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宅子偏出来的头一进院子后面,是一个小小的马厩,能养五六匹马。
李小囡看了一圈,拍了拍阿武那匹高头大马,背着手进了正院。
现在,她们家也算有马有车有厨娘有保镖的大户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小囡就和阿武一起,赶往临海镇。
顾砚那么郑重其事的交待她,黄显周这个忧心忡忡必定不只是忧心忡忡,她知道临海镇这桩大案到底有多大,顾砚交待的这件事既重要又紧急。
李小囡那辆半旧桐木小车夹杂在进出临海镇的车流中,先去了堂翁翁李士宽家在临海镇的铺子,和二堂婶一起吃了饭,歇了一会儿,和阿武一起出来,沿街逛着,顺手买了两包点心,拎在手里,去了码头。
黄显周已经搬到戒备森严的码头军营里去了,李小囡还是先去了码头中间那座显眼的临时棚子,冲笔直站在棚子门口的兵卒欠了欠身,笑问道:“请问姚先生在吗?我姓李。”
没等兵卒答话,帘子掀起,一个神采飞扬、生机勃勃的年青将军从棚子里出来,走到李小囡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咧嘴笑道:“你家在平江城?行四?”
“是杨五爷吧?”李小囡曲了曲膝。xǐυmь.℃òm
“你怎么知道我姓杨?谁告诉你的?”杨启帆头微微前伸,一脸兴奋。
“是四娘子。”李小囡瞥着杨启帆那一脸的兴奋。
“四娘子?她跟你说我?你们说我干吗?”杨启帆意外的一怔,又有些失望。
“说你变了不少。”李小囡看着杨启帆。
杨启帆眉毛扬起,狐疑的看着李小囡。
“我找黄先生,在不在?”李小囡指了指棚子。
“在那边,我带你过去。”杨启帆指了指远处的军营,“你跟四娘子交情不错?她说我哪儿变了?吃饭响?粗鲁了?”
“算不上交情不错,我跟她没见过几次,应该是没话找话才说到你吧。”李小囡委婉的回避了杨启帆的问题。
“四娘子那样的人,没话找话也是找诗啊茶啊花啊草啊学问什么的,她能找的话题多得很,肯定不会跟不熟的人背后论人。”杨启帆斜着李小囡。
“诗啊茶啊我又不懂,我跟她说话都是没话找话,是我找的话题,说到太子爷在别业,平江城多了不少驻军什么的,就说到你,顺口说了一句两句而已。”李小囡道。
“你不是学问好得很么,四娘子学问也好得很,你们这些有学问的,一说起学问个个都是没完没了,用得着嚼舌头根子?”杨启帆堵了回去。
“你对四娘子这么知根知底?”李小囡调整了话题方向。
“我小时候父兄领兵在外,没人管,常到尉家玩,在尉家小学堂启蒙念书,尉学政是我授业恩师。”杨启帆答的干脆直接。
“父兄在外就没人管了?那你小时候挺皮吧?你阿娘你姐姐什么的管不了你?”李小囡继续歪楼。
“四娘子说我哪儿变了?”杨启帆一句话就把话题拽回去了。
“你刚才不是说,不能跟不熟的人背后论人么?咱俩不熟。”李小囡直接怼了回去。
“唉你这个人!这话是你先挑起来的吧?是你说从四娘子那儿听说的我,四娘子说我变了,我问一句四娘子说我哪儿变了,怎么成了背后论人了?”杨启帆在牙尖嘴利上丝毫不逊于李小囡。
“四娘子说一句你变了,不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么?你跟四娘子多少年没见了?你长高了,晒黑了,红衣裳换绿衣裳了,不都是变了?这有什么好追问的?”李小囡也不客气了。
“长高了晒黑了红衣裳换绿衣裳了,是四娘子说的还是你说的?”杨启帆站住了,上身微微前倾,瞪着李小囡。
“我说的,打个比方懂不懂?”李小囡气的双手叉腰,瞪着杨启帆。
“那四娘子说我哪儿变了?”杨启帆看起来是非要问出来不可了。
李小囡抬手拍在嘴上,她真不该提四娘子!
“四娘子怎么说的?”杨启帆紧追不放。
“奇了怪了,随口一句应酬话而已,你就这么追着不放,是因为这话是四娘子说的,还是因为说你变了?”李小囡努力歪楼。
“四娘子说什么了?”杨启帆不为所动。
李小囡觉得头疼,这位杨五爷怎么像只生了根的磨盘,转着圈儿死盯着一句四娘子说了什么,怎么拽都拽不动!
“世子爷说,你跟四娘子正在议亲?”李小囡只好迂回。
“世子爷连这种事都跟你说?是!四娘子说什么了?”杨启帆应的干脆。
“你这么在意四娘子说了什么,是你相中了,怕四娘子相不中你?还是你没相中四娘子,可你们家从上到下全相中四娘子了,你没办法,只好盼着四娘子相不中你?或者,你另有意中人了?“李小囡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胶黏粘牙,我就问你一句四娘子说什么了,你看看你,扯了多少废话了?”杨启帆根本不踩套。
李小囡慢慢吸了口气。
真正胶黏粘牙的是这位杨五爷,粘上了就甩不开!
“一,你相中了,担心四娘子相不中,二,你没相中,担心四娘子相中了你,是一还是二?”李小囡不客气的问道。
“你这个人!”杨启帆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小囡,“简直是个泼妇!”
“你不答就算了,我自己去找黄先生,不劳你了。”李小囡转身要走。
“我要是答了,你就告诉我四娘子说了什么,咱们得先说定了,你这个人太滑头!”杨启帆一个箭步,拦在李小囡面前。
“行。”李小囡拧眉想了想,一脸勉强的答应了。
“相中了!我阿娘找她们家提过三四回了,她阿娘说我年纪小没定性,一直说等等等等等等。”杨启帆照旧干脆极了。
李小囡抬手抹了把脸。
照四娘子说的那些,这熊孩子可半点儿也没有要相亲成功的自觉啊!
“你听着,”李小囡再次深吸了口气,“看在世子爷的面子上,给你几句金玉良言:
“我随口一句话你就紧盯不放,是因为你心里没底,七上八下对吧?
“你跟四娘子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她的脾气性格,我跟她真不熟!她跟我说到你,也必定都是客套话泛泛之言,你先听我说完!
“你真想知道四娘子怎么看你怎么想的,你能去一趟平江别业吧?既然能去,那就去一趟啊,找四娘子,当面好好说说。
“嫁人这事儿,对我们女人来说,就是第二次投胎,头一回投胎浑然无知没办法,第二回投胎,当然得看清楚看仔细,宁可不投不能错投,四娘子多谨慎都不过份。”
杨启帆斜瞥着李小囡,错牙道:“明明说定了,我答了,你就告诉我,你这是耍赖!”
李小囡迎着杨启帆的斜瞥,片刻,转身就走。
耍赖就耍赖吧,反正,四娘子那些嫌弃肯定不能说给他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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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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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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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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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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