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总是做梦,梦到有人牵着我的手,我知道那是一个女人,冥冥中也知晓那应该是我的妈妈,但我抬头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我们站在一个窗口,外面一片白茫茫,不知道是雾还是雪,她问我能不能看到我爸爸,当然后面还有很多画面,但都是断断续续的,就像是会动的照片,似乎有石碑,还有合影,但是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爷爷我从来没问过我父母,你们一直告诉我,我们一家三口出了车祸,所以父母去世,我没有了记忆,小时候不敢问,更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不过却活在深深地自责中,总觉得是因为我,他们才死的,爷爷你能告诉我真相吗?”
老爷子叹息一声,就那样靠在沙发上,许久都不曾开口,就在周宁觉得老爷子依旧不会说的时候,老爷子开口了。
“其实,早该告诉你的,你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你二叔曾经极力反对你考公安口相关的专业,你还记得不?”
周宁重新坐回椅子上,稍微回忆了一下,当时确实二叔的反映极大,他以为二叔在系统内,觉得这个行业危险,所以不想让他接触,看他选择了法医专业,也没再多说,当时好像还念叨了一句天意啊。
当时觉得二叔是高兴的,毕竟一本里面这个学校和专业还算不错,看来不尽然。
老爷子长吁一口气,接着说道:
“你母亲是孤儿,她是一个医生,当然这是对外公布的职业,而你父亲工作性质特殊,当年我只是知道他考了大学,随后就有领导谈话,当然还吩咐我们对外不要说,就说大儿子是船员,所以就没有追问过。
直到你父母去世,那个领导再度来了,送来了两个骨灰盒,捧在手中我都不相信你父母没了,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具体是干什么的。
他是特殊部门人员,到现在他的档案都是保密的,我们只能当他是船员,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是被谁杀害,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只有昏迷的你在医院抢救。
你头上的伤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当年我觉得,没了记忆对你来说是好事,我只能定下这个家规,谁都不许提及你父母的事儿,看来爷爷做错了,应该早点儿告诉你的。”
周宁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左侧颞部的那道伤疤。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道疤已经不明显,只是不长头发,看起来就像是一道线,不过触摸就能感知到,颅骨上这个位置有一个轻微的凹陷。
“原来我父母是这样的人,我一直以为他们很不堪,所以迟迟不敢问,我怕问了我更难受,爷爷你有他们的照片吗?”
老爷子摇摇头,眼眶已经有些湿润。
“哎照片不让留,人老啦,不能想这些,是爷爷不该瞒你的,我说不出来他们是英雄的话,更说不出来他们死得其所,但那是他们该做的事,既然他们选择了,爷爷就要去承受,为人父母只能做到这些。
就是苦了你,让你没有父母的照顾长大,不过也亏着有你在,让爷爷更要照顾好自己,毕竟要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成家立业。”
周宁摇摇头,手放在老爷子腿上,让一个老爷子回忆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过程,这太残忍了。
“对不起爷爷,让你难过了。”
老爷子笑着摇摇头。
“傻孩子,爷爷不难过,过些日子你不忙的时候,让你二叔带你去祭扫一下吧,其实说出来,我们都轻松,只是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你依旧不能去碰你父亲被害的事,答应我!”
周宁用力点头。
“我答应你,再说我就是一个法医,我能接触什么秘密档案,爷爷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老爷子笑了,手摸了摸周宁的顶发。
“你跟你父亲越来越像,甚至有时候我都很恍惚,站在我面前的是你还是你父亲,其实你父亲毕业后就没回来过几次,而且都是晚上回来天不亮就走。”
周宁抬头,朝老爷子挤出一个笑脸。
“爷爷,等琴岛大学的公寓钥匙给我,你跟我去琴岛住吧,我不想来回跑,可又想天天见到你。”
老爷子拍了周宁一把,自己也跟着笑了。
“咱俩一老一小,就会煮个面,我还想吃你二婶做的饭菜呢,不去!”
周宁撇撇嘴。
“据说那公寓,有三室两厅一百五十多平,我一个人怎么住?要不把二婶带着,不过二叔能拎着刀追过去。”
老爷子仰头笑了起来,不过笑着笑着,就停住了笑容。
“你等会儿,你说多大房子?”琇書蛧
“一百五十多平,三室两厅。”
“白给你住的?”
“不,不算是白给我,是之后从软件销售分成里面扣除对应价值,算是提前预支一下。”
老爷子不淡定了,站起身在房子里面开始转圈,还不断掰着手指计算着什么。
“爷爷,你干啥?”
“送我回去,不对送我回老家,我去给你找存单,一百多平这装修得多少钱啊,我们要好好准备一下。”
周宁赶紧拉住激动的老爷子,老爷子身体倒是一直很好,尤其是血压心脏,每年检查都仔细看了,比一般年轻人都强,周宁刚刚差点拉不住。
“爷爷别急,房子是精装修,只需要打扫一下,到时候去看看是否缺少东西,添置一两件就行,按照卢博士所说,那是可以拎包入住的,我第一天去上班,晚上吃完饭钥匙就给我了,还让我直接过去住,你说环境能差吗?”
老爷子叹息一声,直接笑了起来。
“还是我孙子长脸,才上班一年,各个地方争着要,还给这么优厚的条件,你可别辜负人家的信任啊,行了我回去睡觉,今晚喝的我有点儿上头。”
周宁笑了,直接送老爷子回去,回来洗漱完上了床。
辗转反侧了一阵,半梦半醒间,周宁有看到那只放在头上的手,这一次迷雾似乎散去了一些,不过母亲的脸还是看不清。
“小宁,你的头还疼吗?”
周宁想开口说话,却无法开口,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虽然是第一视角,但这又仿佛不是他,这种感觉非常难以描述,他只能用力摇着头。
他想说,他不怪父母,他们的工作性质决定,很多事无法预料,即便当年因为父母的关系,他也在十岁的时候殒命,那也不会怪他们。
现在,他只是想看看他们的面容,毕竟家里仿佛没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周宁焦急无比。
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切变了,他被一阵摇晃张开眼,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抱起来,不断拍打他的后背。
“小宁醒醒,听爸爸说,要听妈妈的话,一会儿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知道吗?”
小小的身体只是点头,不过旁边母亲在压低声音喊着。
“向荣别出去。”
父亲摇摇头,没有过多解释。
此时门口再度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地面都跟着一起震颤,周宁的嘴巴和耳朵被母亲捂着,爸爸将五斗橱拽到卧室门口,上面的电话机已经掉落在地。
“小萍将门锁上,然后用五斗橱堵着,我已经给彭队打电话了,十分钟,只要坚持十分钟他们就会来接应,护好孩子,实在不行跳窗逃,我......”
父亲没再继续说,决绝地转身出门,周宁能感受到母亲双手的颤抖,即便已经泪流满面,也没有哭出声音。
就在周宁想要抱住母亲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再度变了。
他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空间,无法站立,无法挪动,脚下传来刺骨的冰冷,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一个孔传来光亮。
周宁赶紧趴在孔洞看过去,卧室门外父亲趴在地上,身下是一片的血迹,而母亲就躺在不远处,脖子被扭成一个怪异的姿势,目光却盯着周宁的方向,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周宁知道他们死了。
周宁浑身冰冷,不是恐惧,而是那种你想做什么,又无法去做,甚至闭眼都做不到,只能这样被迫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种无助让人窒息。
远处警笛声响起,但是距离非常的远。
此时,几个人走入孔洞能看到的范围,周宁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双驼色的翻毛鞋,还有一个声音。
“大哥,那臭娘们将孩子丢下楼了,这里用床单系了一根绳子,我们现在冲下去就得跟警察迎面撞上,一个孩子想杀之后什么时候动手都行,咱现在保命要紧啊。”
“算那小子命大,走吧从后面院墙出去。”
两个人转身窜出房间,不过驼色翻毛鞋的主人刚要走,却顿住了脚步,转身对着周宁所在的位置,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那种探究的目光,似乎有实质一般,锁定在周宁身上。
一步、两步,距离越来越近,那双边缘染着血的驼色翻毛鞋,一点一点靠近纸箱。
周宁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僵硬,但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除了心跳声,别的什么都听不见。
驼色翻毛鞋停下了,模糊的形象,似乎歪着头呵呵笑了两声,缓缓抬起手中的猎枪。
“臭娘们儿,还想跟我玩儿金蝉脱壳,以为我这就看不出来,行了小子,我送你最后一程!”
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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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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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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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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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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