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宋瓷,我好难受。”
原来,她的周漾这么需要人来疼。
宋瓷拿着那叠资料,长睫垂下,掩下眸里的情绪,问道:“周漾的病情持续多久了?”
周炎憬答:“七年。”
走廊的白炽灯光微暖,温柔的落在他肩上,眉眼处。
他眉眼和周漾有三分相似,只不过
周漾眉眼难掩一抹戾气。
而他眉眼浅淡,要温柔些。
七年。
他遭了七年的罪。
宋瓷眼圈泛红,眼底阴影淡淡:“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周炎憬叹了一口气,眸色染上点晦暗:“七年前,阿漾经历了一场车祸。”
“阿漾的母亲在这场车祸中丧生,他见了点血腥,受了些刺激。”
七年前,车祸。
宋瓷眉间皱了一下:“是八月二十号的那场连环车祸吗?”
“宋医生也知道?”
宋瓷点点头,说:“知道。”
宋与白也是在那场车祸中丧生的。
一切都似乎巧到极致。
四周静寂,宋瓷将资料还给他。
唤他:“周先生。”
她的嗓音有些哑,眼角有水光:“劳烦您不要和周漾说我来过。”
“为什么?”周炎憬不解:“你是阿漾第一个如此上心的女孩。”
周漾向来冷漠懒散,对一切事情都不上心。
但周炎憬曾看到他屋里,摆满了杂志和报纸。
起初他没在意。
后来才知晓,那里的每份报纸和杂志上都报道了一个女孩:宋瓷。
宋瓷笑了一下,梨涡浅现,眉眼生动起来。
“周漾他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她说:“他会不开心的。”
他处心积虑的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知道。
怕自己嫌弃他。
如果自己知道了,他会难过。
—
宋瓷谢绝了周家司机送自己回去,临走前也没有往周漾房里看一眼。
怕惊醒他。
她坐在出租车上,脑海里思绪很乱,渐渐想起七年前,想起周漾。
七年前的八月二十号。
夜深着,下着小雨,夜色如一团困兽,从远天边蔓延出一抹血色。
宋瓷刚下比赛,得了奖。
她得奖是常事,也没太重视,更何况是一场小型比赛。
但是后来的她,把这个奖杯摆在阁楼房间的正中央。
因为那是她得的最后一个奖杯。
白以祝还在办演奏会,她事业心太强,比旁人要执着些。
宋瓷有一阵子没见她,刚下比赛,连晚礼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宋与白开车带去演奏厅。
车里很安静,外头的雨声清晰。
宋与白有一下没一下的和她聊天,有意的扯到了医生这个职业。
“瓷瓷觉得医生这个职业怎么样?”
宋瓷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侧耳听雨声,说:“救死扶伤,挺好的。”
她话音刚落,才明白宋与白的用意。
宋与白前段时间做了一场手术,因为失误,让一个花季女孩丧了命。
宋与白是仁华医院的招牌,仁华总不能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对外称是抢救无效。
而宋与白在那场医疗事故后,右手出了事故,再也拿不稳手术刀。
自那以后,宋与白有意无意的会提出让宋瓷去当医生的念头。
女儿正是在圈子里崭露头角的时候,白以祝自然是不同意,和他吵了好几次。
埋怨他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宋瓷身上。
但只有宋与白自己才知道,他是想赎罪。
他不配当医生。
宋瓷还在出着神,外头传来一阵刺耳的笛声。
她抬眼就看到了对面一辆失控的货车驶过来。
她提醒宋与白闪躲,话还未说,后面就有一辆车撞上了车尾。
巨大的惯性让车子飞驰,撞到了前面的一辆车,对面的货车已经近在眼前。
来不及了——
巨大的冲撞声在耳边回荡,车窗碎裂,警笛呼啸。
她醒来时,周围一片喧嚷。
睁眼就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她听见有人呼救,医护人员救出她,只是大致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m.χIùmЬ.CǒM
宋瓷坐在后座,事故发生时,存活几率最大。
只受了些轻伤。
周围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她要比想象中的冷静许多。
看着医护人员忙进忙出,抢救。
她看向末尾的一辆车。
看到了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脸上有血迹,在雨夜里,像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
宋瓷和他对视。
他的眼睛很漂亮,像黑曜石,阿帕契之泪。
撒旦来自地狱的象征。
她看着他,缓缓走过去,伸手去拉他:“我带你出来。”
少年的眸子漆黑,雨水漫漫。
他伸过来一只手,没有说话,却做了答复:我跟你走。
医护人员过来检查了他的伤势,并不重。就去忙其他人的伤。
雨声不停,在耳边的节奏错落有致,像钢琴曲。
少年一身黑衣坐在街角,一盏微弱的路灯下。
周围人议论纷纷。
他像只无家可归的小兽,失了爪牙。宋瓷看着他,走到他一旁坐下。
声音温柔:“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抬头,说出一个名字。
声音有些小,但宋瓷听见他名字里带个yàng。
少年抬起头,毛毛细雨。可以看清他黑色碎发下的一双眼睛格外漂亮。
少年伸手抱住她,头埋在她怀里,声音软软的,说:“姐姐,我怕。”
她想不出来话安慰他,只是拍着他的背,一遍遍重复:“漾漾乖。”
救护车来时,宋瓷一愣神,捂上他的眼睛:“漾漾别看。”
可他挣开自己的手,一步步走向那片血泊。
他想去看看尸体。
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摊掺染雨水的血迹。
他像是出现了幻觉,周围气场很低,眉眼间是一抹不符合他年纪的狠厉。
宋瓷看到少年站在那片血泊中,雨水把血迹蔓延着,染红了一片街角。
他站在那里,周围喧嚣。
宋瓷站起身,喊他的名字:“漾漾,过来。”
她撑着路人给的一柄黑伞,晚礼服被雨淋湿,落魄不堪。
她说:“漾漾,你过来。”
—
宋瓷到家后,宋钢琴已经醒来了,听见声响,乖巧的坐在门前等她。
宋瓷看着他,忍了一夜的泪水终于决堤,蹲下身子抱着他。
“宋钢琴啊,我怎么这么笨啊。”
“我怎么可以没认出来他。”
她刚知道七年前叫她姐姐的yàngyàng就是今天的周漾。
她哭得断断续续,肩膀颤着,说:“他病了七年。”
“我该早点知道的……”
------题外话------
黑曜石别名阿帕契之泪。
寓意:不再哭泣,幸福快乐。
—
不要和周漾学,他早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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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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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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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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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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