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真有情调啊。
“如此安排,姑娘可还满意?”船舱里响起如水般温柔细腻的嗓音,着实耳熟。我站在桥上,看着从内里穿过层层纱幔慢慢步出之人,青衣华袖,风姿不与,带着一阵阵桃花香气,出现在我的面前。
虽然早在堇娘的记忆之中见过,知道是个极美极俊的男子,如今此人立于我身前,我还是忍不住看呆了去。
他半束着发,更带着几丝不羁,那样含情的眉眼,只要瞧上几眼,就无法再移开目光去,怪不得这堇娘这般喜欢他,也难怪坊间在传,一见裴念误终身。
如此一身灼灼其华,加上显赫的家世,这般好的情调,也难怪他这般风流了。
他不风流,确实有些浪费。
真可惜了,我是个活死人,我要是个正常的女子,我估计会心花怒放飞扑上去。
那管事的背后主人是裴念。
要见我的人是裴念。
可是,为什么呢?
他在船上玉方台边上坐下,长袖轻挥,上好的翠玉茶具在他灵动十指下,就着温热的茶水,仿佛开出了一朵花来。
能把烹茶这门技艺做得如此风雅,这大明国,估计不出第二人了。
茶香盈鼻。
“好香……”我不由得赞叹道。
裴念果真会讨女子欢心,这茶叶寻常人家看不出来名堂,然我一看那玉壶小罐之中的那么一点,便知这茶不是一般富贵人家可喝上的,裴家自有茶业,专门制茶,并且制作上好精品极其奢侈的茶,这茶只供皇亲购买,还限量,这京城里要是哪家人拿出裴家的茶来招呼客人,那就真不得了了。
听闻当初裴念捣鼓这茶业,裴顾是大力反对的,裴顾言商,一切只看钱,裴念言意,赚钱赔钱他不在意,他觉得高兴便就做了。
我隐约有些不安。
为何我竟会知道这些呢?自打来了京城之后,这些心慌总是莫名其妙。
我在玉方台前坐下,茶杯在我面前我却未动分毫,这味道香是香,我却无福消受啊,这么想来,真真沮丧。
估计我是第一个这么不给面子的人,裴念愣了一下,却也很快换上了温柔浅笑,“姑娘可是不喜茶?”
我连忙点头。
“是我失误了,不清楚姑娘的喜好就胡乱搬弄。”他敛眉歉道。
明明没礼貌的是我啊,道歉的反而是他了,我不由更觉得这裴念太懂女子心思了,简直就是把我捧在心尖之上啊。
就是那种,你做什么都对,要是不对,那也是我不对的感觉。
这湖舟之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顺水飘到林中深处,天地寂静。
看似美景撩人,外人不过是道裴念讨女子欢心的手段,其实只是谨慎罢了,他找我如此谨慎的会面,定是不想将谈话泄露分毫。
这人呀,估计是谁都不信的。
我要是沉醉在他的温柔陷阱里,估计遭殃的会是我。
“裴念公子,你如此大费周章约我见面,不是为了赏湖光山色吧?”我清清嗓子,直视他道。
他眼里闪过轻轻的亮光,随后笑意到了眼底,“姑娘果真与众不同。”他顿了一下,“我裴家如此盛业,竟对姑娘的来历也无从知晓,不瞒你道,这些时日我一直派人在调查你的消息,却一无所知,今日一会,姑娘果真乃奇女子,让我另眼相看,未请教芳名?”
原来他拖着不见面,是因为一直在调查我。
因为调查不到,所以就引我到京城,他的眼皮底下来。
裴顾呀裴顾,你可知这浪荡的裴念,竟是这般深沉心机之人?
但他问我名字,我就很尴尬了。
地府里都是直接喊编号的,我生前之名也不知晓,此时见林间郁郁葱葱,山水一色,我随口就捏了一个出来,“唤我翠翠吧。”
“翠翠姑娘。”他唤我,声音沉沉,“你可认识绿波小筑,堇娘?”
我心跳飞快。
果然是为堇娘之事而来。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翠翠姑娘,你是否能见到人死后之魂?”他凝着我,目光深沉复杂,教我完全琢磨不到他的心思,那目光盈盈,带着无尽的期盼。
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阴阳信使这个身份,可不能暴露于人间,更别论我是一个活死人,光是这点,就足够让我死一百次一万次了。
“裴念公子乃出自名门世家,怎的也相信这些鬼怪之说?”我压下心里的慌乱,表现出从容来。
裴念却是轻轻笑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知这世上有人天生一双猫瞳,能见常人说不能见,而我寻这猫瞳之人,已寻了许久,我已从素素那里确认过,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重重的在心里舒出一口气来。
原来他以为我是猫瞳之人。
猫瞳便是阴阳之眼,这世上的确是有这样的人存在的。
“你寻猫瞳之人做什么?”
他目光定定,话语低低,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我要寻一个魂,一个女魂。”
既然是有求于我,那便不一样了。
我想了想,对着裴念说道:“我可以帮你,但作为回报,裴念公子可否也帮我一个忙。”
带着欣喜的声音响起,他应道:“当然。”
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不过是让我见裴夕的生母一面,裴念也觉我的要求奇怪,但他也十分识趣的不多问,只是裴夕的生母安氏自得知她死讯之后,就不出房门一步,显然在外见面肯定是不可能了,只能请我到裴家府上了。
去裴家,我的心情是紧张的。
这不是一般的人家,从我在裴府门口立足,就有无数双暗处的眼睛在盯着我,让我甚是不自在,我也明白小冷为何不让我趟这个浑水,裴家在京城实在太有名的,一点点小事都会盛传京城,而翠翠这个被裴念请进府做客的女宾,受到了无尽的猜测,对于我来说,真的不是好事。
我也曾问过裴念为何如此招摇。
他回答是,只要是进了裴府,怎么样都有人做一番文章,还不如坦坦荡荡大摇大摆,就如他当初迎我入京城,如此风光,都只让人以为是新宠而已,断不会想到他找我,竟会是为了寻魂这样的事。
裴府甚大,管事的七拐八拐的带我穿过重重长廊。
见识过别院的奢华之后,如下瞧着这裴府,老实说,除了大了点,还真不如别院那般雅致,那别院估计是裴念的私人院子吧,这裴家又在京城脚下,府邸毕竟不能太过华贵,本就富可敌国,惹来皇帝的不满那便是自寻死路了。
偏远的院落里简洁不失大方,这便是裴夕圣母安氏的住处了。
“已跟安姨娘通报过,翠翠姑娘您直接进去即可。”管事的恭恭敬敬站在了院子五米开外,这姨娘的院子,男下人是需离几尺远的,院落里只有女侍,门风甚严。琇書蛧
我立足在门前,安氏早已在闺内候着,估计是吩咐了今日有贵客,她特意梳了华髻,厚厚的粉妆依然掩不下一身的憔悴,裴夕的死,对她的打击甚大。
对于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她再难过心碎都不得不强撑着会客,我突然觉得我的到访反而是给她添麻烦,可裴府的荣光之气太盛,裴夕那样的新魂根本进不来,我只能亲自到来见安氏,将裴夕的话带给她。
“念儿同我说你想见我,我竟不知姑娘从前认识我?”她客气道,声音低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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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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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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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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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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