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住从地上将人抱起来的时候,席清姿满身是血的样子,染得衣裳发红发湿,全都是从她体内涌出来的。
在救护车上,一路跟到医院,他根本不敢去触碰面前那个虚弱的人,十只手指,颤抖得贴在她手背上,甚至不敢去擦她额角上,溅上的点滴红色液体,怕这一触,就这一下,她就永远再也醒不过来了。
季朝阳忽然站不住脚,靠着墙壁,滑了下去。
而刚赶来的方泽冲了进来,他不是没见过鲜血淋淋的场面,但没见过那么真实,那么血淋淋的,自己喜欢的女人,被伤成这样的场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中”三个字终于暗了下来。
主治医生带着几个手术医生走出来,一行人满脸的疲惫,脸色也有点犹豫,仿佛是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这一群人交代一样。
等在门口的三人一下子围上去,谁也没有开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主治医生急着问哪个是家属,需要交代相关的病状和后遗症。
……
贺琛着急的赶到了医院,焦急的找着席清姿所在的病房。
他在找病房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的一间病房,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里面的哭泣惊天动地,越来越响,直至到最后,情绪完全崩溃,痛哭。
贺琛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急切的脚步停了下来,把视线投了过去,看到看护士在为病床上的死者穿衣,听的见护士对家属低声说着什么。
虽然都是外语,但他能勉强听得懂一点。
大概就是为死者穿衣是不能等的,如果时间再久,身体就会发硬,就不方便穿戴了。
生离死别,实在是这个地方最惯常的场景,不足为奇的。
贺琛轰然顿住,那些没有想过和没敢想过的画面,就像是自动播放一样,在他面前缓缓掠过。
他还是没忍住,他身旁的属下见贺总望着旁边的病房出神,没忍住小声的提醒了一声。
“贺总,不在这,在四楼。”
贺琛闭了闭眼,挥去了脑海里那些不好的画面,径直的走向了四楼,席清姿所在的病房。
当贺琛的身影出现在重症病房门口时,现场的气氛有一瞬间停滞,整个空间长久弥散他身上的气息,是绝望宣泄过后的气息。
贺琛的脸色很不好,甚至不敢轻易去看重症观察室内的那个身影,怕一看见,他就失控了。
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季朝阳,他和自己的小女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想法去问为什么,去了解他们为什么认识,为什么他比自己出现的还早,还要及时。
他看着季朝阳,声音很哑,“……她现在,还好么?”
季朝阳其实并不想理会,他并不知道凌卉卿今晚的事,他只是不懂,今天是席清姿的生日,这人为什么不去陪她,为什么不在她需要的时候在她身旁。
他冷着脸,没有回到。
倒是旁边的孟丹,哭的双眼红肿,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像是磨砂颗粒的质感。
“刚刚医生来说了……其实不太好,目前还没度过危险期,”孟丹诚实告诉他,“失血过多,脑震荡的症状也有,手术后的并发症,现在也不好判断……身上其他的伤,都是被殴打出来的……”
“贺总,我……不得不告诉你,清姿姐……”孟丹哽咽了一会,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还是去问医生吧。”
贺琛没有说话,他不敢去问,不敢去面对残酷现实。
季朝阳突然出声,缓缓抬起头,直直看着一旁的贺琛,字句分明地告诉他,“贺琛,她打过电话给你的,出事之前,她就已经打给你了……在急救车上,她唯一说过的话,就是一直在喊你的名字,还有说着电话两个字。”
孟丹直接心直口快,刻质问了出来,“贺琛,你居然没接她电话?!”
她这瞬间没那么怕这人了,平常说出贺琛的大名都跟要了她的命一样,如今竟然可以连名带姓的,怒气满满的喊着他名字。
究竟要有多么的信任他,才可以就凭着那么虚无缥缈的希望,一直撑到现在,明明知道他人在国内,不在自己的身边,却仍然相信,只要他能来,就没事。
贺琛在一瞬间面无血色。
那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席清姿想向他求助时,他在干什么?他陪在另外一个女人的身边,看着她睡觉……
他颓然的低着头,让所有人都出去,他想一个人好好的看着席清姿,好好的跟她说说话,陪陪她,跟她过完这个不一样的生日。
季朝阳跟方泽本来不愿意,但看着贺琛惨白的脸庞,还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封闭的空间里,顿时只有两个人。
贺琛看见病床上的那个身影,只是视线接触到她身上随处可见的纱布和绷带,他就觉不忍,别开眼睛,好似看得见自己内心挣扎的激烈,必须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才迈得动脚步走到她身边。
这感觉真陌生,她从来就不是一个适合躺在重症病房的人。
她那么鲜活,张扬,个性又极其冷漠的人,就应该睁着眼跟他生气,吵着闹着或者冷淡的不理他,问他为什么今天自己的生日,他没能来。
有那么一刹那,贺琛的内心里充满了极其黑暗而血腥的念头,陪在她身边握着她冰冷的右手,隔壁埋头闭上眼睛,心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开始的。
他爱上席清姿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开始的。
他打开了手机,看他的小女人给他打的五六个电话,还有一条留言。
那条留言,是最早的,应该是席清姿刚到机场在等他,不同于那五六通求救的来电。
他独自听着小女人留给他的那一通留言,听到她一次又一次的声音,“我的生日你真的不来了吗?你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啊?”
贺琛沉默无言,只是握着电话的左手不自觉越来越紧,弄痛了自己都不知道。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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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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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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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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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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