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大将黄显维奉梅抚台之命,率一万三马步军救援会州。
因为朝廷补发了军饷,这回士兵们的积极性很高,都呼喊着赶紧上路。
李师道呵呵一笑,黄参将可别死在会州了哟。
他现在整天窝在军营里狠抓训练,除了每隔三日去兵备府上常例签到议事之外,吃喝玩乐都在军营,这让士兵们颇为不解,这年头还有不在家跟妻妾厮混,整天睡号房的军头?
啧啧啧,稀罕哪!
李师道想说,我这不是没老婆不是?
九月二十五,沙尘暴席卷河西,兰州不见日月。
朝廷通政院飞使来到,邸报了军国大事。
庚寅,皇长子慈烺生于西宫,内阁票拟大赦天下获准。
三月戊寅,蓟州兵变,有司抚定之,军部召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移镇。
四月甲午,诏裁陕西、山东、河南、山西、贵州、四川、浙江、湖广、江西、甘肃诸省驿传,并汰全国各省马政、漕运、巡盐、屯田、卫所、江防、海关、锦衣卫之衙门官吏。
癸未,有事于北郊。庚子,廷议改历法。
六月戊午,辽东督师袁崇焕以割据罪名处决皮藩总兵毛文龙于双岛。
皇帝诏报辽东许之,历数毛文龙十大罪状,并令法司逮捕收押毛文龙党羽。
毛文龙的首级则传示九边敲警钟,李师道在兰州看到了他的头颅,虽然用石灰腌制了,但也烂得差不多了,认不出面目,梅之焕召集诸将,指着毛的脑袋喝道:“割据如此辈!”
武夫们喏喏连声以退,大气都不敢出。
看来杀死毛文龙并不是袁崇焕后来被凌迟的原因之一,应该是还有很多事情。
癸亥,帝以关中大旱,斋戒文华殿,敕群臣省。
秋八月甲子,奢崇明伏诛,水西贼遂平。
甲戌,熹宗神主太庙。
九月丁未,萨尔浒之战统帅杨镐及其党羽数百人被押赴西市斩首。
听到这里,文官们心有戚戚,谈不上为杨镐伤心,但兔死狐悲之感却是有了。
特别是王正贤,此后一连好几天不出门。
李师道也没想到本届新政府连萨尔浒之战都还在追责,那么接下来就该是沈阳陷落、浑河血战、广宁惨败、蓟州兵变、卢龙开关这些事了吧,看来又有好多大人要掉脑袋喽。
老狗作为当年广宁之战的指挥官之一,估计全家都悬了哟。
九月二十六下午,李师道刚刚结束兵马例行操练,却见梅之焕亲兵来召,说抚台有十万火急之事相商。李师道不敢耽搁,匆忙牵了坐骑,随梅之亲兵入城赶至巡府谒见。
“师道可知孙怀忠遭贼人刺杀一事?”
抚衙内,梅之焕脸色铁青,声音也有些颤抖,显然怒火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
孙怀忠被刺杀?这厮不是梅之焕亲军营的步兵校尉么?
“卑职一直在城外军营练兵,不晓得出了这事。”
李师道拱手道,他这段时间都在军营练兵,深居简出确实不知情。
梅之焕看了李师道一眼,沉吟道:“孙怀忠在狐仙庙遇刺的,贼众数十,皆持强弓劲弩直刀火铳,提前埋伏在此,杀伤十四军卒,孙怀忠亦受重伤。此辈贼人,师道可知来历?”
“怕是行伍兵卒。”李师道如是说,有组织有预谋,九成是自己人干的啊。
“不错。”梅之焕点头道:“我已暗中查清,此乃姚之夔亲兵余众,受会州副将史开先、参将张问政、游击赵小方指使,自称报冤鬼,意图伏杀孙怀忠,幸未得逞。”
史开先、张问政、赵小方都是姚之夔的部下,听说以前跟姚之夔是称兄道弟,梅之焕斩杀姚之夔收复会州后,把姚之夔的嫡这些系部众都带回了兰州,不想却闹出了这等祸事。
“抚台打算……”
“某欲收斩史开先等辈,以儆效尤。”
“抚台不可!”
李师道一听就有些急了,拱手道:“史开先,河西大将也,深得士兵爱戴,又是先帅三边总督杨肇基亲信。今无罪斩杀,不但会引发军乱,还会得罪杨太保,敢请抚台慎重啊!”
这史开先,李师道虽然没有交往,但也有所耳闻。
杨肇基组织反攻兰州的时候,史开先奉命担任先锋官,率先攻陷东城,一个人就斩获鞑子首级二十七具。战功赫赫,虽然凶残,却深得杨肇基器重。杨肇基离任后,梅之焕认为这厮过于凶残,桀骜不服自己管制,就找了个罪名将其贬到会州当副将,一直都没找回来。
“这件事还是交给都察院长官处理吧,或者上报军部裁决,抚台真的别下场……”
“够了!”
李师道还想再劝几句,却被梅之焕喝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斥道:“我当巡抚还是你当巡抚?史开先刺杀大将,此事军部焉能容他?勿复多言,今晚就围了这厮府邸!”
“死活不论,某早欲斩杀此獠。”
“抚台……”李师道还欲劝说,却见梅之焕一抬手。
“无论官位、财货、美女、粮饷,本官都可以满足你。此事做是不做,李总兵给个痛快话。”梅之焕瞪着李师道的眼睛,逼问道。
没办法了,李师道明白,梅之焕要杀史开先,不是一时兴起。
这位领导气量狭小,早就对桀骜的河西武夫非常不满。之前鞑子入寇会州,姚之夔、史开先、张问政、赵小方等人直接弃城逃跑,任凭鞑子劫掠,想以此使得梅之焕获罪下台。
梅之焕能忍到现在才杀人,对他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抚台于我有恩,李某不能不报。上官命令在此,李某不得不从。这便回去整顿兵马,明日将史开先首级献上。”梅之焕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师道也就没有再劝的必要了。
二十六日的夜晚看起来一切正常,新城距离肃王府不远处的一座邸园内,数十军汉正在大吃大喝。史开先据说是处月部沙陀人后裔,习性也颇似胡人,凶残好战,大胡子。
他的这座府邸本来是肃王府资产,先帅杨肇基克复兰州后论功行赏,史开先以先入兰州功排第一,杨肇基便把肃王名下这座宅子讨过来赏给了史开先,以此激励诸将奋勇作战。
就是这样一座豪华宅院,数十名粗鄙军汉正在里面踞案大吃大喝。
美女陪伴其中,武夫上下其手,高声喧哗,真是乌烟瘴气。
府邸主人也出来喝了几杯,与众人大声说笑,言语涉及府衙官将,诸如“奈何不得手”、“悔在狐仙庙动手”、“下次斩了李师道”、“张应昌杀得,梅之焕也杀得”、“寻机兵变”等词句。
声浪之高,几乎冲破院墙,让路人听去。
酒到半酣地方,武夫们拿钱赌博,兴高采烈之处,嬉笑怒骂,旁若无人。
忽然,多支箭弩飞来,当场射翻数人。受伤未死的趴在地上叫痛,同时呼喊示警,招呼同伴准备刀弓,久在军中的他们当然知道这是经制部伍才有的强弓,准头还这么足。
不是老兵是什么?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十几名军汉从围墙上翻进来,领头之人直接下令。
在他们身后,更多士兵在翻墙,密密麻麻的,开门的开门,守墙的守墙。
“武威军的狗东西,是李师道的人!”
有人惊声高呼,不过没等他有所动作,又是一波乱箭射来。
此人身中三四箭,双目圆瞪,不甘扑倒在地。
“好恶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史将军的府邸,你们……”
府门附近响起交战声,有人厉声呵斥。
“杀的便是史开先!”回答他的是更凶猛的砍杀。
府门附近的守卫很快被屠戮一空,大门圆圆打开后,成群结队的士卒冲了进来,仔细听的话,应该是固原口音,此时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史开先要遭大难了。
喝得醉醺醺的报冤人显然打不过结阵而至的武威军士卒,搞女人的忙着提裤子,赌钱的匆匆寻找兵器,这几乎就是待宰猪羊,以至于领兵的吴少诚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没抵抗。
“杀了史开先,梅抚台说了,财货任凭自取!”
“他娘的,这院子比王道台的还豪华,姓史的肯定贪墨军饷赏赐了。”
“休要呱噪废话!吴少诚已经带人杀进去了,快上!”
“总兵有令,但杀史开先及报冤人,勿犯无辜!”
“晓得了晓得了!”
史府的变乱瞒不住外人,这宅子地处新城,附近有不少民宅和商馆客栈。
虽值深夜,但还是有不少人被史府里面的喊杀声惊醒。他们一开始以为发生了兵乱,士兵们要劫掠地方了,因此纷纷加固房门,躲在家里瑟瑟发抖,乞求官府早些调兵镇压。
可谁成想,这次不是兵乱,而是武威军有组织有计划逮杀大将史开先。
史府很大,守卫也不少,大概六七十人的样子,加上那伙姚之夔的亲兵报冤人,大概有一百三四十人。不过今夜府邸饮宴,防备松懈,又是深夜偷袭,猝不及防之下一败涂地。
不久,李师道带着百名亲兵进入史府。此时全府已被武威军控制,唯有一处阁楼尚未攻破。史开先带着二十几个家丁,占着高楼便宜,还在做困兽之斗。
“大哥,抓到了史开先那厮妻女,不如押上前劝降?”吴少诚从阴影中走出。
“给她们一个痛快的,斩。”
李师道扫了一眼被士兵控制的史家妇孺老幼,自己就是饶她们一命也没有卵用,先前灭门姚之夔三十七家亲兵的时候,梅之焕就已经用行动表明,他奉行的是斩草除根。
李师道下令后,士兵们把这些家眷押到池塘边上,成排打跪下斩首,然后抛尸池水。
再是一炷香过去,阁楼上的打斗渐渐稀落。
披头散发的史开先身受数创,坐在墙角嘶声喊道:“李师道,敢不敢来见?”
“史将军安心去耶!”
李师道不动,在远处答道:“你之亲属,我已送到地府,多说无益,还请将军上路。”
“好!好!好!”
史开先哈哈大笑,继而厉声哭吼道:“杂种梅之焕,我等你下来!”
须臾,史开先首级献上。
李师道看了,却没有任何欣喜。
河西大将史开先深夜遭武威军入门冲杀,消息一传出,立时轰动兰州三城。
二十七日拂晓,得到通告的文官武将无一人上值,都在家里观望风色。不是他们不想上班,昨晚后半夜梅之焕急调驻于城外的临洮军一千、狼狗军三千、黑熊军一千入城,封锁了兰州四面城门及各处交通要道,同时派遣鹰头军监视各军,红衣大炮都拉上了四面城楼。
至于武威军,昨天晚上就已经前往史开先所部大营,将主要军官扣押。
李师道自坐镇辕门,对士兵没呢晓以大义,史开先密谋兵变,巡抚只杀此獠一人,无关他人。史开先的亲信将校鼓噪闹事,直接被李师道乱箭射杀,血腥气味浓郁得令人作呕。
暂归李师道带管的临洮军士兵还有七千人,都被他派往兰州四面城门守卫。
大半个月来深居简出的兵备道王正贤也露面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也担心真的发生兵变,于是谒见巡抚梅之焕,请发府库财货安抚诸军。梅之焕有些不舍,因为他没多少钱了。
但局势至此,他也不得不同意王正贤的意见,给河西诸军发钱。
有了钱,事情就好办多了。
史开先所部,说到底还是朝廷的军队,不是史家私兵。最忠诚的亲信已为武威军屠杀,军官又被软禁扣押,大家还能怎么办?于是,士兵兵放下器械,分批出营领钱,一场风波似乎就此消停。
午时,文武百官接到通知,入城点卯议事。
甘肃总兵杨嘉谟、甘肃副总兵徐永寿、凉州卫指挥使张问政、临镇参将赵小方、河北游击高夫麒、平虏总事夜不收王进、肃州参将冷士贞、中卫军指挥使杨天华等人面色难看,一句话不说,比他们低级的将领更不敢就此事多加议论,看大伙儿态度,似乎都非常不满的。
即便是那些平时与史开先有矛盾的,在这件事上多半也不会站在梅之焕一边。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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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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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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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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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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