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跟墨灵告罪了几句,将眼角的残泪抹干净,又说了几句贴己的话,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消失在墨灵的视线里。
晚风拂过一池的荷花,香气更加浓郁。
墨灵就靠着柱子,目光迷离地等着隐匿在暗处的人走出来,可等了许久,还不见他有所行动。
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别扭。
她虽然不能与他感同身受,但至少她是一个直爽的人,换作是她在暗处听见这样的真相,考虑了一会儿,也该现身,来质问她一下,是不是跟李公公串通好的,说这些来迷惑他。
星光暗淡,夜色更浓,真快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了。
“矫情。”墨灵不悦地轻斥了一声,依靠在柱子上的身子一撤,准备回房睡觉。
就在她想要离开的那瞬间,一具温热的胸膛挡住了她的去路,被狠狠揉进他的怀里。
许久之后,他终于松开了她,夜色里,目光深幽地看着双手紧紧抱住的人。
墨灵唇角绽开一丝豁然的微笑,她是墨灵,从她睁开眼代替千灵活下去的那一刻起,她就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
此刻的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之前为他做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像陈焕,而是因为他是叶不离,是自己想要拐走去隐居的男人,她喜欢他。
“我想你!”他的唇颤抖着凑近她的耳边,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战栗,“我以为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温厚气息,墨灵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柔。
“使美男计吗?”
过了好一会儿,墨灵在他的怀里抬起脸来,唇角噙着讥笑,“你觉得我这么好骗?”
叶不离不作声,只是紧紧环抱着她,在养心殿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有冲动将她按在墙壁上。
他一直对自己说,她是七代修罗王,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断劝说自己她不会被淮南王杀死。
可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不断在告诉自己,即便她是大燕国的修罗战神,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他的内心挣扎着,纠结着,直到再次见到她,他才确定自己是那样担心她的安危。
“你觉得我是美男吗?”他的手指轻轻扣住她的下巴,很想撕去她的面具,他不想面对凤千擎这张脸。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是我眼中最俊美,最英勇无敌的男子。”墨灵难得完全放开了千灵这个身份的拘束,回归属于墨灵的幽默,双手勾住他的颈子,目光晶亮地看着他的双眼,“南宫宏,请你告诉我,你打算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单手蒙住她的眼睛,仰起头,像是要把倾泻出来的各种情绪全部吞进肚子里去。
“我不是南宫宏。”
他松开手,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只是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猎户之子。”
“你是。”墨灵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唇角带笑,不允许他再逃避,“你还记第一次在军中见到六代的时候,他对你说了什么话吗?”
很久以前的事了,叶不离是真的有些记忆模糊了。
只记得第一次在军中见到凤炎夙,是很偶尔的机会,那时,他向往着要进入修罗王的亲卫队,可是,以他的资历,被安排在修罗王帐下已经是十足的幸运。
按照招兵的那个老兵痞子说,如果不是他长得看得过眼,根本没有机会进入修罗王的帐下。
那天,天气很热,他和一帮小兵赤膊在阴凉处坐着,正巧遇上凤炎夙带着人经过,他和别的人一起站起来朝他行礼。
好像没说什么话啊,过了两天,他和几个人被当时的亲卫队队长选了去,作为亲卫队的后备,离凤炎夙更近了些。
“你大概忘记了。”墨灵稍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脸颊,他吃痛,嗤了一声。
“记性这么差,是不是以后会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她不爽地干脆将他的脸用力挤压了一下,被他拍掉了调皮的手。
“那你还记得我们的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你刺了我一刀。”墨灵理所当然地说道,被他狠狠白了一眼,意思说她错了。
“我没有错,我们之间的交流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墨灵很确定地朝他一点头,扯开唇瓣嘲讽地笑了一声,“那一日,六代对你说,天气再炎热,也不要轻易将上衣脱掉,你背上那个伤疤很不雅观。”
叶不离下意识的往自己的右肩下面看了一眼,心里腾地一下,终于明白了。
那是他作为溧阳侯南宫宏最有利的证据,一出生就有的胎记,在他的养父带着他逃离晋阳后,活生生将胎记剐了下来。
后来结了痂,随着身体慢慢长大,伤痕也慢慢扩大了一些,加上后来在战场上受了箭伤,那处伤疤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触目惊心。
“叶不离,从他第一眼见到你,他就知道你是当日他放走的人,你好好想想,你自进入亲卫队后,他对你如何?”墨灵轻叹了一声,将头靠在他的心口上,“我不清楚带着你逃离晋阳城的人是怎么跟你说的,我也不相信李中秋这个老东西的一面之词,可卫伍说出来的话,我都信,因为他是六代的心腹,他是和风佑一起接受六代遗命的人。”
从叶不离对凤炎夙的恨意可以看出来,当日带走叶不离的那个男人,一定对叶不离灌输了凤炎夙杀了他父母这样的意识。
卫伍这个名字深深敲进了叶不离的心脏,他猛地回忆起当日第一次见到凤炎夙的情景,他的身边有六个亲卫贴身保护着,其中一个便是卫伍。
不,那个时候,他不叫卫伍,别的人叫他阿福。
虽然穿着亲卫的装束,整个人却是土里土气的,加上他土得掉渣的名字,给人的感觉,毫不起眼,令人轻易将他忽略掉。
他突然间猛地推开了她,多年前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一只手揉着右边的太阳穴,脑海里回响着刚刚进入亲卫队那一年阿福对他说过的话,以及对他的照拂。
再次见到他时,他早已脱胎换骨,他按照风佑的意思去找他说暗卫撤离的事,他眼中隐隐带着笑意,仿佛有一丝相逢的喜悦。
而他,完全忽略了,将他当成来监视自己的人,不想跟他有任何的交流。
“是非对错,只有靠你自己来分辨,你想要往上爬,我会帮你,我知道,你即便对我说想我,你也不会随我功成身退。即便不为了复仇,你的身上流着一半凤家的血液,大燕朝对你而来,也有责任去护卫。”m.xiumb.com
墨灵说罢,后退了两步,与他保持一臂之遥的距离,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朝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从知道他是南宫宏开始,她就知道,这份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这一世,她的身份变得如此低微,她是七代修罗王又如何,追究到底,不过是王府里一个家生奴才罢了。
而他,母亲是大燕唯一的公主,她相信他以后一定会为他的父母亲洗刷冤屈,即便他的父亲真的参与了南秦的叛乱,他也有办法为他正名。
叶不离的唇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说出来也是徒劳的。
墨灵微微一笑,道:“我想去桂宫瞧瞧,要不要陪我去?”
她只是找了借口,想要陪着他去桂宫怀念一下他的母亲罢了,那个为了爱情飞蛾扑火牺牲了自己的女子,其实很傻。
叶不离走了过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死死盯着她看,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墨灵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想要开口问他到底想怎么样的时候,下一刻,她的身体被他凌空抱起,朝着她的卧房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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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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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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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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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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