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婉婉和周季北难得起了些争执。
傅婉婉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性子很温柔。
不会娇纵任性的给周季北甩脸色,让两家人难堪。
她与周季北本就是商业联姻,也只是两个家族用来维持商业关系的工具而已。
他们的幸福无关紧要,只要保证两家人的利益就好。
傅婉婉不想与周季北多说话,但在周家分房睡,又会引起周家人的怀疑,便借口带周漾回傅家待两天。
正是晚上,夜深的时候。
周炎憬那时也才刚满二十岁,坐着轮椅,出来劝着:
“天这么黑了,婶婶不如明早再走。”
傅婉婉难得坚持,外头天黑了一片,她无论如何,仍是要走。
回傅家的路上,安安稳稳。周漾渐渐有了睡意。
却也在周漾有睡意的那一瞬间,前面的一辆大货车突然失控,朝他们急驶过来。
周家的司机开车一向稳妥,从未出过差错。
生死关头,却将油门当刹车,一踩到底,冲撞了前面几辆车,造成了追尾事件。
大货车撞过来时,傅婉婉一把拉过周漾,将他抱在怀里。
汽笛声嘶鸣,车窗碎裂,玻璃片破乱了一地,殷红的鲜血蔓延着。
黑暗里,周漾渐渐恢复意识,脸颊一片温热。
他伸出手一摸,粘稠的液体。
是血。
不是他的,是傅婉婉的。
生死关头,傅婉婉抱住他,拼死护下了他。
傅婉婉是对周季北不喜,但她很理智,没有把这种感情迁怒到周漾身上。
外头有光亮。
周漾抬眼往车外看,灯光交错着,长久不见光,刺眼的光晃得他眼睛生疼。
“快叫救护车!”
“快来,这有人还活着!”
“……”
声音一片嘈杂,他眼皮很沉,强烈的睡意袭来,他合了合眼,快要睡过去。
恍惚中,他听到一道女声,清冷温柔:“这里还有个小孩子。”
周漾慢慢睁开眼。
见到宋瓷的那一刻,他见到了光亮。
宋瓷身上还穿着演出的白色晚礼服,染上了大片鲜血。
她朝他伸出手,耐着性子哄着:“你把手给我,我拉你出来。”
周漾眼眶温热,没有犹豫,伸出一只手给她。
宋瓷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一步步走出了“黑暗”。
周围车辆来来往往,人声嘈杂,议论声纷纷。
“真是可怜啊,一下子死了十三个人。”
“可不是嘛?喏,就还剩下两个孩子,这么小,你说可怎么办?”
“造化弄人啊,我看他们开的车,可都是几百万多的,可都是有钱人。”
周漾听着他们的话,没有吭声,只是缩在一角。
宋瓷走过去,坐在他一旁,轻声安抚他。
同样是丧失亲人,宋瓷只比他大了四岁,反应却比周漾冷静太多。
周漾看到宋瓷,眼眶一红,像是见到了依靠,钻进宋瓷怀里,说:“姐姐,我怕。”
宋瓷抱着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一遍一遍耐心的哄着:“乖,不怕。”
她眼底红了一片,低下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周漾抬头看着她,说:“周漾。”
宋瓷点了点头,眼神很空洞,没什么笑意。
却还是很漂亮。
“姐姐叫什么名字?”
“宋瓷。”
救护车来临时,宋瓷捂着他的眼睛,声音在颤抖:“漾漾别看。”
周漾乖乖闭眼,但能感受到宋瓷在哭。
因为宋瓷眼睁睁的看着,救护车的医护人员运送着他们的父母的尸体。
——
周漾收回思绪,心情躁得不行。拿了包烟下楼。
外头夜色漫漫,他心里压抑,点了根烟。
沿着一条漆黑的街道的走,烟火在指尖跳动,星星点点。
周漾打电话给宋瓷。
宋瓷已经睡下了,被电话吵醒,迷迷糊糊的接起:“喂?您好。”
“宋瓷。”周漾在外面,听筒里有轻微风声,夹杂点雨:“我有些想你。”
“你怎么了?”宋瓷皱了皱眉,从床上坐起来。
听到她的声音,周漾又笑着说:“现在不是有些了,是很想。”
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隔着窗,远处的高楼朦朦胧胧。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你在哪里?周漾?”宋瓷下床,里面穿着睡衣,外面套了件风衣。
周漾吐出一层朦胧的烟雾,在雨中消散:“在外面。”
下着雨,周漾站在便利店屋檐下避雨。
他开口,温柔的唤她的名字,说:“宋瓷,我吸烟了。”
宋瓷裹着风衣,在落地窗前坐下,看雨中的万家灯火。
问他:“为什么要吸烟?”
宋瓷是不喜欢他吸烟的,但也没有明确制止过不许他吸。
“心情不好。”周漾站在便利店的屋檐下,细雨密密,结成一缕缓缓流下。
“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呢?”宋瓷面对他,总有无穷的耐心:“嗯?周漾?”
周漾没有说话。
宋瓷看着外头的雨,下得越来越大。
她担心他,劝道:“周漾,你要听话,回家好不好?”
周漾点点头,眉间的躁郁敛了一些:“我等下就回去。”
宋瓷依他,说:“好。”
雨声清脆,缓缓的砸在窗户上,水流交汇,描了一幅画。
周漾灭了烟,轻声问:“宋瓷,我想听你唱歌。”
对面良久没说话,就在周漾快要放弃时,歌声慢慢响起。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窗外有清晰的雨声,下大了些,恍如银河倾泄下来。
宋瓷唱着歌,杏眼含着笑:“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整个世界。”
周漾抬眼看雨,月亮沉下去了,夜里一片漆黑,来往的有车,溅起一地雨水。
夜里,漫天雨声和宋瓷的歌声一起入了他的耳,融入了夜色。
“我的小鬼小鬼,捏捏你的笑脸,让你喜欢整个明天。”
渐渐的,歌声停了,雨声还未消。
“漾漾。”她叫着他的叠字,声音轻轻,很温柔:“可以了吗?”
“宋瓷?”周漾失笑一声,眼里有荡漾的微光:“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怎么办呀?”
------题外话------
【宋瓷: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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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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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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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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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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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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