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李文华的大女儿翠叶应声而出。
“侬走一趟,让侬阿爹来寻我,就现在。”李士宽交待了句,转身往回走。
李士宽到家没多大会儿,李文华裤腿高卷,踩着双沾满泥的木屐子,进了院子,先到井边,舀几瓢水冲了冲,才坐到李士宽旁边,拿过把蒲扇扇着。
“这天热得真早,啥事体?地里忙得很。”
“这是三个银角子,侬回去换身衣裳,去一趟高村集,两个银角子买四色礼,给高先生,替我道一声谢:先生辛苦了。
“还有一个银角子,都买鸡蛋,也送到高先生家,跟高先生说,一天两个,烦劳高师娘帮忙煮一煮,给阿拉学栋补身子。再说一句,鸡蛋吃完了,阿拉再送过去。”李士宽压着声音,仔细交待道。
“鸡蛋我家有,好些呢,拿银角子现买多贵!”最后一句多败家,李文华没敢说出来,他大伯真不是败家的人。
“让侬怎样做侬就怎样做!”李士宽瞪了李文华一眼。
“我晓得了。”李文华缩了缩脖子。
“还跟上两回一样,避着人儿!”李士宽再交待了一句。
“大伯放心,那我现在就去啦?”琇書網
“去吧去吧。”
………………………………
高先生虽然只考过几回府试,可他年青时在府学附学了好几年,这一路考下去的过程和关键点,大体是知道的。
格致这一门,县试时基本不看,府试时,格致上不通,就要吃点儿亏了,到了院试,这格致上要是一窍不通,就必定要黜落了。
至于后面的秋闱春闱,考得过的,个个精通格致。
毕竟,考过了秋闱,就有了做官的机会,主管政务之人,不通数易经济,那是断断不行的。
高先生是高家学堂唯一的先生,他不通格致,高家学堂自然也就不教授格致,反正,这二十来年,他们高家学堂连个县试内圈都没进过,根本用不上格致这门课!
李学栋县试考了第三,从县城回家的路上,高先生就在考虑李学栋的格致该怎么办了。
可那会儿,高先生也就是略想了一想,他觉得,以李学栋的天资,考了县第三凭的不是学问,是运道,接下来的府试,能考过的可能性极小,格致的事体,可以慢慢打算,从长计议。
等到李学栋府试考了第十八名,高先生那份惊喜还没过去,就急出了一身燥汗。
学栋这是鸿运当头了,秋天的院试无论如何都要去考,说不定真能一路鸿运考过去了,可是,他家学栋在格致上还一窍不通呢!
他这个先生失职了!
高先生急的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高先生带上李学栋,直奔昆山县城。
一夜没睡,思前想后盘算掂量了七八个来回,高先生大致规划好了他家学栋格致学习之路。
首先,学栋得有位擅长格致的良师。
学栋这孩子的长处是极其刻苦,可天资上实在一般,格致这门课,靠他自学事倍功半,而且也来不及了。
擅长格致的良师,又肯教授学栋的,他能想到的,只有县学教谕了。
虽说昆山是个小县,这位教谕至少也得是位举人,能考过秋闱,这格致上的学问就不能差了。
高先生和县教谕素不相识,他决定带学栋去求一求黄县尊,黄县尊对学栋的爱怜欣赏,他看得清清楚楚。
高先生带着李学栋,直奔昆山县衙,刚到县衙门口,迎面看见黄县尊那位幕僚姚先生。
姚先生不认识高先生,却认得李学栋,见他明显是直奔县衙,迎上前一步,笑问道:“是李学栋吧?有事儿?”
“是,小子跟先生,请见黄县尊。”李学栋忙拱手答话。
“出什么事儿了?”姚先生看向高先生,关切道。
“没什么事,是为了这孩子院试的事儿。”高先生陪笑答道。
“没事儿就好,县尊在里面,跟我来吧。”姚先生笑道。
高先生推着李学栋,跟着姚先生进了签押房。
“东翁,我在门口碰到这孩子,说是特意来请见您。”姚先生回头看向高先生,“为了这孩子院试的事儿?”
“是,县尊安好。”高先生恭恭敬敬的长揖见礼。
李学栋学着高先生,长揖下去。
“不用客气,坐吧,有什么难处了?”黄县尊看向高先生,笑问道。
“是。”高先生瞄了眼桌子上高高两堆卷宗,直截了当道:“在下对格致这门学问一窍不通,学栋从来没学过格致,七月里的院试,只怕要吃大亏。所以,在下带着这孩子,来求县尊,能不能让学栋到县学听几天课?听说县学的伍教谕擅长格致。”
黄县尊轻轻喔了一声,“怪不得县试那回,格致一卷,他一字没写。嗯,院试上,要是格致卷一字不写,确实极难考过。”
黄县尊看向姚先生,“伍教谕的格致怎么样?你和他聊过没有?”
“他爱诗词,不喜格致。倒是洪家那位邵先生,擅长格致。”姚先生笑道。
“洪老太爷很喜欢资助有才华的穷苦学子。让学栋给洪家考了案首的那小子,叫洪振业是吧?写封信求一求洪振业,必定管用。”黄县尊看向高先生,笑道。
“在下懂了,多谢县尊,多谢先生指点。”高先生起身长揖致谢。
李学栋紧跟着高先生,长揖致谢。
辞了黄县尊出来,高先生干脆现买了纸笔,找间茶馆,指点着李学栋,给洪振业写好信,交到了县城的递铺。
第二天一大清早,洪家二少爷洪振业带着一个长随一个小厮,三匹高头大马,到了高家学堂外。
小厮个子不大,嗓门却宏亮,骑在马上高叫:“是高家学堂吧?李爷在不在?”
“叫么叫!里头上课呢!”高家老仆妇黄妈冲出来,冲小厮挥着烧火棍。
小厮吓了一跳,赶紧勒马往旁边闪。
中年长随急忙跳下马,拱手上前,陪笑赔礼,“您见谅,阿拉是从县城过来的,这是阿拉二少爷,姓洪,来寻李讳学栋李爷,烦您通传一声。”
“传啥么传,等下课!”老黄妈握着烧火棍,横眉怒目。
………………………………
县教谕,约等于县教育局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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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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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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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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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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