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
巨大的火盆下,屋里散乱地竖着五六个身上贴着白纸的稻草人。
凯米尔把竹剑在黑墨水里醮了一下,把一块黑布递给霍克,“把我的眼睛蒙上!”
霍克虽不解其意,但还是按着他的吩咐蒙上了他的眼睛。
“你退到门口那儿去,仔细看好了!”
霍克刚退到门口,凯米尔已经旋风般地使出了腾挪跳跃劈斩削刺等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招数,等到他以一个雄鹰展翅的姿势结束时,所有稻草人的身上都留下了黑色的墨迹。
“在敌多我少、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黑暗对我们是非常有利的,但问题是在黑暗中敌人固然看不见,可我们自己也看不见,所以学会在黑暗中准确判断敌人的方位并迅速出手是非常重要的。”凯米尔摘下眼罩说,“现在给你两分钟时间观察熟悉稻草人的位置。”
过了一会,凯米尔问道,“准备好了吗?”
霍克迟疑地点了点头。
“把你的剑醮上红墨水,”等他醮好墨水,凯米尔让他走到屋子中间蒙上了他的眼睛,“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几分钟后,霍克发现自己的剑被人抓住了,耳边传来了凯米尔的声音,“停!”
霍克摘下眼罩一看,登时臊得满脸通红――凯米尔两个手指夹着他的剑尖,而稻草人远远的在另一边,他根本就连边都没沾着。
“要记住自己的方位,然后依靠左右手来判别方向,用步距来判定距离,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失去方向感,凭声音判断敌人的方位,牢牢记住自己千万不要出声!”凯米尔把他带到屋子中间让他戴上眼罩,“再来!”
将近两个时辰后,当霍克气喘吁吁地再次摘下眼罩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些稻草人的白纸上无一例外地留下了清楚的红墨水。
“别得意,稻草人是死的,人是活的,实战中还会有各种物体和障碍,也许还有你需要救援的人,你还得学会辨别各种声音的干扰,从中寻找目标,你这还只是刚刚起步!”
霍克苦着脸说,“这还有完没完啊?”
“这才刚开始呢,你就掉链子了?”凯米尔冷冷地说,“你必须明白,我们这次不是去比谁的拳头硬,中途要尽可能的避免战斗,实在避不开的只能智取而不是力敌,这就要求我们必须在潜行和偷袭方面占据绝对优势,出手了就不能留活口,所以接下来的潜行和背刺训练才是重点,到时候各种稀奇古怪的陷阱会让你吃尽苦头的,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我们又不是刺客,干吗还要练潜行和背刺?”
“神啊!敢情我说了半天,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你还真当不死之王和他的手下都是摆设,凭我们两个人就能敲锣打鼓地一路过关斩将?”凯米尔火了,“醒醒吧!他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我们却对他一无所知,要想和他面对面对决,还得先越过这一路上的重重关口,没点儿潜行偷袭的真本事,你连他的影子都摸不着!”
“对不起!我、我不是那、那意思……”霍克呢喃地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了,便掉转了话题,“那些机关陷阱很恐怖吗?”
“我们有专门的特种训练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凯米尔毫无表情地说,“你也该累了,我陪你走走去。”
“到哪儿去?”
“你来也有好些天了,还没好好看过这座城市呢。”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一直觉得它是西疆最美的城市,可是现在……”
凯米尔带着霍克来到宫外训练场的城墙上,站在护墙前看着脚下夜色中毫无生气的城市说,“宫外的那个大坑原来是个湖,叫仰天湖。
“这个湖非常神奇,无论旱涝灾害有多严重,湖里的水却从不见多也不会少,更不会浑浊。根据史书记载,仰天湖被发现至今三千多年来都从未干枯过,就是这个湖养育了月河城的生灵,然而这一次却连仰天湖都……”
霍克看着城里那一派破败不堪的情形没吭声。
“你看城门那边。”
霍克朝城门那边看去,依稀可见一群人举着火把,正拉着一辆大车朝城外走去,车上似乎还装着不少东西,“他们要去哪儿?”
“城里每天都在死人,渴死的,饿死的,还有病死的。为了防止疫病流行,必须把这些尸体弄到城外去。”凯米尔依然毫无表情地说,“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还能挖个坑把尸体埋了,到后来就只能扔到沙漠里,成为那些沙漠生物的食物,那外边的沙漠早已成了一片露天坟场。”wWW.ΧìǔΜЬ.CǒΜ
“没想到灾情这么严重……”
“长原已经有好几个城邑成了空城,许多村镇都成了坟场,月河也已经是一座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城市,就连守卫和特种卫队减员都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谁都不知道下一秒钟倒下去的会不会是自己,也许用不了多久,它也会变成一座死城……”凯米尔回头看着霍克,“现在,我们就是月河最后的希望,这座城市到底是成为一片枯骨之地,还是能够浴火重生,就取决于你我能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活下去,尽快把水引回来。
“战斗将会是非常残酷的,比拼的不仅是实力还有智慧和我们掌握的技能,我们要求的就是快、准、狠,出手就必须是一击致命,决不能给对手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任何的疏忽迟疑都意味着死亡,明白吗?”
霍克默默地点了点头。
“去吃点东西,早点休息吧。”
霍克刚回到法师厅迎面就碰上了哈文,哈文看着他的狼狈样笑道,“怎么样,够呛吧?”
霍克用衣襟抹了一把脸说,“这个凯米尔,简直快把我逼疯了,一点面子都不留!”
“这才是真的为你好,在战场上敌人会给你留面子?”哈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看他好像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可是西疆省有名的高手,出招之快、准、狠几乎无人能敌,有人说他一剑能把飞着的苍蝇都劈成两爿。
“他十六岁那年就在贡戈拉城外,以孤身一人对抗黑玫庄园的十几个护卫,结果对方被放倒了一大半,还被他抢了一匹马回来,他愿意教你那是你的幸运。”
“他到底什么来头,年纪轻轻的就有这么好的身手?”
“他六岁就成了孤儿,是当时宫里的特种卫队侍卫官莫伊收养了他。这莫伊就是西疆省数一数二的高手,对他的训练是非常严酷的。你们练箭用的是箭靶,他用的却是金币大小的铁片,我们看着都心疼得不行,到后来他的身手甚至超过了他的义父,名师出高徒啊!”哈文摇摇头,“可惜,莫伊前几年被人暗杀,真相却一直是个谜,这也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啊,为什么会这样?”
“干我们这一行的,总免不了会有各种仇家,我想应该是仇家报复吧。”哈文顿了顿,说,“以后你要走的地方肯定会很多,就帮着多留点神,如果能找到莫伊遇害的真相,也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
霍克点点头,“嗯,我一定会的!”
哈文又特别叮嘱道,“我说的这些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别跟任何人说起,暂时也不要跟他提起。”
霍克好奇地,“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义父临终前特别交代不许他去追查,要不然以他的能力,也不会拖了这么些年了。”哈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休息吧,你也该累了。”
霍克刚进门,妮珂就迎了上来,“累坏了吧,厨房送来了夜宵,赶紧吃吧。”
“我不饿,你吃吧!”霍克仰面躺到床上,把双手垫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出起神来,妮珂坐到床边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在想凯米尔,”他欠起身来,“他对月河的感情很深啊。”
“怎么了?”
“刚才他陪我到外边走了一会,话虽不多,可我听得出来,为了月河,他会不惜一切的。”
“我虽然到宫里的时间不是很长,可也看得出来,领主大人对他就像父子,法师大人和多拉格队长对他犹如兄弟,月河就是他的一切。对月河人来说,他就是个传奇,他能和你一起去,姐姐这心里就踏实多了。记住,这一路上一定要听他的,不许跟他耍性子闹别扭,明白吗?”妮珂轻轻地把他按到床上,“睡吧!明天还要训练呢。”
“嗯,姐,你也去睡吧。”
妮珂替他盖上毯子,轻轻地关上门走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这几天发生的事走马灯似地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着。他隐隐觉得,众神把他从沉睡中唤醒来到月河城,又让他遇上了洛利克领主、哈文、妮珂、凯米尔这些人,见识了许多他以前从没经历过的人和事,见证了如此惨烈的人间疾苦,其用意恐怕远远不止七重门的历炼这么简单。
想到这儿,他再也躺不住了,起身悄悄地来到月台上,借着月光练起剑来。
二十多天后,凯米尔带着霍克走进了议事大厅,对洛利克领主说,“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出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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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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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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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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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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