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平时看见这个可怜的被欺辱的孩子时,连给一个眼神都吝啬,如今他杀了人,便立即化身正义的使者。
个个都扛着镐头铁锨,要把这个才十岁身高却不及常人一般,瘦弱的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孩子给打死!
他们称他是“恶鬼”。
沈殇踉踉跄跄逃到山中,村民们不敢再入深山,因为谁都不知道山里会有什么东西。
沈殇渴了就喝山泉水,饿了就随便吃些山果,逃的时候一无所有,捉到了野兔野鸡也只能生吃。
这样艰难无比地活着,原以为人生已经很残忍,却没想到远远不及。
在深山中不知独自生活了多久,才遇到一个满身是血的老者。
沈殇犹豫了许久才救了他,以为好人就会有好报吗?
并不是的。
老者是个狂热的毒物爱好者,便是因为抓人回来研究这些东西,叫人家给追杀,一个失足跌落悬崖,谁知道命大未死,还被沈殇给救了。
他醒过来后先以言语哄骗,待到沈殇逐渐不那么戒备,自己又恢复了力气,瞬间便恩将仇报。
那是噩梦般的日子,比沈大对他做的更恶毒、更残酷、更无情。
沈殇十五岁的时候下山,彼时他一身黑袍,真的宛如村民们口中的“恶鬼”。
他下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屠杀了整个村子。
老人、小孩、妇女、男人……就连家家户户的老鼠蟑螂都无一幸免。
而那老者,早被他挫骨扬灰了。
大抵命运玩弄他的同时,又是不允许他轻易死去的。
一位高僧有悲天悯人之心,无意中得见沈殇,为他身上煞气与血腥味所惊,便想要渡化。
只可惜自己大限将至,身先死,惟留此遗憾,灵魂不灭,被丹儿捕捉到了,换沈殇一世长安。
沈殇于世上了无牵挂,飘飘荡荡,他一身黑袍行踪不定,但凡出现之处,必是血流成河。
这世上无人知道他,也无人在意他,人人都称一声“恶鬼”,就连生他的那个女人再见到他,第一时间想的也是“杀了他!”。
他的心底已没有一点温柔的地方了,见到被凌辱的女人不再心生不忍,看到哭泣绝望的孩童也不再有慈悲。
除了眼睛能视物口鼻能呼吸,已确确实实成了以杀戮为乐的“恶鬼”。
他亲手杀死那个女人的时候,连黑色的灵魂都感觉愉悦无比。
沈殇的前半生是个父不详的人,当初**毒打他的生母也问不出生父身份,而生母临死前,用看仇人的眼光盯着恶毒地诅咒他。
说当年她想攀附权贵而不得,本想怀个孩子,谁知那人与她春风一度便潇洒离去,而在找不到那人之后很久才发觉自己有了身孕。
月份大了无法打掉,才将这个拖油瓶生了出来。
她恨他入骨,认为若不是他,便不会从花魁变为普通妓子,不会从万人追捧到人人可碰,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孽种!
后来找到了生父,而那个男人不愿认一个妓子生的孩子,正派了人暗地要将他杀死,以此抹去自己的“耻辱”。
可沈殇早已不是那个会被伤害的孩子了。
天下的人都怕他,天下的人都想杀他,那又如何?
而此时的沈殇,坐在粉红色暖融融的被窝里,捧着一杯丹儿塞给过来的热牛奶不知所措,眼底还有戒备,似乎不明白为何要对他这样好。
虽然跟村长说是因为瞎婆婆,但沈殇是不相信的,他不相信任何人。
她是知道自己杀了人的,难保不会告诉旁人,到时候自己就要死了。
如果那样的话……沈殇在心底盘算着,自己杀死眼前这个少女需要多大的力气,又需要什么武器。
“我劝你善良,不要对我动不该有的念头。”
沈殇心下一惊,手里的热牛奶差点洒了,那少女正懒洋洋倚在一张奇奇怪怪的椅子上,软的似是浑身没有骨头,透出一股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慵懒娇媚。
沈殇自幼在勾栏院长大,那个女人更是名震一时的花魁,即便是根本不到明白女人美的年纪,也觉得她比那些人都要好看。
只是,跟记忆中的傻丫头,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丹儿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气,轻轻的叹了口气。
“今天比较特别,是你脱离苦海第一日,睡吧,明日醒来,你就得干活了。”
果然!
沈殇听到她这样说反而一颗心落了地,他怕她不图他什么,倘若是要干活,那倒也说得过去。
虽然年岁还小,却什么活都能干。
闻着杯子里牛奶的香味,试探着凑近,小小喝了一口。
香甜温暖的味道瞬间充满口腔,暖融融的被窝,鼻息间令人安宁的馨香,这些都是从来都不曾享受过的。
本就累得去了半条命,身上又有陈年旧伤,再加上沈大两口子的死,本以为自己会被村子里的人打死的,可从地狱到天上,原来这样快。
就算这是假的天上,也愿意在死前享受一番。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睡得特别快,也特别香。
沈殇本是警戒心十足的人,睡眠极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深度沉睡,丹儿躺在摇摇椅上晃了半天,扭头看床上的小不点。
说他是小不点真不冤枉了,七岁了看起来跟四五岁一样,又瘦又矮,感觉一拳头就能把他打扁。
偏偏容貌又继承了生母,甚至青出于蓝,小孩子漂亮的雌雄莫辩,但沈大那样的人……
丹儿把玩着掌心两团小小的灰影,仔细看灰影隐有人脸,俨然是沈大跟他的婆娘。琇書蛧
它们似乎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感受到这个掌握它们的人所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压,感觉瑟瑟发抖,直到化为灰烬。
这样的灵魂作为食物,也实在是太令人作呕了,那个心怀慈悲的和尚的灵魂足以她许久的饱足,更何况还有个更好的储备粮。
丹儿将目光停驻在被窝里酣睡的沈殇身上,嘴角轻轻一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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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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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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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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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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