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记您说要去我们关山看看,我想请您看看我们关山的特色。”
特色?陈炜国有点发愣,他在南溪州任职近十年,别说小小的关山镇,整个南溪民族自治州还有他不熟悉的地方?再说了,关山镇作为省里挂牌督办的重点贫困镇,他自然也多多少少去过好几次了,那里除了血鸭、腊肉、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特色?
“哦哦,好的,到时请您带路……”陈炜国这下只想敷衍过去,早点赶往机场,没想到许晨光还没说完,竟接着说道:“这次邀请您去我们关山可能还真不一样,我想请您坐火车过去。”
“坐火车?”
陈炜国还没明白意思,身后的州府办副主任已经侧过身来打断道:“这位同志,你可能不太了解,州长视察是有明确的路线和安全规定的,你……”
许晨光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我也是州里出去挂职的干部。”
听到这,那副主任脸上泛起一阵疑惑,他仔细看了几眼,才将眼前肤色黝黑,头发枯槁的许晨光认出来:“噢,你是之前监*委下去的许……许什么来着?许晨光!对,许晨光!”
在关山工作的半年,许晨光早褪去了之前的那股儿“精英范”,此时的他一身简单的衬衣长裤,面色灰暗,一眼过去就是南溪州常见的乡镇干部模样,但他眼神中那股子深沉有力的劲却让这位副主任印象深刻,瞬间认出这位曾经也在一栋楼办公的“州里干部”。
“请您相信我,我们也是想请您看看关山镇真正的样子。”xǐυmь.℃òm
许晨光还想争取一下,但旁边的副主任定了神,还是拒绝道:“既然你是州里下去的干部,那你更应该知道坐火车这个……”
“你说的是做南浮线到关山去?”
出人意料的事陈炜国倒回过头问了一句,他说的南浮线是指南溪到浮云的火车段,这也是深成线的组成部分,关山镇在这条线有个站点,那也几乎是关山人出远门唯一的交通方式。
“对!我想请您感受下关山群众真实的生活,离开材料和汇报,亲自下去走一走,看一看,可以吗?”
这番话说出来时,许晨光自己都是一阵发懵,对陈炜国这样的厅级领导、地方主官说什么要他“离开材料和汇报”?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种讽刺人家领导平时靠材料和汇报才能工作?说这话完全是疯了!估计陈炜国自己都懵了,从来没见过一个下属居然敢凑上来对自己说这种话。
换作以前的许晨光,估计也不敢这样说,这话说的好像陈炜国以前就没见过基层群众真实的生活,生活在真空里一样,换一些强势、没那么好说话的领导,像赵贤才那样的,估计早就轰人走了,甚至还记恨了这位小小的乡镇干部,按住许晨光,让他一辈子出不了头。
但此刻的许晨光完全能豁出去,他反正已经得罪了赵贤才,半个身子已经悬在悬崖上,此时疯狂的举动就是彻底的松手一跳,虽然找死,但说不定还能博一条生路。
赌一赌这位陈州长是一位真正心系民生、想做实事的领导。
“许晨光,你别这样和州长讲话,你一个乡镇干部怎么能……”旁边的沙马阿措见场面僵住,看到陈炜国也一脸惊讶,心叫不好,刚想找个台阶让许晨光下,没想到陈炜国一抬手,脸色一变,居然笑了起来。
“好,就这样定了,就按我们乡镇领导说的办,客随主便嘛!到了关山我这个州长也要听“地主”的话啊,哈哈,到时我们就坐火车过去,具体时间再定!今天我还要接几位贵宾,就不多说了,我们关山见!”
说完,陈炜国就在一行人的簇拥下离开了会议室,走后许久,许晨光还怔怔愣住原地,等沙马阿措送完了领导折回来时,给他肩膀上一拍,许晨光竟像被人卸了力一样瘫在桌上,不是被沙马阿措撑住,这一下就要坐在地上。
“你刚刚同人家州长说的这些话干什么?你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你让我带你来找州长,没说要请人家视察啊!还要人家坐那烂不拉几的南浮线去,你想干什么?”
沙马阿措的话在耳边,许晨光此时也听不清晰,只是像刚刚经过一场生死考验般全身脱力。嘴上还在喃喃着自语道:“这下关山有救了。”
…………
这周二是南吉市召开党*委扩大会的日子,赵贤才面色深沉的来到会场,会还没开,班子成员都在休息室闭目养神、或者看着手机信息,彼此没有什么交流,而一些中层干部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年轻的会务人员上下奔走,忙的不可开交,而赵贤才没有休息,也没有聊天,只是一个人走到窗台前,心里正默默复盘。
上次那让自己出糗的直播事件已经是前天的事了,关于关山镇要搞“区域勘定”、“重开瓷泥矿”的新闻通过那场直播不胫而走,现在市长热线每天都接到了关山群众的咨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办矿证、拆矿区封条,连关山镇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躁动和希望,人人都知道只要矿一开,很快就会产生好些个百万老板、千万富翁,而就算拿不到矿证的一般人,也能包车搞运输、合伙建分拣厂房,就是干仓库,搞饭店,大家都有条发财路走,这让关山这些个穷惯了的山民们怎么不热血沸腾。
但这些打到市长热线的电话、在市政网站上的留言,赵贤才都指示统一答复:“该说法并不属实,目前关山镇的瓷泥矿产并没有恢复开采的消息。”
这一瓢瓢冷水浇下去却浇不灭老百姓的期待,就算这样回复,咨询电话还是不减反增,甚至有人在网上把省里批准重新开矿的虚假文件都传出来了,吓得市里一核对,发现是后期p的图才稍稍安心,虽然造谣的网民已经得到处理,但声势已经起来,整个事件都昭示着有人在专门散布消息,这让赵贤才脸色更加深沉。
那天许晨光去州里的事,后面零零碎碎的得到消息,只听说是跟着沙马阿措那帮子民族商会的人去和陈州长开了一次座谈会,半小时内就结束了,内容还没打听到,但毫无疑问许晨光那天去州里,为的就是让沙马阿措带他见陈炜国,这点赵贤才倒不奇怪,沙马阿措之前就是靠瓷泥矿起家,这时想重走旧路,和许晨光沆瀣一气,把他引荐给陈州长也很正常,可他许晨光费尽心机的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难道他以为他和陈州长见了面,?聊了两句就有“护身符”了?关山镇和南吉市两级班子会由着他继续兴风作浪?
想到这,赵贤才轻咬了一下牙关,心里暗骂了一句: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时会场响起会议进场的音乐,赵贤才收拾心绪,转过身来,门口已经有不少人站着等他们几位班子领导进场,赵贤才是第四位入场的班子领导,坐在摆好名牌的主*席台上,他抬头看了一眼下面第一排靠左的宣传部周部长,对方微微朝他一额首,给了一个“明白”的眼色。
赵贤才面容沉静的移开目光,他之前就安排好了,等会议开始,当几位部门负责人汇报工作的时候,宣传部周部长就会把之前许晨光在直播间大放厥词的事作为一次舆情事故来做检讨,也算是一种“另类汇报”,而现在赵贤才面前,还摆着一份关山镇班子对许晨光的工作情况和个人表现的专项汇报,里面对这名行事乖张、作风奇诡的乡镇副书记是一阵痛批,然后按议程,赵贤才就会把对许晨光的工作调整意见摆上台面,不出意外的话,党*委会上就会通过对他的调整意见,至于是送回州里还是另外挂职那就不一定了,但不管怎样,只要把这个刺头调离关山,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虽然许晨光是州里下来挂职的干部,但只要用人的镇、市两级都反映了问题,就算他和陈州长说上了话,那又怎么样?
一样能把他一脚踢回去!
想到这,赵贤才扶了扶眼镜框,眼镜片下是一双幽沉的目光。
而此时在几百公里外的关山镇,也正进行着另一场“党*委会”,在,许晨光面前是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的王广发和刘海生,这场针对他的乡镇班子会议已经进行了一半,如果说赵贤才他们市里的会是暗流涌动的平静海面,那这场乡镇党*委会就是一锅火炉上沸腾的开水,其中的不满与分歧早就撕破面皮的摆上台面了。
“许晨光!现在说让你自我检讨,不是让你做自我表功,你现在扯这些开矿的好处有什么用!?这是你能定的?!我现在说让你对上次采访时的直播事故做检讨!让你对自己不讲规矩、不讲政治的行为做剖析!”
王广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前天许晨光捅出那么大的篓子,他作为关山镇一把手,当时吓得跳起来就往市里跑,可这位惹祸的祖宗自己倒好,像是没事人一样,居然还溜达去了州府,据说还找了州领导汇报,可把小半个南吉机关都吓得不轻,当晚王广发就连着去市里向不同的领导做了五次检讨和汇报,好在后面也没什么进一步动静,看来州里也没人保他,王广发这才放心的把情况报给了市里,这边也准备在会上好好的和许晨光算算总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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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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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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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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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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