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道:“你在我的药山上受了伤,师父会有微辞。”短短几句话充满了刻意的疏离,撇清了她和他的联系。云烟道:“二师兄,那你把药膏给我吧,我自己回去涂,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话里竟有着一丝赌气的意味,她也有些察觉到了自己发了脾气。
傲雪没有动,继续给她涂着药膏,他道:“连我都需得小心打理这些药性极强的药草,避免被割伤,你真的不要命了。”他说话总是非常平淡,让人猜不透任何情绪。
云烟环顾了四周,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昂这头道:“我不怕!”傲雪低笑了几声,云烟第一次看见他纯粹地笑意,没有平日的不屑、高傲、嘲讽、疏离,没有任何东西掺杂在里面,单纯的笑,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温顺,可以靠近的。
云烟笑道:“其实你笑起来挺不错的。”傲雪突然脸色一僵,瞬间恢复了正常,他把药膏往云烟身上一扔,冷冷道:“自以为是不是个好习惯。”说着他负着手离开了。依旧是一袭白衣长袍,在这漫山遍野的苍翠里显得更外孤冷。
云烟撇了撇嘴,拿着药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子,尖着嗓子学道:“自以为是不是个好习惯~切!略!”她吐了吐舌头。
尘灵子给云烟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学医者的第一条守则:永远不要觉得自己懂的很多,即使遇到无解的时候,也要勇于承认,而不是为了面子硬着头皮去蒙骗别人,谎言总有被揭穿的一天,而人命却只有一条。
云烟觉得自己在药谷里学到了太多的东西,尘灵子是个好老师,她十分珍惜这段缘分,更加努力地学习着新的药经,现在她已经能给药谷里的一些小动物做医治了。玄彬说云烟天生有一双巧手,能够将伤口处理到最小化,这时很难得的。玄彬很欣赏这个小师妹,经常会在大树下和云烟讨论着药术,甚至能够让云烟出入花草馆一起研究药草。
傲雪依旧不冷不热的,他向来如此。倒是云烟有时候老是开他的玩笑,惹得大家哄笑,傲雪出乎意料地没有说什么。弥宵还是老样子喜欢跑前跑后,像个陀螺一样围着云烟转。不过云烟觉得,一开始弥宵是因为有趣才粘着她,现在完全是因为云烟会做好吃的糕点!
云烟在这里快两年了,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更是把这里当成了她第二个家。尘灵子把她当成了女儿一样对待,把毕生所学传授给了云烟,大家也把云烟当成了亲生妹妹一样对待。
之前云烟总是认为弥宵是药谷最空闲的散人,每天除了吃就是玩,直到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她对弥宵的看法,甚至揭开了弥宵背后的一段残酷往事。
这一日,云烟像往常一样在花草馆里研究着她最近新摘到的一株药草,这是她在药谷里从来没有见过的。她眼中闪着不可遏制的危险想法,她决定自己尝药。古有神农尝百草,她为什么不可以?!后来她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真的太过狂妄自大了,才导致了后面的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她身躯一震,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灼热、干渴、刺痛、昏眩等无数种强烈的异样袭击着她的感官。心跳跳得十分快,她感觉自己即将就要喘不过气了,她抚着心口,艰难拖着身体挪动道了桌子旁,她的手臂完全没有了力气,只能用头用力撞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琉璃容器倾倒了,噼里啪啦摔了一地。与此同时,她立刻昏了过去。
刚和弥宵走到门口的玄彬听到了屋内的响动,互相疑惑地看了一眼,直觉事情不妙。冲进了屋里一看,弥宵看着地上昏死过去,额头上鲜血直流的,他赶紧跑过去抱着云烟,眼睛里闪着泪光:“小师妹!你醒醒!”
玄彬拿起桌上半截长相怪异的药草闻了闻,眉头一皱立马将药草放进了瓶子里隔离开,高声道:“三师弟把她付上床!她中毒了!”
玄彬问道:“师父你是说她中了古籍上才有记载的三阳草的毒?!”尘灵子点了点头,神色十分严肃:“解三阳草需要敖氏族的神药——三元丹,配合敖氏族人后代的鲜血服下,才可以解毒。”
尘灵子说完看了眼傲雪,有点犹豫。傲雪皱了皱眉,道:“师父?”尘灵子咳嗽了声道:“三元丹天下一共就剩了两颗,傲雪,你不必勉强。”
玄彬道:“二师弟是上古敖氏族的后代?”他在药谷十载,第一次知道傲雪的身世,十分诧异。要知道上古敖氏族是专门管理着药物的方术,敖氏族的人个个都非常精美,又有着极高的智慧,后来因为统治者的迫害,敖氏族逐渐式微,后代幸存的非常少,大部分都隐居世外避免灾祸。这些都是古籍上的记载,看来历史上的不是杜撰,确实真的有敖氏族存在。xiumb.com
傲雪没有回应,淡淡道:“三元丹的作用就是救治人命的,如今也只是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傲雪回了踏雪口去取三元丹去了,他十分平淡,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身外之物,包括这该死的敖氏族后代的身份。尘灵子给云烟施了几针暂时压制住毒性的蔓延。弥宵坐在旁边守着,眼眶红红的,嘴里念叨着:“小师妹你要撑住啊,你还得给我做点心吃呢。”
尘灵子看着自己的徒弟一个个改变得这么多,又看了眼床上面色青灰的云烟,叹了口气,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带云烟回来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了。
傲雪很快折了回来,将三元丹交给了尘灵子,又卷起了袖子,将匕首割开了白如玉瓷的肌肤,鲜血从他的手里缓缓流出来,他看了眼云烟有些恍惚,他好像今天做得比平时更多了。
尘灵子道:“可是这药用量多少尚未可知,虚得有人试药。”弥宵赶紧道:“师父我来吧,反正我习惯了。”他神色平平,对于以前的他来说确实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但知道他曾经遭遇的人听了这话,心中却无比心酸。
尘灵子摸了摸他的头,把药递给了他,弥宵忍者血腥味喝下了药,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道:“好了。”玄彬扶他坐下,神色有些凝重道:“三师弟你先坐下吧。”
尘灵子这才给云烟服下了药,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刚才实在是过于凶险了,他道:“好了,丫头脸上的青气也退了,大家今晚辛苦一下,轮流照看一番。”三个徒弟抱拳领命。
云烟再度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扶着额角,脑袋还是有些晕,她看到傲雪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翻阅着医书,问道:“二师兄,我昏迷了多久?”傲雪看了看窗外道:“一晚上而已,你该庆幸不是一辈子。”
云烟低着头十分惭愧道:“对不起,我一时大意了。”傲雪放下书,起身,光影里面他像神祗一样十分高大冷漠:“云烟,你应该对弥宵说对不起,而不是我。”
云烟的心咯噔一下,赶紧起身问道:“三师兄怎么了?”傲雪嗤笑道:“因为你的一时大意,弥宵为你试药陷入了昏迷。”他盯了她一眼:“尚未可解。”云烟心里更加愧疚了,一切都是她当时自大引起的。
尘灵子都解不了,那是一定非常严重了。云烟穿上鞋子跟上他,跑到了弥宵住的小屋子。弥宵很喜欢住小屋子,所以专门给他建了个小木屋。
弥宵此刻盖着毛毯躺在床上,浑身都是可怕的黑紫,大家围坐在他身旁,脸色凝重,一筹莫展。
玄彬第一个看到云烟,他问道:“小师妹,你没大好怎么来了?”云烟点点头,赶紧在尘灵子面前跪下,道:“弟子不肖,因为自大狂妄,误尝毒草,害得三师兄中毒了。”
尘灵子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他扶起云烟道:“弥宵也不是中毒。昨天的药与他身体里的药毒发生了反应,现在我也没有了办法。”
云烟看着床上病情可怖的弥宵,眼中含着泪水,问道:“师父,你是说三师兄本身体内就有药毒?这些药毒从何而来?”
玄彬拉了拉云烟的袖子想要阻止:“小师妹!”云烟疑惑不解地看了眼玄彬。傲雪靠着墙,冷冷道:“玄彬,让她知道了也好,省得总是惹出各种是非。”
云烟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带着怒意道:“我是做错了事情,事情的后果由我承担,我无话可说!三师兄因我而昏迷,我也会负责!总之,我都会负责!二师兄何必咄咄逼人冷嘲热讽!”
玄彬揉了揉眉心,想为可怜的傲雪辩解几句,看到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的云烟,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傲雪头扭向一边,袖子里绑着绷带的手紧紧握着。
尘灵子叱道:“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在为弥宵担心!不要再吵了!”
云烟问道:“师父,弥宵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尘灵子看了眼弥宵,神情有些苦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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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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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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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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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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