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中央的帐篷。
坐在长桌前的班诺特万夫长看着手中的《幸存者日报》眉头皱起,沉吟半晌低声嘟囔了句。
“这帮蓝地鼠,又在耍什么花招……”
自从来了曙光城之后,《幸存者日报》便成了他每日必读的报纸。
尤其是当他发现,那些原本需要四处打听才能获取的情报,全都一目了然地写在那几页纸上之后,他更是将每天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儿从刷牙改成了看报。
最近他一直在关注薯条港的情况,《幸存者日报》隔三差五便会在上面更新几张照片,他几乎是看着这座港口从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光秃秃土地,变成如今这座有模有样的小渔村。
老实说,如果将这些照片连起来看还挺震撼的。
虽然军团也经常帮原住民修建营地,但无论是美观度还是舒适度都比不上那些蓝地鼠这不到半个月时间取得的成果。
而如今,这座村子已经不能算小,尤其是随着新一批移民的迁入,这座小渔村俨然已经有了千人规模。
随便放到废土上哪个地方,也能算是一座不小的幸存者居住地了。
不过也正是因此,班诺特对此产生了一丝警觉。
最近召开的黏共体会议,与会门槛最低便是一千人。
只要达到了一千人,幸存者聚居地就可以参与决定所在省份事务的投票,并影响该省份在大会议程中的表决结果。
不同行省的票数不同,一些特殊的省份甚至会被分开统计,不过最低也有一票的基础票数。
众所周知,异种是不会投票的,作为百越行省唯一一座聚居地,薯条港将独占这“代表着百越行省全体幸存者决议”的宝贵一票。
而这也将使得本就盟友稀少的军团,在黏共体会议上的状况更加的雪上加霜。
意识到这一点,班诺特不禁握紧了拳头。
毫无疑问,这是赤果果的作弊行为!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力排众议将西岚帝国拉入黏共体,才为军团弄到了婆罗行省的票数。
如果联盟打算通过这种偷奸耍滑的方式为自己拉票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得想办法把这個漏洞补上……”
就在班诺特陷入沉思的时候,帐篷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一名侍卫摇了摇门铃,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
“大人,西岚帝国的使者求见。”
班诺特不耐烦地说道。
“让他进来。”
“是。”
侍卫颔首,退出门外。
不一会儿,那标志性的两撇山羊胡子,便带着一股浓郁的香料味跨过门帘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鼻子下面的胡须一抖一抖。
“尊敬的班诺特万夫长先生,很抱歉这个时间打扰您,但我昨天来这儿的时候您已经出门了,我只能早点来。”
昨天?
班诺特记得好像和自由邦的外长吃了个饭,确实不在营地里,没见到他也很正常。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每次来访之前就不能先预约一下吗?
“没事,我的朋友,加……公爵先生,欢迎您随时过来串门,”班诺特摸了摸鼻子,脸上做出糊弄的笑容,“那么今天又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他并不是很擅长客套,毕竟军团从来不需要和谁虚与委蛇,话不投机干就完事儿了。
如果不是正在进行的黏菌研究共同体谈判,他可懒得搭理这个装腔作势的家伙。
不过好巧不巧的是,这位公爵和他一样专业不对口,非但没有看穿他那蹩脚笑容中夹杂的敷衍,反而将他的问候当成了来自军团的示好。
这也难怪。
婆罗行省大多数人,尤其是贵族,在望向威兰特人的时候都带着很深的滤镜,而这层滤镜足够挡住所有不友好的解读。
见那位万夫长大人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加拉瓦公爵一脸感动,仿佛找到了知音。
没有犹豫,在听到班诺特的询问之后,他立刻做出义愤填膺的表情倒起了苦水。
“我也不想为那点小事儿劳烦您,但联盟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家伙,明摆着写在报纸上的事情他们都不承认,还装聋作哑事不关己……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这还用说吗?
班诺特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钢铁之心号就飘在曙光城郊区的天上,没有比这更能证明这帮家伙的无耻。他不止一次向联盟索要过,但那些人压根儿就没归还的打算,甚至还将它当成战利品炫耀。
“确实,”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班诺特也忍不住骂了一句,“那群没有教养的野蛮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礼貌和谦卑……那么,我的朋友,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加拉瓦公爵怒火中烧地握紧了拳头。
“他们收留了月族人!”
“……月,月族人?”班诺特愣了下,下意识地问道,“那是什么?”
在他的认知中,这个世界上只有威兰特人和其他人,最多加一个不聪明的八倍速生长克隆体。
月族人又是个什么东西?
月球上的幸存者吗?
看懂了班诺特万夫长脸上的困惑,加拉瓦公爵耐心地解释说道。
“月族人是西岚帝国的罪人,他们信奉的月神在我们先知的预言中密谋杀害了驮日神牛,让烈日坠入永流河的尽头,光明从此在婆罗行省的土地上沉沦……他们所有人都欠下了来生的罪孽,必须用现世的苦难去偿还,只有这样才能在来世以新的身份进入轮回。”
“您应该见过那些人,那些从婆罗行省卖到西海岸的奴隶大多都是月族人……”
前半段听的一脸懵逼,直到听到后面,班诺特才如梦初醒地恍然。
原来是那些家伙。
那些鼻梁细挺的奴隶他是见过的,甚至就在他的庄园里还养了两只。
虽然骨头架子比威兰特人小一圈,身材也逊色不少,但驾驶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班诺特先生?”
见班诺特似乎走神了,加拉瓦公爵友善地提醒了一声。
立刻意识到自己表情的失态,班诺特迅速从走神中回过神来,于是咳嗽了声说道。
“所以……他们抢走了你们的奴隶?真是一群不讲理的混蛋!”
“没错!这群不讲理的混蛋!”
加拉瓦公爵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握紧拳头,义愤填膺地继续说道。
“我必须得说,这些自称联盟的家伙简直就是这颗星球上的毒瘤,他们四处抢劫,无恶不作,却大言不惭地喊着幸存者联合起来……不能任由他们继续兴风作浪了,我们必须联起手来做些什么!将这颗毒瘤一劳永逸地铲除!”
本来班诺特脸上的表情还挺乐呵,然而听到最后一句时,却差点儿被自己的唾沫给呛死。
有些话关着门说说就得了,真动起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他毫不怀疑军团拥有将联盟从地图上抹去的实力,但很难说学院和企业会有什么反应。
除了那些东扩派的疯子们,没几个人愿意去打一场看不见任何好处的战争,尤其是这场战争还有可能将他们拖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更何况元帅派他来这儿是寻求合作的,而不是让他来掀桌子的。
看着目光炯炯的加拉瓦公爵,前一秒还在拱火的班诺特万夫长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给这家伙头上浇点冷水。
别搞得这家伙上头了,忘了自己姓什么。
“加拉瓦先生,我承认这群蓝外套毫无疑问是这个星球上的毒瘤,如果他们哪天暴毙,这将是全人类的荣幸……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在解决次要矛盾之前,我们首先得解决主要矛盾。”
看着满面红光渐渐变成茫然的加拉瓦公爵,班诺特轻轻咳嗽了声说。
“……而且不就是逃了几个奴隶吗,和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你就当那些奴隶走丢了好了。”
在他印象中,婆罗行省的奴隶是很便宜的,可能也就1000第纳尔,甚至还不到1000。
哪怕就算偷了一千个,也就百万第纳尔而已,这点钱算个什么?
见这位万夫长先生明显没搞明白问题的重点在哪,加拉瓦公爵顿时急了,激动的两撇胡子上下抖动着。
“等等,班诺特先生那可不是几个奴隶的问题!那些家伙丢的是帝国的脸面!而且如果我们不让逃跑的奴隶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后岂不是人人都会去效仿他们!”
班诺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说道。
“我的朋友……公爵朋友,你们可是号称千族千神,就算让他们一族又如何呢?”
看着还想说些什么的加拉瓦公爵,他一刻不停地继续说道。
“当然,你说的脸面确实是个问题。枪杆子不直,腰杆就挺不直,不过这些其实都好办。他们对你缺乏尊重,不就是因为你们太弱了吗……请原谅我说话比较直,但你也知道那些家伙就是强盗,而强盗的天性就是取软怕硬,想让他们尊重你们,你们就必须比他们更硬才行!”
一听到这句话,加拉瓦公爵顿时不乐意了。
开什么玩笑?
西岚帝国好歹坐拥一座行省的地盘,区区一个联盟也配合他们的比?
“班诺特先生,你在开玩笑吗?我承认我们有时候比较克制,但我们绝不弱小,至少绝不是一个鼻屎大点的联盟能比的!”
见加拉瓦公爵不服气的表情,班诺特万夫长拉住了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知道,我承认你们很勇敢,但不管你相不相信,事实就是如此。不过这不怪你们,毕竟他们得到了企业和学院的扶植,而你们什么也没有,把你们放在一起比较其实并不公平。”
看着脸色仍旧不悦的加拉瓦公爵,班诺特忽然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不过没关系,以前你们只能靠自己,现在你们后面站着的是我们,是军团!学院和企业给他们的帮助,我们同样可以给你们,而我相信在我们的帮助下,你们很快便能拥有和联盟平起平坐的实力,这并不是很困难。”
听到这句话,加拉瓦公爵的眼睛顿时亮了,激动地握住了班诺特的手。
“太感谢了……莪的朋友,你们愿意和我们站在一起,实在是我们的荣幸!我可以向白象之神发誓,我们会尽全力配合你们!那么……请问您准备怎么帮助我们?”
看着加拉瓦公爵感恩戴德的样子,班诺特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关于这件事情,他其实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提出来的契机。
而现在,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们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一位出身名门的万夫长,他的名字叫麦克伦。和我这种文官不同,那家伙可是货真价实的军官,而且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那种。”
“不止如此,那家伙和你一样,和联盟有过节,他比任何人都仇恨那帮蓝地鼠。只要你们有这个想法,我可以为你们牵线搭桥,让他以军事顾问的身份前往婆罗行省,按照军团的标准帮助你们打造一支能征善战的铁军!甚至还可以捐助你们一些我们暂时用不上的装备!”
反正东扩派们也用不上那些装备了。
如果能把那些破铜烂铁利用起来,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而且班诺特可以笃定,麦克伦那家伙一定不会拒绝,甚至搞不好会主动请缨去婆罗行省当这个教官。
加拉瓦公爵闻言大喜过望,激动地紧紧握住了班诺特的手。
“谢谢!真的太感谢了!”
班诺特微微一笑,回握着他的手。
“不客气,你们是我们的重要贸易伙伴,也是我们的战略合作伙伴,你们的女——咳,香料我很喜欢!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加拉瓦公爵嘿嘿笑着。
“愿我们的友谊长久!过些时候,我送些到您府上!”
一番客套之后,班诺特总算送走了这个麻烦的家伙,转身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嫌弃地擦了擦手。
真是时运不济。
他堂堂一名万夫长,居然得和一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山羊握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的一声轻叹,令班诺特的脖子不由自主一僵,接着恼火地转过身,盯着站在门口的方向神色不悦道。
“就算你是元帅陛下的禁卫……也不该偷听我和帝国使者的谈话。”
不知何时站在营帐门口,奎克无动于衷地看着神色不悦的班诺特,丝毫没有将他的情绪放在心上。
身为禁卫军的他只效忠于元帅,也只对元帅负责,无论军衔,无需向任何人低头。
“东扩派好不容易才安分一点,元帅不会满意你的做法。”
班诺特表情有些僵硬,虽然本不想多废话解释,但想到这位副官的身份,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麦克伦不是傻子,他在联盟待了小半年,很清楚那些家伙不好惹,以及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想他自有分寸……我们要做的只是武装我们的盟友,并不是让他们真去和联盟打,难道你不希望我们手中的筹码更多一些吗?还是说你愿意看到我们被联盟牵着鼻子走?”
奎克语气平淡地问道。
“如果他把握不好分寸呢?”
班诺特毫不客气地回道。
“那就让他滚回来,他一个教官能做什么?那蠢货又不是格里芬,一个眼高手低的废物,撑死了也就去那个什么皇帝的后宫睡几个姑娘,还能把婆罗行省翻天了不成?”
听到格里芬这个名字,奎克微微皱了下眉头,眼神有些复杂。
不过,那一丝复杂的情绪,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班诺特,郑重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警告。
“元帅陛下很重视这次会议,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清楚这一点。尤其是在关乎‘主要矛盾’的问题上,你最好不要搞砸了。”
对上那双浑浊的瞳孔,班诺特的心中没由得生出了一丝惶恐,虽然那一丝惶恐很快变成了恼火。
他为什么要怕一个千夫长?
“我对元帅陛下永远忠诚,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奎克耸了耸肩膀,对此没做任何评价,只是转身走到门口。
然而就在他伸手掀开门帘,正要从营帐中离开的时候,却是忽然停住脚步,扔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
“我真希望你真是这么想的。”
班诺特愣在了原地。
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叫奎克的副官已经走掉了……
……
百越海峡的北岸,欣欣向荣的薯条港,和煦的海风将浪花吹向沙滩上,被一条延伸到深水区的码头分割成两半。
而在距离码头不远处的海域,一条条坐在小木船上的力量系牲口们,正卖力地将一根根胳膊粗的铝合金管打进海底。
这些管材都是牛马号飞艇刚刚从曙光城拉过来的,用于修建隔离海滩与深水区的围网。
之后他们会往这些铝合金管中灌入沙子,并在它们之间拉起魔鬼丝织成的网,将港口附近的水域圈起来。
似乎是预感到了生存空间被剥夺,活跃在海里的异种开始蠢蠢欲动,时不时朝着浮在水面上的小船发起攻击,隔三差五就有人落进水里。
不过即便如此,依旧阻止不了这帮牲口们的决心。
“兄弟们再加把劲!为了阳光下的比基尼!”
“嗷嗷嗷!”
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处的海面,肉肉愣愣地张着嘴,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这些家伙疯了吗?”
站在一旁的尾巴抱着双臂,一脸深以为然地点着下巴。
“喔!八成是疯掉了。”
被迫穿了整整三天的女仆装,她差点儿被那床单似的长裙给捂中暑了。
这几天总算换上了小背心的短裤,她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也许是海里的异种们都被吸引到了力量系牲口们的小木船附近,以至于海滩边上几乎都看不见什么异种的影子。
不远处的礁石滩上,一些拎着篮子的月族姑娘正用匕首和锥子采集附着在礁石上的牡蛎,还有一些则蹲在距离沙滩不远的水龙头旁边清洗衣服。
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啊。
如果不是那艘去而复返的牛马号飞艇,她甚至都没注意到,距离肉肉号停靠薯条港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尾巴感觉这个星期好像稀里糊涂就过去了,但这座日新月异的聚居地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
首先是营区的内部。
原本东边空着的那一大片土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排排木制的窝棚。
这些粗制滥造的房屋虽然美观上还有所欠缺,但遮风挡雨已经没什么问题。
除此之外,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着熏鱼和晾晒的毛皮。
帮助玩家们处理猎物和鱼获,已经成了薯条港大多数月族姑娘们的主要收入来源。
还有一些擅长农活的姑娘们,则在桑茹婆婆的带领下承包了南区西北边的农田。
百越行省开发有限公司会负责保障农田的安全,雨林的开荒,并为耕作者提供高产作物的种子和一些辅助耕作设备。
而她们所需要支付的代价,仅仅是农田、果园产出收获的一半。
对于从未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土地的她们而言,这条件简直丰厚的有些离谱了,以至于不少人一开始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当她们得知,那位带着她们挣脱牢笼的尾巴也是百越公司董事会的一员之后,她们才打消顾虑在合同上按下了手印。
而除了从事农业和手工业之外,也有一些年轻漂亮、身材姣好的姑娘进入了服务业,干起了玩家们大多不愿去干的活儿。
拜此所赐,原本空荡荡的营地也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不只是存档点、货摊以及商店增加了可以互动的NPC,受到无数玩家诟病的“一人酒馆”也终于变成了“伊人酒馆”。
这儿不但多了一群身材火辣、看着赏心悦目的服务员,更是彻底解放了伊老板的双手。
而作为上帝的顾客们,也终于不用再兼职端茶倒水洗盘子的活儿了……
太阳从东边落到了西边,转眼又是充实的一天过去。
如往常一样,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伊人招呼着酒馆的姑娘们将桌子椅子摆上沙滩,准备开始今天的营业。
然而就在众人刚刚将椅子搬出来的时候,却见一艘挂着联邦旗的快艇靠在了码头边上。
那个叫木达的NPC率先从快艇上跳了下来,带着两名水兵朝着酒馆的方向走了过来。
好久没见到这家伙伊人不禁有些稀奇,瞧着走近过来的三人笑着喊了一声。
“要来点什么不?”
木达没多废话,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电报纸看了眼,确认是这个地方,接着便看向眼前这位老板模样的男人问道。
“这里有个叫斯斯的人吗?”
伊人愣了下,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找她做什么?”
木达言简意赅地继续说道。
“她约我在这碰面,现在我来了,麻烦替我和她说一声——”
他的话音还没说完,一道不算熟悉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
“我在这儿。”
三人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背着步枪和火箭筒的姑娘正从营地的方向走来。
迎面吹来的海风带来了一股血的腥咸,她的外套上黏着几撮兽毛和还未干涸的血。
不只是木达一脸怪异地看着她,就连跟在他身旁的两名水兵也是大受震撼的表情。
倒是伊人老板,对这画面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笑着招呼了句。
“今天收成不错?”
“还凑合,没想到这热带雨林里居然有变异棕熊,”随口回了一句,斯斯将步枪和火箭筒靠在旁边桌子上算是占了个位,接着朝伊人老板比划了四根指头,“两瓶啤酒和两瓶橙汁,要加冰块的。我的队友去交素材了,一会儿就到。”
“好嘞。”伊人打了OK的手势,转身去了露天吧台的方向。
听着那根本听不懂的语言,木达刚准备开口询问那封电报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张干净整洁的信封便递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那信封,他的眉毛轻轻向上一抬,伸手接了过来。
“这是?”
斯斯言简意赅的说道。
“有人托我给你一封信。”
“谁?”
“你看过就知道了。”
木达看了斯斯一眼,将信将疑地拆开了信封。
而几乎就在他看向信上内容的一瞬间,那张被太阳晒到蜕皮的脸立刻严肃了起来。
将信攒在手里,他盯着眼前的女人,一字一顿地问道。
“他在哪?”
斯斯若无其事地说道。
“曙光城。”
听到这个回答,木达愣住了。
“河谷行省?!”
看着这个愣住的NPC,斯斯点了点头,用很轻的声音继续说道。
“是的……受到那位先生的委托,我们打算重启南部海域洋流发电站事件的调查。”
听到洋流发电站这几个字,木达露出诧异的神色,带着她走去了一边,将声音压低到了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程度说道。Χiυmъ.cοΜ
“……洋流发电站?事到如今就算调查那玩意儿又有什么用?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你们就算查到了什么,也改变不了现在的状况。”
斯斯淡淡笑了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木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说道。
“你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你只需要掩护我接近那里就足够了,剩下的工作我们自己会处理。”
木达神色渐渐怪异起来,瞥了一眼停在码头上的那艘货轮。
“掩护你?你打算怎么接近那儿?开那玩意儿?”
“当然不是,跟我来。”
斯斯神秘一笑,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营地。
木达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两名水兵,用眼神示意他们留在酒馆门口等自己,接着便独自一人跟在了她的身后。
带着这个NPC走进营地,斯斯径直前往了距离海滩不远的仓库区,来到了一座铁皮棚子搭成的仓库前。
“就在这儿。”
木达眯了眯眼睛,跟着她的脚步走进了那间仓库。
而当他看清楚停在仓库里那艘滚筒状潜航器的一瞬间,一双眼睛顿时危险地眯了起来。
“你们和70号避难所的人接触过?”
并没有在意他不自觉摸向腰间枪套的右手,斯斯若无其事地看着他说道。
“所以呢?你改变主意了?”
木达沉默了许久,最终挪开了搁在枪套上的手,缓缓开口。
“……今天晚上十点,你跟在我的船底下,我带你过去。”
听到这句许诺,斯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谢了。”
“不客气,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着的时候,木达再次看了一眼那艘停在仓库中的潜航器。
那留在金属外壳上的划痕与创伤,明显不像是联邦舰队的深水炸弹和鱼雷留下的。
虽然他并不认为真相有任何用处,但直觉告诉他这次搞不好真能查到些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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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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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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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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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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