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说起来,这细布生意做到现在,还是只赚吆喝不赚铜钿。”尹嫂子一声叹气。
阿囡说她穿上细布衣裳在杭州城讲学,肯定能带起一波人买细布,她也这么觉得,年年时兴这个时兴那个,都是这么人学人学出来的。
原本,她以为这一回肯定能赚回本钱了,阿囡又说得让别家也出点细布,阿囡这么说,金珠就赞成,唉,算了算了,眼光要放长远!
“阿囡不是说了,赚钱的时候在后头。”雨亭笑道。
“我瞧着吧,阿囡就不像是个会做生意能赚钱的。”尹嫂子委婉的抱怨了句。
“都是跟着咱们才做的细布生意,再说,阿囡说的对,细布生意真要做起来,得大家一起,咱们一家独木难支。”李金珠笑道。
“放心,不用劝我。”尹嫂子笑起来,“我这个人是挺爱铜钿的,可我也没那么爱铜钿,我要是只看着铜钿,当年也不会嫁进他们老张家!”
尹嫂子一声长叹。
当年她之所以答应了张家这门亲事,就是因为她舅姑上门求亲时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张大脾气好没本事,以后他们张家的生意就由她打理。
唉,嫁过来才回过味儿,第一人家全是话里话外的暗示,一句瓷实话儿都没讲过,二是这个张家,是她跟张大的张家,不是他们张家祖传的张家家业!
“你看的是这份当家做主。”李金珠笑道。
“那时候就是憋着口气,就是想让他们看看,我就是比我那个便宜弟弟会做生意。后来才知道,人家不是说我不行,人家是说:你再行你也是个女人,是女人就不行!呸!”尹嫂子忿忿的啐了一口。
“跟阿武一样。你再能打你也是个女人,你是个女人你就是不行。”雨亭笑着接话。
“啊?”尹嫂子一声惊叫,“阿武……”
“你小声点!”李金珠伸手去捂尹嫂子的嘴。
“她不知道?”雨亭跟尹嫂子一样惊讶。
“你怎么越来越不经心了!”李金珠没好气的瞪了雨亭一眼。
“我就说么!我早就觉出来了!”尹嫂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我就说么,咱们阿囡那么聪明的人,跟阿武那么不见外,阿武对阿囡多好呢,雨亭一点儿也不介意!我就说么!”
“咦!瞧把你聪明的!”雨亭撇嘴白了尹嫂子一眼。
“不说这个了。你们分家的事怎么样了?”李金珠强行扯开话题。
“对对对!还是说说我们家那些破事儿!”尹嫂子一只手挥着,哈哈的笑。
“这回是你弟媳妇不肯分家了?”雨亭赶紧跟上新话题。
“可不是!”尹嫂子两只手一拍,“从前吧是我死活不吐口,现在吧,是她死活不吐口!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转河西!”
“你弟媳妇盼着分家盼了那么些年,怎么改口了?你舅姑重新分家产了?给你们多了?瞧你挣钱多了?”雨亭摸了把瓜子。
“有一句说一句,大宝他婶子也不是只看铜钿的人,大宝他婶子心眼多的很,可是个精明人儿!我们家那一对老的,挑媳妇专挑精明的,啧!”尹嫂子撇着嘴,响亮的啧了一声。
“那为什么?”雨亭嗑着瓜子,及时跟上。
“嘿嘿。”尹嫂子干笑了几声,“看着咱们两家亲近,怕分了家就沾不上光了呗!
“大宝他叔从小就瞧不上他哥,嫌弃他哥笨、没本事,这兄弟情分一般的很,到我嫁过来就更不好了,明争暗斗的厉害着呢,我可不怕他们两口子!他们两口子跟我们两口子没情分,真要分了家,那不是更得生分了?”
“那捆着不分家,你们两家就有情分了?”雨亭撇嘴摇头。
“不是有大宝他们吗!你不知道他们两口子现在对我们家那两孩子有多好!比我这个亲娘好的多的多了!啧!”尹嫂子啧啧有声。
“这心眼!”雨亭一声赞叹。
“当初我们堂翁翁帮我们,也是看着学栋的前程,后来又看着阿囡。”李金珠纳着鞋底,笑道。
“我懂这个,所以么,他们不肯分家,我也没说什么,我成天在外头跑,我家小妮儿跟她婶子比跟我还亲,亲就亲呗。”尹嫂子挥手笑道。
………………………………
细布衣裳做起来太难太慢了,直到讲学前一天,李小囡和晚晴才带着一车衣裳赶到杭州城。
符太太做主,收拾了紧挨着贡院的一个两进小院落给李小囡居住,
符太太亲自看着人把小院打扫收拾妥当,让尉四娘子带着十来个丫头婆子住在厢房陪着李小囡。
李小囡和晚晴赶到时,天都黑了,匆匆吃了饭,选定第二天要穿的衣裳,李小囡就赶紧歇下了。
第二天,李小囡早起了两刻多钟,吃好饭收拾好,顾砚就到了。
顾砚穿了件本白细布长衫,腰间系着羊脂玉带,赤金蟠龙带钩移在身侧,垂着一串小小的玉珠玉佩,另一边垂着绣金荷包,扇套,长衫下摆用素白丝线绣着两寸多宽一圈万福纹,和李小囡身上那件裙子做法一样。
李小囡看看顾砚,再看看自己,想叹气。
明明她这一身衣裳花样更多,配饰也更多更贵重精致,可很明显,顾砚身上的细布比她身上的好看太多了。
唉,真是时尚的完成度靠脸!
“怎么啦?担心?”顾砚微微欠身,看着露出郁色的李小囡。
“担心谁?”李小囡随口问了句。xǐυmь.℃òm
站在李小囡旁边的尉四娘子失笑出声。
“走吧!”顾砚用折扇在李小囡肩膀上点了点。
“听课的人都到了?咱们能不能从他们中间穿过去?”李小囡看着顾砚问道。
尉四娘子听得眼睛都瞪大了,看看顾砚,再看看李小囡。
李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让那些人看到她和表哥并肩而行?还是看她和表哥着做工一样的衣裳?
“为了让人家看你的衣裳?你是不是有点?”顾砚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她为了她的细布可真是拉的下脸!
“看你,你穿这件长衫好看极了!”李小囡陪笑道。
尉四娘子用力抿着嘴,拧脸看树梢。
顾砚哼了一声,吩咐石滾,“从正门进去。”
尉四娘子嘴抿的更紧了,眼观鼻目不斜视,落在李小囡后面半步,绕往贡院大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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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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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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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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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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