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高师娘急步出来院门,笑着招呼,“请二少爷到这边喝杯茶,略等一等,快下课了。外子上课的时候,从不许人打扰,还请见谅。”
“师娘好,在下洪振业,和李学栋乃是同年。”洪二少爷跳下马,冲高师娘长揖见礼,跟着高师娘,进了高家小院。
没多大会儿,学堂就下课了,李学栋一路小跑,进了隔壁小院。
高先生站在学堂门口,犹豫片刻,没跟过去。
昨天黄县尊的指点,他想了又想,到今天早上,自觉悟出了几分精髓。
洪老太爷喜欢资助有才华的穷学子,肯定是想在那些举人进士们未起之时,先给一份恩情,攀一份交情,就像李家旺字房的宽老太爷,在李学栋考上秀才之前,资助他府试院试。学栋要是考中了秀才,宽老太爷就能借着李学栋,掌管李氏一族,收益巨大,学栋要是考不中,也不过破费几两银子,这点儿小钱他们不在乎。
正巧,学栋和洪家二少爷同年考过了府试,让洪二少爷出面,两个半大孩子相交,这就是一份交于微时、助于难中的同窗同年自小的情谊,可比资助之情更深更久更有人情味儿。
这位洪老太爷,跟那位宽老太爷一样,都是厉害人儿!
隔壁高家小院里,看到李学栋一路小跑过来,洪振业忙放下茶杯站起来,拱手迎上去:“李兄!”
“洪,”李学栋刚说了一个洪字就卡住了。
称他洪兄吧,他觉得太高攀太自大了,像学堂里那样叫师兄吧,肯定不对,一急之下,李学栋顺着下意识,拱手欠身,“二少爷。”
“你这是取笑我呢?”洪二少爷两根眉毛抬的老高。
“不是不是!”李学栋急忙摆手,窘的脸都红了。
“你这个人,真是个书呆子!你我是同年,我称你李兄,你当然要称我洪兄了,我本来就比你年长。”洪二少爷居高临下的拍着李学栋的肩膀。
他比李学栋高了足足一头。
“洪,洪兄见谅。”李学栋十分窘迫。
他这份窘迫,一半是从来没有过这种应酬经历,另一半,则是因为有求于人,先心虚卑下起来。
“你家……”洪二少爷从李学栋左边转到右边,看着李学栋身上摞着补丁的破旧衣裳。
他之前见李学栋,一身衣裳虽然不算光鲜,可至少没有补丁,现在这一身,补丁摞补丁,补丁的颜色还不一样,寒酸的像个乞丐。
翁翁和他说:李学栋父母双亡,家境极穷苦。
看他瘦成这样,这一脸菜色,这一身补丁,唉,这个李学栋比他想像的穷多了!
“我家离得远。”李学栋以为洪二少爷要去他家,顿时紧张起来。
他要是去他家,都这会儿了,中午怎么招待?家里没几只鸡了,银角子也只剩一个了,这一个银角子,大阿姐要留着买棉花织布的。
“我的意思就是这个,你家离得远,要不,院试前,你就住到我家吧,咱俩住一起,你要是不习惯,我让人给你收拾个小院,你自己住,怎么样?”
洪二少爷赶紧往回转,他刚才差点脱口说出来真穷俩字。
“不用不用,我……”李学栋没完全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先推辞。
“我跟你讲,你跟我可别客气,咱俩县试同年,府试同年,多亲呢!再说,你家,我没别的意思,咱们兄弟,你别客气,更别多想。”洪二少爷挠着头。
李学栋瘦成这样怯成这样,他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能许我附读,就是大恩了,大恩不言谢,若是……”李学栋总算想起了高先生的交待,赶紧表示自己会知恩会牢记还会回报。
“咱们兄弟,不要说这样的客气话!”洪二少爷一巴掌拍的李学栋往下一矮。
“我家穷,洪兄大恩……”
“我就是这个意思!”
洪二少爷听李学栋说出了这个穷字,松了口气,一巴掌拍的李学栋再往下一矮。
“你家里不富裕,就别跟我客气,我没敢说这个穷字,怕伤了你。”
“说穷伤什么?多谢洪兄,洪兄大恩。”李学栋实在想不出别的话,紧张的额头一层细汗。
“别客气别客气!我就说,你是个大气的,所谓贫贱不能移。要不,你收拾收拾行李,我明天带辆车过来,接你过去?”
“不用不用,不是,我是说,是这样,我的课业都不好,除了格致,别的也很差,我得跟着高先生学。您看,能不能让我五天十天去一趟您家,跟邵先生学上半天一天。
“那个,要是不方便,您……那个……”李学栋期期艾艾、口舌粘连。
到人家家里蹭先生,一个铜钿不给,还要这样那样,他实在尴尬极了难为极了。
可他真不敢到高家一住几个月!
隔上五天十天去一趟,当面请教,是他和妹妹商量好的,这是最好的办法,要是不行,那就看能不能借一些格致书自己看。
“方便方便!怎么不方便!三天五天,十天八天,都行!让我想想。”
洪二少爷两根手指捏着下巴。
“要不,这样吧,我回去跟邵先生说一声,让邵先生看看,你几天过去一趟比较合适,我跟你说,格致这门课,还真是挺讲究的,没人给你讲,你自己看书不行的,看不懂!”
“多谢洪兄,洪兄大恩。”李学栋松了口气,赶紧拱手长揖再次致谢。
洪二少爷笑出了声,“你这个人,刚才都说了大恩不言谢,这会儿又谢上了,以后别说什么多谢什么大恩了,咱们兄弟不用客气。”
李学栋再次窘迫起来,拱着手,张着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他还是想说多谢,想说这是大恩,可人家刚说了大恩不言谢。
洪二少爷看着尴尬呆怔的李学栋,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李学栋的肩膀,“你这个人,就是个书呆子!行了,我先回去找邵先生说说,明儿再过来。wWW.ΧìǔΜЬ.CǒΜ
“我跟你说,咱们俩可是正正经经的同年师兄弟,你跟我可千万别客气。行了,咱们明儿再会。”洪二少爷冲李学栋拱了拱手,扬声辞了高师娘,上马走了。
李学栋送出院门,看着洪二少爷抖动缰绳跑起了马,长长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汗。
唉,可把他难为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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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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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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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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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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