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漾没说话,将电脑上的页面一字不差的浏览完。
唇线绷紧,长睫颤着,遮下黑瞳。
有消息提示音响起,在静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宋瓷:进展的怎么样了?】
宋瓷是在问黑客,事情进展如何,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委托的黑客其实就是周漾。
夜深,灯火虚幻浮华,交叠在落地窗上,地板上光影稀疏,房间里被照的亮堂。
宋钢琴已经睡熟了,圆滚滚的一团,缩在小窝里,比白日里要乖得多。
宋瓷笑着看它一眼,下床倒了一杯水。
回来的时候,对面的已经回复了。
【惊蛰:进行中。】
周漾的代号是惊蛰,这个代号在圈子里很出名,因为师承陆续。m.χIùmЬ.CǒM
但他并不常接单。
宋瓷看了一眼,微叹一口气。
七年前的旧案重新查起,所有资料又全部被人恶意销毁,一丝线索都没有。
难度可想而知。
周漾正在整理文档,打算过段时间再发给宋瓷。
尽管现在已经有蛛丝马迹,但他不能开口。
容晟这人过分精明,但若是现在打草惊蛇,定有无辜的人被他推出去挡罪。
周漾眉头紧锁,眸色闪过一抹阴戾。
他需要找到关键性证据。
让所有参与过这件事的人,一个都不能活。
手机页面亮起来,他扫了一眼,眉眼才柔和了些。
【宋瓷:辛苦了。】
周漾勾了勾唇角,笑了笑。
嗯,是挺辛苦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打了个电话,眸子敛下,看不清神色。
“漾哥?”宋清野很快接了电话,电话那头里有杂音,很吵。
突然间的喧闹让周漾有些不适应,他微微皱眉:“在哪?”
他话里透着淡淡倦意。
酒杯碰撞声霎时响起,隐隐有几句女子的笑声,传入听筒内。
宋清野声音透着点哑,答道:“在谈生意。”
“谈生意谈到床上去了?”周漾嗤笑一声,不轻不重的讽刺。
十一点,京城一夜繁华,酒声喧嚣,迷乱。
宋清野这人虽爱玩,但有分寸。
宋家小辈独他一个,宋家人惯他,也就随他去。
“哪有?”宋清野走到走廊去接电话,隔绝了包厢里的灯红酒绿。
周漾懒得和他插科打诨,看向窗外,眸色深深,墨一般的:
“和傅氏那边谈得怎么样?”
“一直在谈。”宋清野啧了一声,笑道,有些抱怨:“傅氏的人可没这么好对付。”
宋清野这话不假,傅氏管事的是傅听瞳。
十八岁爬到董事长的位子,看着不争不抢,淡泊如水,但又怎会没点手段。
“你自己看着办。周漾淡淡出声,心口涌出一阵莫名烦躁,压抑的难受,像群蚁啃噬。
他站在窗前,京城的夜色漫漫,一点一点侵入他眼里,繁星点缀。
今夜明明没有下雨,他还是犯病了。
比往日里还要难受许多。
周漾皱眉,将电话挂断,也不管对面的宋清野气得炸毛。
他缓缓转身,却头疼难忍,步子都迈的困难。
脑海里浮现着七年前的车祸,鲜血淋漓,血色染红了半条街。
周漾微微摇头,伸手扶着一旁的桌子,心口被压抑着,难受的紧。
他抬眸,眼里猩红一片。
花瓶破碎声音在夜里惊彻,碎片溅了一地。
楼下的下人听到声音,急匆匆的上楼,不敢进去,只敢在门口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
“小少爷?”
一旁的桌子上被溅上陶瓷碎片,周漾颤着手拿过一片。
锋利的碎片尖端没过指尖的一刻,他微微皱眉,但只是一瞬,又将尖端往里深入。
瓷片太过锐利。
殷红的血滴一下子涌出来,染红了碎片,滴在桌子上。
他需要冷静,所以用这种方式。
门外,下人们敲了一声门,又问:“小少爷?”
周漾指尖在滴血,眉眼阴翳,吐出一个字:“滚。”
凉薄至极。
紧接着,东西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砸向了门的方向。
下人们吓得心惊,尽管隔着扇门,也不敢再靠前半步。
周漾眼角血红,眉眼间的戾气难掩,指尖碰到另一个花瓶时。
他眉心一条,犹豫了一下。
不可以砸。
要冷静些。
但犹豫只是一瞬,内心的压迫,躁郁得让他难以控制。
恍惚中,他看到眼前有一辆货车,生生的就在他眼前。
却疯一般的向他驶来。
墙上的挂画落地,玻璃框碎裂。
四周是陶瓷,玻璃碎片,指尖的血液滴在上面,触目惊心。
声响惊动了周家上下。
周炎憬也匆匆起身,穿得单薄,又见了夜风,来到周漾门前时,还咳嗽了不止。
周漾禁止任何人进入。
周炎憬无奈,便先吩咐下人道:“去我书房桌子上把阿漾的药拿出来。”
之前周漾病情发作,他特意备了一份备用药。
陶宴慈年纪大了,沈浅眠便在她一旁陪着,拿了条披肩给她披上。
陶宴慈声线颤抖着:“快去请池医生。”
她受不得刺激,眼里有水光。沈浅眠宽慰她:“妈,阿漾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福大命大?
陶宴慈眼睛看着周漾房间,冷声道:“不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自然是不心疼的。”
沈浅眠便噤声,被老太太噎得说不出话来。
刘伯拿来备用钥匙,房门被打开。
屋里四处是鲜血,碎片,一片狼藉。
周漾站在碎片里,一身黑衣,眉眼笼着厚重的戾气:“滚出去。”
他说得很慢,语气陌生。
周炎憬推着轮椅要进去,他轻声安抚他:“阿漾,先把药吃了。”
周漾冷冷的看着他,眼尾红着,说:“我要宋瓷。”
众人皆是一愣。
他只是一直重复着,半点感情都没有:“我要宋瓷。”
陶宴慈:“没听见少爷讲吗?去找。”
宋瓷?
这个名字周炎憬格外耳熟,以前周漾发病也是喊着这个名字。
一遍一遍,声音哑着:“我要宋瓷。”
周炎憬猛然想起,仁华医院有名医生,也叫宋瓷。
他平日里便是个药罐子,对仁华医院了解不少。
便回头对下人讲:“宋瓷是仁华医院的医生,去医院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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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漾:“我要宋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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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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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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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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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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