪天不是拿命去拍戏的,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低头。摄影师暗道,那个不能忘记的人,是谁呢?我一直在寻找,寻找着的某个人,那吗诶哇?!
摄影画面中,第二排的既不是中间,也不是边缘,要比其他人高出半头的某个人。
气质啊!
他站起来,找到方沂,“朋友,你是……你是干什么的啊?”
方沂平平无奇道,“哦。我是今天的男演员。“
摄影师恍然大悟然而仍然半信半疑,从上往下扫视了一便方沂的打扮,虽然眼睛是真的很好看。
有些人是这样,他只露出半张脸,你能隐约感觉到这货长得……不好看;但这件事情反着来,就不一定完全成立了。
可怜的摄影师生平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他不敢得罪男演员更不敢得罪王德发同志,只有悲催道,“是男演员老师吗?组里的人还没看过你的照片……真的抱歉,那个,你能就是……就是证明一下吗?”
方沂摘开口罩。
正好最高领导王德发同志视察完自己的领地,如雄狮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踏入了他的小帐篷。
竟见到此一幕。
他和摄影师心中同时起了念头:“我这波怎么匹配到高端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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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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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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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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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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