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铮克制着自己心里波涛汹涌的情绪。
“可是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哎。”泠芷眨着眼睛,肯定地说。
沈铮抿着唇,目光晦涩。
“你身上的毒,未必真的没有解药,天南海北,总能找到......”
“沈哥哥。”泠芷打断他。
“我相信你,你说要替我找,就一定会努力找到。”
“可,我拖得太久了,这毒怕是早就将我杀掉了。”
沈铮皱眉,觉得‘杀’这个字眼有些刺耳。
“不过你放心,”泠芷又急着补充道:“我不怕的。”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被太傅罚背书,我不愿背,便让你一遍遍读给我听。”
说起从前的事,泠芷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那时有一句我总是记不住,便让你反复读了好多次。”
“是‘人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如泰山’。”
“沈哥哥,你当时还给我解释了这句话的意思,我觉得,我现在理解了。”
她抬眼,眸子里像是有星星般闪亮。
“我是替父皇和皇兄中的毒、受的伤,虽然这毒无药可解,但我并不后悔,因为我救了父皇和皇兄。”
“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当然,也不想让沈哥哥受伤害。”
沈铮看着泠芷释怀的样子,心里的愤恨更加旺盛。
这种想救却救不了的无力感充斥胸腔,连呼吸都觉得烦闷。
“我会替你报仇的。”他沉着声,脸色阴沉得可怕。
泠芷却是摇头。
“沈哥哥,可我并不想让你替我报仇。”
沈铮皱眉:“为何?有人害你,我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泠芷往他那边靠了靠,直视着他。
“可我并不想让那些坏人的血,脏了你的手。”
“我当然恨不得他们去死,可更想让沈哥哥以后活得开心轻松一些。”
沈铮没料到泠芷会说出这样的话,看着她清澈的眸子,觉得这是世上最干净漂亮的风景。
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压抑,突然,泠芷眼神一亮,伸着手在枕头底下摸索一阵。
“在找何物?你别动,我来帮你。”
沈铮刚伸出手,突然被捂住眼睛。
“泠芷?”
他保持着俯身的动作,任由泠芷捂住自己的眼睛,没有反抗。
沈铮耐着心,一动不动地等着泠芷的回应。
终于,贴在鼻梁上方的柔软触感消失,沈铮眼前再次明亮。
“看!”
泠芷用力上扬着嘴角,亮晶晶的杏眸弯成月牙状,苍白的小脸终于染上一丝神采。
沈铮看着这样俏皮明媚的一幕,恍惚以为,泠芷并没有中毒。
“沈哥哥,你快看呀!”
“喜欢吗?”泠芷晃了晃手。
沈铮回过神来,视线挪动,这才看到泠芷手上拿着的东西。
是个荷包。
泠芷从小就不喜欢学女红,为此,沈铮还被她发泄似的扎过几次。
是以,现在看到泠芷拿着荷包,沈铮下意识以为,泠芷又想像小时候那样作弄他了。
只是这次,沈铮不会再像五年前那样抵触了。
她想闹,那他陪她就是。
“沈哥哥,这是我亲手缝的,好看吗?”
泠芷微微侧头,期待地问。
沈铮一愣,看向那只荷包。
“怎么想起亲手绣这物什了?”
明明之前哭着闹着不要学,现在竟然主动绣起了荷包。
沈铮觉得新鲜,从泠芷手里接过荷包,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虽然有些简陋,但对于一个没做过绣活的公主来说,也算不错了。
沈铮赞赏地点了点头。
“不错。”
泠芷骄傲地扬了扬嘴角。
沈铮:“这只鸭子很是生动。”
泠芷:“......”
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泠芷隔着被子踢了坐在床边的沈铮一脚。
“什么鸭子!?”
“我绣的明明是鸳鸯!”
泠芷嘟着唇,看向沈铮的水眸染上浅浅的怒色,看起来可爱得紧。
沈铮‘噗嗤’笑了出来。
这么一闹,沈铮倒是暂时忘记了毒素的事情。Χiυmъ.cοΜ
这时,泠芷反握上沈铮的手,将荷包紧紧压在他的手心里。
她有些傲娇地微抬着头。
“沈哥哥猜错了,本公主要罚你,以后都要将本公主的荷包带在身上,不许摘下来!”
“哪怕绣的丑了些,你也不许摘下来!”
沈铮看着明明理亏却偏偏爱面子的泠芷,嘴角渐渐上扬。
他宠溺地看着她,郑重说:“好。”
接着,他便看到刚刚还逞强的泠芷倏地红了脸。
泠芷娇羞地低下头,遮掩住自己的神色。
小声嘟囔着:“这还是我第一次绣荷包呢。”
沈铮直直盯着她,心跳快得不像话。
他突然想起了太子在东宫说的那些没头没脑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绣荷包,却送给了他。
不过是一个荷包罢了,他为何反应这么大?
莫非,自己喜欢泠芷?
沈铮喉头咽了咽,将视线飞快从泠芷身上移开。
他心跳渐渐加快,好像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从未发现的想法,竟有些无措起来。
这一整晚,沈铮的心都是乱的。
直到泠芷沉沉睡去后,他看着熟睡的少女,才渐渐平复了心跳。
可沈铮的平静只持续了一晚。
第二天,他整个人变得更加阴戾。
想了一整晚,越是清楚自己的想法,越是无法接受泠芷如今的境况。
于是,到了晚上,他和景嬴一样,去了关押贺子云的地方。
贺子云被关在东宫后面的一座密室里。
这个地方,就连皇帝都不知道。
因此,当景嬴看到景泠玉真的像沈铮所说的那样,出现在这里时,心中已经开始相信沈铮的话。
景泠玉是按照沈铮所说,戌时准时到的。
而景嬴,却是比她更早一步到。
昨夜,他虽然面上没有承认,但到底还是被沈铮的猜测影响到了。
此刻他站在隐蔽处,看着偷偷摸摸进入密室的景泠玉,心中冰凉。
“太子殿下,不跟进去看看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声。
景嬴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沈总管果然厉害,孤竟不知,沈总管何时将孤的东宫摸得如此清楚。”
他微侧视线,看向身后暗红色的身影。
不用猜想,景嬴也料到,能将景泠玉引到此处来的,只有沈铮。
奇怪的是,景嬴知道这一点,却并不觉得惊讶。
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对于沈铮明显越界的行径,他竟有种习以为常的错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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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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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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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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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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