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小冷都是不怎么说话的,经常我在院子里晒月光,他就呆在一旁悠悠晃荡,我大抵有些明白什么叫做岁月静好的感觉。
这日我在屋子里昏昏沉沉地扇着风,半梦半醒之间,只觉门外来几个人,我这里是鲜少有人来往的,若真算上有,也就素素,她已离开了绿波小筑,住在城郊北院里,堇娘入了阴曹之后,她来过两次,一次给我送了桃花酿酒,一次给我送了桃花糕,可惜好坏我无从品尝,到底我是个活死人,早已不需要进食,若真的吃下什么东西,这身体也负荷不了。
那几个人才进屋,我才觉酷热的屋子里多了几丝的凉意,老实说要不是地府里没有我呆的位置,我真想下鬼狱里去避暑。
凉意让我昏沉的脑袋清醒了几丝,我掀起眼皮看了看,就见那几人捧了满满当当的几盆碎冰,置在我屋子里的角落,再用扇子扇开,这些凉意就是从这些冰块里散发出来的。寻常人家可用不起这么奢侈的降暑方法,我一穷二白的,无亲无故,谁那么好心给我送冰块来了。
我抓着那几个送冰的小厮问了几圈,结果那几个小厮嘴紧得很,什么也没问出来。
到了傍晚的时候,又有人给我送来了一桌佳肴,冰镇的糖水和水果,这些东西跟我这破败的草屋格格不入,我想这个献殷勤的人,真的只差没把我这屋子里的家当全部更换了。
入夜之后小冷翩然而至,他倒是从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做这么多的功夫,不消你去问,很快那人就会上门来了。”我听他说这话,也心安理得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
人生不过这几件伤心痛苦的事,我又何必为难自己。
如今殷勤了几日之后,盛夏的一个午后,有个管事模样的男人终于登上门来了。
他一身华服,坐着凉轿上门而来,想来这家人定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官府用的轿子,是官轿,根据品级分不同的官轿,而富贵人家通常有不同的自用轿子,尤其大门户更加讲究,这凉轿,自是夏用,轿身轻巧,通风清爽,而这不过是一介管事,想来主人更是不了得。
“姑娘,伏暑难熬,这几日可觉得舒服些许?”管家毕恭毕敬,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我点了点头,“有劳你们费心了,只是不知你主人是谁,又为何做这些事?”
他笑了笑,不立即回答:“姑娘喜欢便好,这不过是皮毛,不足挂齿,这初伏而至,接下来的日子便是这盛暑最难熬之时,若是您不嫌弃,我家主人在别郊有一避暑胜地,倒也可避避这三伏天。”
我还以为这管事这么快就来说明来意,没想到只是给我升级更好的待遇。
“无功不受禄,若是不告诉我,你们到底想要干嘛,我可不敢去你们的避暑地避暑。”我在椅子上坐下,挑眉看他,“你还未说,你家主人是谁?”
“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这主人的心思不是我们下人可以揣测的。”他指了指外面的轿子,“姑娘可随我们前往别院,便可知我主人是谁。”
搞得这么神秘?我不由得皱了皱眉。
看来这管事也真的不像说谎,只是听背后的主人行事,这说话说得小心谨慎,半分没透露一点消息,去不去别院,这人都是得见的,那我还不如去别院过过清爽的快活日子,事实上这烈日煎熬,我都觉得自己快化成了水,而这三伏天我更是害怕至极。
连日来的冰凉轰炸把我的意志消磨了去,我现回想起酷热难熬的那几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看来那个人也并不简单,人总是在过惯了好的日子之后,就过不回差的日子了。
接去避暑别院想来也是一个手段,这是真要让我享受生活,像小冷一样,要我一块合作攒功德,就帮我一次当见面礼,拿人手短,到时候别人有什么要求,也不好拒绝了。
于是我就跟着管家去了避暑的别院。
别院倒真如管家说的是个消暑圣地,后院里有一方池子,引的是地下井水,清澈透心冰凉,院子里遍布了侍候的婢女仆人,恭敬有素,内堂典雅大方,摆设多是低调珍贵的藏品,这人家已不能用有钱来形容了,一个别院都这般奢华,那是非常,十分,特别的有钱。
夜里我屏下了侍候的人,点燃了一支香,就连我今晚要来的这支香,都是名贵的沉水香,我一边烧着都觉得自己太过奢侈,才不过一会,就见院里显现出了小冷的身影。
他在整个别院巡了一周,目光沉沉,“这别院主人应是名门,这屋子里建设的风水格局都是名师堪过的,你只看门框下的木板都是细雕过的便知,寻常大户也未必能有这种手笔,就不提阁楼里的字画和珍品,许多都是钱银已买不到的绝品。”他目光更厉了些,“这放眼天下,能如此手笔的,屈指可数。”
“这有钱人我倒是不认得几个,唯一知道的有钱人,大概也就京城裴家了。”我随口提了提。
却不料他竟是淡淡笑了,一副你说中了表情。
我有些不可置信,“京城裴家?这别院是裴家的?”
真有些细思恐极,这裴家能找上我,我料想跟堇娘的事脱不开关系去,毕竟我之前去过绿波小筑探听过堇娘的消息,而素素而后也离开了绿波小筑,然这人是想干什么呢?是怕我查出堇娘的死其实跟裴家有关系?
这等名门大户为了维护声名,可是宁杀错不放过的。
“我只能猜出这找你的是裴家的人,可到底是谁,还无头绪。”
我看着小冷,总觉得他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上次是京城许家,这次是裴家,他似乎对京城名门都十分了解,他生前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知道裴家家大业大,人口也多,所以更不知道是谁。”上次去京城听说这裴家老爷子,有三子,老爷子死后,自是长房继承管理家业,长房有一双子女,长子名裴顾,若无意外,就是下任继承人,而裴念,是二房独子,三房则是一子三女。这是裴家主支,旁支的表堂远亲加起来,就数不胜数了,像这样的名家大户,越加地有钱,内里的关系就更是错综复杂。www.xiumb.com
小冷只是淡笑:“想来把你奉为上宾,便不是要为难于你,你放心住着就是。”
我就听着小冷的话放心住着,这一住,快活时光飞快,一个月就这么结束了。
就在我以为那个幕后裴家主人会出现的时候,管事的突然上来告知道:“姑娘,我家主人有事耽搁,近期来不了这别院会面,可否劳烦姑娘辛苦一下,移步京城之地。”
“你还没说,你主人是谁?你要是不说,我就不去,让他来吧。”
管事顿了顿,最后只是道:“我只能告诉姑娘,我们乃裴家的人。”
我早知是裴家了。
这管事,说不说,都一个样……
不过,这裴家人的架子真是十足大,我把脚从冰凉的池水里捞起来,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么享受的日子,毕竟是要还的。
我与这长安城,缘分来得是猝不及防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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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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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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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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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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