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生气了,张北辰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我原本只是想借他们的手把人带进中美,所以暂时放过了他们。”
“就算你没有惹怒他们,他们也是恨极了你,何况你还把他们给惹怒了?他们捏死了你的软肋,所以从我下手了。”
“对不起,是我疏忽。”
“说起来也不算你疏忽,毕竟你那么多次想让我妈搬到家里来,是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张北辰紧紧握住陈路遥的手,再说些歉疚的话,反而显得累赘。
陈路遥的心里一直在想要怎么接近张芮姝,她不需要证据,只需要确定这件事是张芮姝做的。
但陈路遥却一直都没有头绪。尽管无从下手,她也不去找张北辰说。
第二天陈路遥自己一个人站在监控器前默默祈祷妈妈赶紧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不知道张北辰在哪里在干什么,两个人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说话了。
他起床的时候陈路遥就躺在床上装睡,听着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直到确定他走了才睁开眼睛。
尽管陈路遥知道整件事都不该怪张北辰,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怨懑。
站在那里正想着,陈路遥就被医生叫了过去。刚一坐下就听医生说:“你妈妈的情况很不乐观,你们家属要做好心里准备。”
“不是已经做过手术了?不是都没事了?刚才我还看她睁了睁眼睛……”
“你母亲是头部受重创导致颅内血管破裂,脑神经断裂。手术清除血肿只能尽力减少对脑组织的压力。她只是偶尔清醒一下……”
“所以现在是还在出血吗?我们治……我们可以再做一次手术……”
“患者年岁大,不仅心脏有问题,还有很严重的高血压。就算是手术,她的情况也未必会减轻……甚至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
“她现在的情况,只能靠外力维持呼吸。实话说,重症监护室的价格也不低,你妈妈这样也很难受,所以你还是做个决断吧。”
“如果让她一直住在ICU呢?有多少时间?”
“说不准,可能几天也可能几个星期。但不会有意识了,而且她自身也会很辛苦。”
所以医生不仅仅是要通知妈妈的情况不太好,还要自己决定妈妈的生死。
踩在走廊的瓷砖上陈路遥觉得自己的脚是软的,为什么这种事情要自己来选择呢?
算算自己手上的积蓄,按照重症监护室的开销,几天就花完了……
妈妈余下的日子能剩下多少,决定权在自己的手上。拿起电话很想给张北辰打个电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放下了。
可能出于一个女人的尊严,自己不想去和张北辰提钱的事情。
陈路遥也想过转去国内最权威的脑科医院,不说结果会怎么样,妈妈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这样维持生命,真的有意义吗?
想到这陈路遥觉得自己快要被逼到悬崖边了,心里的恨逐渐的被放大。站起来跑到没有人的楼梯间开始放肆的抹眼泪。
好像从上次以为张北辰去世后,陈路遥再也没有这样哭过,哭得比宣宣来到这个世界上时还要凶。
自己好像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呢?即便妈妈记忆里越来越差,时常不知道自己是谁,但陈路遥还希望她能活着。
这样的哭泣没有维持很久,陈路遥做出了决定。
于是,擦干净眼泪回到医生的办公室问:“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可以。”
换好衣服陈路遥被带进只有妈妈的监护室,坐在椅子上期盼看到妈妈再一次睁开眼睛。
“妈,我说话你听的到吗?”
“……”
“是不是有点难受?虽然你不能说话,但我知道在你失踪的那段时间,一定很痛苦很慌张。不过妈你放心,我会找那个人算账的。连同死去孩子的帐,一起结清楚。
我觉得你和爸这辈子最失败的事情,就是有我这样的一个女儿。好容易考上了大学还没念完,摄影做的也一塌糊涂,积蓄也没有多少。
当年我执意生下宣宣的时候您不让,我还和您大吵一架,觉得您不够理解我。虽然后来日子很难,我都没有后悔过。就在刚才……妈,我后悔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多攒一些钱的,如果我当初听你的话,或许现在就不用做这么痛苦的选择了……”
话还没说完,陈路遥有忍不住想要哭,不声不响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正好掉在妈妈的手上:“嫁给北辰以后你也没有跟着我过一天好日子,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没有什么积蓄,北辰和中美的情况很焦灼……虽然是夫妻但这怎么说都是咱们家的事,选择权不应该抛给人家。要不……妈你打我吧。
或者下辈子我还给您当女儿,您把我打死。我真的不想让你现在就离开,我不想这样。我对不起您……”
陈路遥决定了,决定亲手结束妈妈凄苦的一生,亲手拔掉她的氧气管。亲眼看着妈妈没有生命体征,心电图变成一道直线,刺耳的声音打醒陈路遥。
她后悔了,她不想让妈妈走,她想让她回来。
但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她抓着病床哭得撕心裂肺。张北辰不再,蒋恬恬不再。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面对这一切,至少不会失控,但她哭得几近晕厥。
怎么都觉得自己是杀死妈妈的凶手。
相比爸爸突然去世,回来的只是一坛灰,这种痛和恨都太真切了。陈路遥理智不起来,抱着开始一点点冷却的妈,耳边听不进医生说的:“节哀。”
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变得这么冷血?自己的妈妈也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那些常常看人生离死别的医生看陈路遥的样子,起先觉得没什么,但后来愈发觉得陈路遥不对劲,又是哭又是笑几近癫狂。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疯了一样,抓着妈妈的手要把尸体拖下床。
几个医生护士拉住陈路遥往后退:“家属呢?其他家属呢?”
“没有,就她一个人。”
眼看着妈妈的脸被盖上了白布,陈路遥额头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她想过会是痛的,但没有想过是这么难以接受的痛。
被医生紧紧抱住,哭着哭着,人就晕了。
等到张北辰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什么都晚了,人已经送去太平间了。
他匆忙的感到医院,看到陈路遥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空病房里,失意的朝外望着天。
“路遥。”
“……”
“路遥,这种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商量什么?”她淡淡的问。
“我们可以拿出钱的……”
“仪器带动着她的呼吸和心跳,会使她很累,也很痛。即便活着,也没有意识更没有尊严。从小妈妈就告诉我死亡并不是个可怕的东西,所以我不害怕,你也不要可怜我。”
“想哭,就哭。”他不想看到她硬撑的样子,伸手想要去抱她,却被她一把推走:“我恨张芮姝也恨你!即便没有任何证据我也恨!”wWW.ΧìǔΜЬ.CǒΜ
“路遥你理智……”
“我很理智!你明明知道她杀了我的孩子却还放过她,就算你利用她渗透中美,我也不会去理解你!你就是个心里只有事业的冷血怪!
为了钱你就可以放过杀我们孩子的凶手,现在你又要告诉我你可以为我妈付出你最为看重的金钱?”
“路遥你……”
“我知道亲手拔掉妈妈的氧气管很冷血,用不着你过来提醒我!假惺惺的!我会给你证明这一切都是张芮姝干的!并且,我一定会宰了她!
你不愿意做的事,我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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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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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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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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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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