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进了常熟县,跟着晚晴的四个长随之一早就先走一步,这会儿已经找好了一家客栈,包下了一个小院。
安顿下来,晚晴从箱笼里拎出一本江南织坊名册,放到李小囡面前。
这本名册还附带地图,哪家织坊在哪里,标注的清楚明白,地图虽说简陋,可看个大致位置足够了。
晚晴和李小囡对着带图的名册,商量了几句话,就安排妥当了:四个长随外加李文儒、阿武六个人,每人分上一家两家,明天上午先去这些织坊查看一遍。
王雨亭伸头问晚饭怎么吃。
不等李小囡说话,晚晴抢先道:“我们都是领了差使出来的,我们府里的规矩,吃住行都有份例,要不……”
“既然有份例,那就你们吃你们的,我们吃我们的。”李小囡打断了晚晴的话。
再怎么,晚晴带着这些人过来是给她帮忙的,她不花钱不管饭白用也就算了,再要蹭饭就太过份了,再说也不是她一个人,阿武和雨亭饭量都不小。
“咱们借厨房自己做,蒸锅米饭,上面铺几片腊肉,再炒个鸡蛋酱。”李小囡和雨亭道。
腊肉、米、鸡蛋和酱都是她们从家里带过来的,就在车上。
“我也自己吃吧,累了一天了,想喝口酒解解乏。”李文儒急忙笑道。
啧,这姐妹几个都太会过日子了,这伙食要是一天两天他就忍了,可这一趟走下来一个月都是少的,天天咸菜腊肉他可没法忍。
“那行吧。”李小囡一脸干笑。
她也想吃好喝好,可大阿姐按天算着给的盘缠。当然啦,大阿姐已经考虑到她嘴巴馋好享受,在大阿姐自己和二阿姐的标准上,已经多加了三成的铜钿了。
李文儒正要站起来让掌柜炒几个菜,抬眼就撞上阿武瞪过去的目光,怔了一瞬,随即醒悟,忙笑着邀请道:“阿武也累了吧,咱俩喝两杯?”
李文儒话音还没落,阿武已经点头应好,看向李小囡嘿笑道:“我跟李二爷喝两杯。你跟雨亭……”
阿武的手指从李小囡点到王雨亭,嘿嘿笑了几声。
“我知道你笑什么,你笑我做饭不好吃,炖猪食是吧?”王雨亭立刻接话道。
李小囡看着迫不及待的表示她做饭就是炖猪食的王雨亭,叹了口气。
“你跟我一起吃饭吧,我是二等,份例菜多,我一个人根本吃不了,在别业的时候,我们院里两个小丫头一直跟着吃我的份例菜呢,那两个小丫头都比你饭量大。”晚晴捅了捅李小囡,压低声音道。
“对对对,你饭量小得很,我饭量也不大,我跟阿武凑一凑,阿武省几口就够我吃了。”雨亭急忙接话。
“好吧好吧,你拿十个鸡蛋过去,给大家添个菜。”李小囡叹了口气,冲王雨亭挥手道。Χiυmъ.cοΜ
她当年也因为食堂太难吃辞职换过工作呢,再说,梅姐腌的腊肉齁咸,确实难吃。
第二天上午,也就一个来时辰,出去打听几家织坊的诸人就都回来了。
常熟县一共十一家织坊,其中七家是总号在杭城等地的大织坊的分号,这七家织坊中,李小囡知道的有两家:
江南丝绸总行朱会长家的祥云坊,和平江丝绸行施会长家的瑞福坊。
这两家织坊的当家人,这会儿都在临海镇的军营里关押着,施会长的案情她不知道,朱会长手上的人命肯定不只一条。
“这七家说是大前天还跟原来一样,前天中午前后突然停了,昨天今天都没上工,另外四家小织坊一向是看着这七家,这七家停了工,四家小织坊昨天起就没再开工。
“怎么突然停了?临海镇的案子有什么信儿了?”李文儒看着李小囡,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李小囡眉头微蹙,没答李文儒的问话,反问了句,“七家一起停的?”
“我问的那两家是前天中午,你们呢?”李文儒回头看向阿武和几个长随。
“我看的那两家是小织坊,昨天停的。”阿武胳膊抱在胸前,紧拧着眉,一脸严肃。
几个长随答了句,七家大织坊都是前天中午前后停的工,四家小织坊从昨天起陆续停工,十家家织坊今天都没开工。
“织工呢?回家了?”李小囡接着问道。
“好像都在织坊。我回来的路上有家牙行,就进去问了问,说是没有织工托过去,一个都没有。”李文儒答话道。
“这两天才刚停工,都在等信儿呢,这会儿肯定不会卖织工,织工最难买。”晚晴接话道。
李小囡嗯了一声,晚晴这话说得对,前天停工的话,还没到卖织工的时候。
“你们去看看各家织工在做什么,悄悄儿的,能找到织工问问最好,问问管事怎么跟他们说的,这么闲着给不给工钱什么的。”李小囡看着李文儒和几个长随道。
阿武也跟着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走时,被李小囡一把拉住,“你动静太大,别去了。”
“你这个人……”阿武瞪着李小囡。
“你跟雨亭去逛一圈,看看城里有几家丝绸行,几家布庄,问问生意怎么样。”李小囡打断阿武的话,招手叫雨亭。
看着两人出去,晚晴站起来坐到李小囡旁边,伸头看着李小囡的脸色,“没事儿吧?”
“怎么没事儿!这七家织坊,总号在平江城一家,在杭城两家,在扬州两家,在越州一家,在丹阳一家,怎么赶在同一天停了工?”李小囡伸头往前,脸几乎怼到晚晴脸上。
“对啊!为什么?”晚晴一脸惊奇。
“我再问你,织坊跟织坊,是关系挺好,同气连枝,还是同行是冤家?”李小囡没好气的白了眼晚晴。
“平时肯定是冤家,可这会儿,他们肯定得同气连枝对付我们世子爷吧?”晚晴欠起屁股,挨到李小囡耳边道。
“肯定是因为这个,他们要同气连枝搞事儿!就商量好了一起停工!你快写信,把这事告诉你们世子爷。”李小囡一下一下拍着晚晴。
“那咱们呢?”晚晴急忙站起来,欠身拿过砚台,倒水研墨,“在这儿等着?”
“在这儿等有什么用?等他们打听回来,咱们立刻就走,去吴江县看看,要真是各处都停了,再都是前天昨天停的,唉,要么一个织工也买不到,要么织工就太多了,根本买不完。”
李小囡坐到晚晴旁边,叹着气看她写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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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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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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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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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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