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广发一带,老邹马上转向许晨光这边,一脸恼怒道:“我在关山这么多年,一直干干净净,这扶贫建档立卡户的事,说是我负责,其实都是干些信息归总上报的事,大部分还是村里定的,再由洪宇下去考察审核,我最多也就做个表,其实没见过这一个贫困户,怎么?这担责任的时候就想起我了?”
邹水人此时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没做事的样子,让许晨光只觉得啼笑皆非,想来也是,体制内有时就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平时遇到立功受奖、报考核的时候,材料里恨不得把什么事都说成是自己做的,沾边的全写进自己的汇报里,可遇到这种问责追责的时候,就急着撇清关系,说什么都不是自己做的了。
许晨光心里只感到可笑,这扶贫办就这么几号人,分工方案中清清楚楚的写作由专干邹水人负责具体的贫困户建档立卡事项,现在问他却又矢口否认。
但刚刚其提到的一个名字引起了许晨光的注意,洪宇?这人自从他到关山报到后,就从来没见过,难道是有事请了长假?还是身体不舒服,在休养?怎么从来就没见过?
想到这,许晨光问邹水人:“洪宇是谁?”
老邹听到许晨光问起,眼神有点闪烁,语气也放缓了起来,有点支支吾吾道:“洪宇是我们扶贫办的信息员,是前年招聘的镇级社会公益岗信息员,经常驻村工作,去年的建档立卡户核对其实都是他做的。不信你可以看系统记录,审核落款都是他,就是他这人基本上天天驻村,来镇上都少,但人……挺负责的。”xǐυmь.℃òm
老邹支支吾吾的态度引起了许晨光的警觉,这人他从来没见过,加上老邹强调的负责两个字,让他更感到奇怪。心里暗想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推给别人?
就在许晨光准备开口间,他手机响了起来,这凌晨两点多来电,让在场几人都有些诧异,许晨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情顿时凝固,居然是州监委同事打过来的,他心里一阵不安,马上接起来:“谭主任,这么晚有什么指示呀……”
老邹此时和王广发也屏息等候着这电话打完,而许晨光点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挂完电话后,他也是低着头半响不说话,旁边王广发心叫不好,州纪委打过来的,难道是和关山有关。
“许书记,怎么了?不会是……”
而不走运的是,最差的那个预感灵验了,只见许晨光咬了咬牙,低沉回答道:“王书记……出大事了,刚刚监委那边的同事通知我,说最近有一起事故,牵涉到我们关山去年建档立卡户的事,可能要合着之前的局部一并调查,问我什么情况,我当然说不知道了,可是……”
王广发双目圆睁,想问具体情况,可旁边老邹在场,许晨光并不好在这说,只能让老邹赶紧回去好好核查,到时出个情况说明。
老邹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忙不迭的就要出门,而许晨光在身后喊住他。
“对了,既然是洪宇实际负责的,那给他打电话,让他尽快赶回来,明早到我办公室汇报具体情况。”
可邹水人却面有难色道:“许书记,这个可能比较难办,他这人喜欢到处走,经常去一些没信号的地方,比较难联系,要不晚点我让他过来?”
许晨光一愣,这关山虽然是全市最大的镇,可也没大到找不到人的地步,他直接拿出手机,问了邹水人洪宇的号码,自己就打了过去。
没想到,还真和邹水人说的一样,这人电话那边显示的是已经关机。
吃空饷、工作脱岗!?
纪委待久了的许晨光脸色一沉,当即想到了这洪宇很可能是这种情况,在乡镇里,这些个光领钱不上班的现象自14年全国清查后,早就已经全面整顿了,没想到在关山又碰到了这个情况。
“他最后一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
见许晨光神色不善,老邹此时也不好替洪宇隐瞒,只能如实说道:“他前段时间到镇上来过,听他说这马上就要进行今年的建档立卡和贫困户审核,要进行一些准备,他好像是在金水村搞现场调查去了……”
“调查,调查,电话都不接,人都找不到,有这么个调查法嘛!?”
许晨光少有的动了怒,震慑了眼前的老邹,吓得他都不敢再说话,只见许晨光最后放下一句狠话:“这你也别联系他了,你自己赶紧搞你自己那块倒查的事,呵,人家洪宇这么大的干部,我得自己去见他。”
说完气话,王广发也点了点头,意思由许晨光看着办,现在问题都不在于下面这两个家伙,关键是刚刚许晨光接到的那个电话,到底是什么事牵涉到关山的扶贫建档立卡,他急着让老邹先出去,好问问许晨光情况。
老邹点点头,慌忙出了办公室,王广发快步把门带上,回头就问许晨光刚刚到底什么情况。
而许晨光一脸凝重:“书记,最近在龙首山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早,许晨光就准备开车往金水村去,出门前,他特意换了一身便服,见他这副打扮,同在洗漱间漱口的吉淼淼好奇的问他是不是要回市里,他却一摇头,说今天要去金水村下乡。
“对了,我们扶贫办是不是有个叫洪宇的人?”
想起身边还有一位扶贫办的副书记,许晨光灵机一动,马上问道。
“咕咕……咳咳咳!”吉淼淼本在漱口,突然听许晨光提起这个,一口水差点咽下去。
“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这人你见过?”
许晨光冷笑一下:“我没见到,就是想见所以才问你啊,这之前的扶贫建档立卡是不是都是他负责的?”
“对啊,之前建档立卡都是个村里报上来,他再去下面核对,他这人……啧。”
吉淼淼撮了撮牙花子,也露出了之前邹水人的那副意犹未尽的表情,看着想再说些什么,却又摆了摆手,示意不说了。
许晨光此时却认真道:“这人是不是经常不上班?人是哪里的?”
吉淼淼有些困惑道:“不上班?也不是吧,反正我在这一年都难得看到他几次,也不是说他人不上班……就是他这人有个爱好……”
许晨光神情越发严肃,示意吉淼淼说下去。
犹豫了片刻要不要说后,吉淼淼还是坦然道:“他这人最大的爱好是画画,最佩服的画家是关山的本土画家李自强,他对这个挺痴迷的,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他一来就坦诚说会报我们关山的这个扶贫办信息员的社会公益岗就是为了能下乡采集素材,好写生画画,所以才不远几百公里的跑到我们这里当信息员,对了,他其实都是隔壁龙首市的人,都不是南溪州的,听说就是因为画画痴迷,连老婆都离他远去,现在孤家寡人的,每天就在村里到处游走,到处画画,按他说法,要用这辈子画完这“百里关山”。
原来如此!
许晨光洗了把脸,这些总算搞清楚昨晚邹水人那没说出口的半截话了,原来这洪宇说个“画疯子”。
“所以他为了画画,才到我们关山搞这扶贫信息员,呵,这工作看来还挺适合他的啊,五险一金都给他交了,工资也按时发,他反正没事就到处画画就行了。”
听出许晨光言语中的怒气,吉淼淼脸色有些尴尬道:“其实也不怪他,我们镇这信息员工资到手才1700多,你说在现在这社会,能做什么?还各种要求,各种限制的,这些年又要攻扶贫,工作压力也大,招的年轻人也干不常久,前年镇里加村级信息员一共招了17个人,到今年,17个人里面走了16个!正儿八经的事少钱少离家远的岗位,除了稳定以外毫无好处,怎么留的住人?所以老陈那时才答应他,让他自由工作时间,喜欢下村就天天下村,反正大部分费用也没得报销,而且这洪宇做事也算行的了,几个村的情况也摸的清楚。”
许晨光想了一会,语气还是不善:“这工资低是社保人事局的事,不可能工资低就不做事了吧?再说,呵,你以为他工资低,人家说不定在村里有额外收入呢?”
听到这,吉淼淼一激灵,她也隐隐知道镇上最近好像被市里和州里的纪检部门盯上了,但没想到会是洪宇这里出问题。
“什么额外收入?”
现在关于洪宇脱岗、在建档立卡中收取好处费这事还八字没一撇,他自己都没调查清楚,许晨光也不好和她透露,含糊了几句就出去了,他开自己的车就往金水村去。
金水村临近国道,是关山几个地理条件不错的村子之一,而且这个村水系丰富,临河临江,上次金水村的第一书记李德东想请他吃饭时,他就注意到了,这个村的旅游资源是最好的,而且有许多村民已经开了农家乐、鱼排之类的,一到周末,就有南吉市里点车往这边开来,都是进村休闲的,这么好的条件,居然还戴了个“贫困村”的帽子,属实不应该,许晨光越想越气,这一切都和乡里村里不作为的干部们有关。
他来金水村,没给李德东打电话,而是又拨了昨晚找邹水人要的洪宇电话,所幸今天电话响了半响后,居然接通了,一个沙哑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喂?”
许晨光没想和他绕圈子,径自说:“我是新任的关山镇副书记许晨光,你是洪宇嘛?你现在位置在哪?我……”
“喔喔!许书记你好,我是洪宇,我在金江水库这里……”
可他还没说完,那边的背景音开始嘈杂起来,洪宇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这个你等一下,我这边有点事要忙,我先挂了!”
许晨光才刚想问洪宇的具体位置,那边就已经急匆匆的挂了电话,让他都少有的一脸懵。
“这人……真是太奇怪了。”
虽然心里不爽,许晨光脚下还是轻踩油门,往金江水库开去,他有太多疑问要问这个小小的信息员。
到了地方,才发现金江水库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一座大坝拔地而起,将小半个金江拦腰折断,滚滚江流汇聚到一座大水库里,这里是大半个关山的灌溉水源地,也是关山最大的人工景点,此时风淡云轻,春意盎然的时候,水坝岸边是整整齐齐一排排野钓的人,许晨光停下车,慢慢在岸边走着,同时一路观察这一路的陌生面孔,心里暗想。
“这洪宇还挺会享受生活啊,只是不知道等开除了他,没了这舒服日子,他还会不会有这么闲情雅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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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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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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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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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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