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忽然有些心烦意乱,披上外衣,默默来到了月堂。
坐在月堂上首位置,目光环顾,他想起了以前在这里与手下决议大事的日子。
短短一年不到,物是人非,令人不胜唏嘘。
可惜了。
他又想起了那名在南熏殿看到的青年,如果自己手下的人中,有他那样的人才,也许就不会一败涂地吧。
王鉷虽有些谋略,但缺乏远见,自以为已经成为第二个自己,却不知刀已悬在他头顶。
李林甫很了解李隆基。
这位皇帝已经对王鉷的忍耐力到了极限,倘若太子这时候对王鉷动手,李隆基会将两只眼都闭上,绝不会插手。
对了,王鉷垮台后,这位君王又会用谁来制衡太子呢?
杨钊?南熏殿外那名叫李羽的青年?
不,他们虽然都是精干之人,但根基不足,无法与太子抗衡。
左相韦见素也是个庸才,比当初的李适之更加不如,那还有谁呢?
念及此处,李林甫忽然叹了口气。
没有人了,已经没有人能制衡李亨了。
李隆基年老昏聩,也不会是李亨对手,这江山很快就要更替了。
只可惜,自己看不到了……
李隆基啊李隆基,等你将来被儿子架空的那一天,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将我赶出朝堂。
想了一阵,一阵疲惫感袭来,李林甫闭上双眼,思绪仿佛要沉于黑暗之中。
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睁开眼一看,月堂中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茗玉,一个是花大郎。脚步声是茗玉的,花大郎走路没有声音。
“出什么事了?”李林甫问。
花大郎依然面无表情,缓缓道:“相爷,府中闯入刺客,武大郎正带着四部的人挡着他们,请您速速离开这里。”
李林甫二十年前便开始培养死士,一共培养了八部死士,每一部六个人,这些死士听令牌行事,并不认人。
王鉷叛变时,带走了四部人马,如今还跟在李林甫身边的,只剩下四部死士。
李林甫并不惊慌,淡淡道:“他比我更有耐心,我还以为他会更早些对我动手。”
茗玉错愕道:“您说的是太子吗?”
李林甫平静道:“当然是他。本以为王鉷背叛我后,他就会对我动手,毕竟我这些年将他折磨的苦不堪言,他该对我恨之入骨!”
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小看他了,在他眼里,我还有利用价值,这就是我活到现在的原因。”
茗玉颤声道:“他想利用您做甚么?”
李林甫反问:“我这时候死了,别人最容易怀疑的人是谁?”
茗玉惊愕道:“王鉷!”
李林甫颔首道:“这就是我剩余的价值,我死了后,他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王鉷。”
花大郎少见的露出一丝愤恨的表情,道:“您就任他们宰割吗?”
李林甫开怀一笑,道:“想不到你也会露出情绪来。也罢,就冲你这点血性,本相就给李亨留一个礼物吧。”
望着茗玉道:“我枕头下有张图纸,上面画着府中最隐秘的一条密道。当初建好这密道后,工匠都被我杀死,只有我一人知晓。”
茗玉急道:“既然有此密道,您为何不逃呢?”
李林甫淡淡一笑:“我年纪一大把了,活的也够久了,除了那位翻不过的圣人外,也算达到人臣之极致,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茗玉泪流满面,哽咽道:“您是想让我找王鉷吗?”
李林甫冷笑道:“找那蠢物做甚么?你去金吾卫右街找李羽,让他带你去面圣,告诉李隆基,他儿子杀了我之后,下一步便要夺他的位!”
茗玉犹疑道:“李羽也是太子的人呀,他会带我去面圣吗?”
李林甫缓缓道:“只要他够聪明,就一定会带你去。”
茗玉又道:“那圣人会相信吗?”
李林甫道:“你只要说是我说的,他起码会信五分,虽然未必阻止得了李亨,但至少不会让他那么顺利!”www.xiumb.com
茗玉还要再说,外面忽然响起一个响箭,花大郎默默道:“是武大郎的信号,他们已经顶不住了。”
李林甫催促道:“茗玉,快走吧,离开时,带上衡儿一人就行,其他人不用管了。”
茗玉答应一声,从角门离去了。
花大郎默默走到李林甫身前站定,李林甫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放入茶杯中,然后将茶端了起来。
未过许久,一名身穿红衣的男子幽灵般走进了月堂,脚下没有任何声音。
花大郎眼中闪过一丝夹杂着忌惮、畏惧和兴奋的光芒,道:“你们东方家族果然已经投入李亨麾下了!”
红衣男子目光越过花大郎,直视着花大郎身后的李林甫,缓缓道:“李右相,太子殿下让我带给您一句话。”
李林甫轻轻摇晃着茶杯,不发一语。
红衣男子拔出伞中长剑,道:“他说多谢你这些年对他的磨砺!”
李林甫怔了一会,喃喃道:“你也替我转告他,本相给他留了一件礼物!”
红衣男子再无二话,长剑刺向花大郎。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两人皆动作迅捷,身影灵动,斗了半晌,除了衣诀带起的风声,竟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良久之后,两人身影分开。
花大郎倒在了地上,红衣男子收剑归鞘。
朝李林甫看去,这位权相斜倒在椅上,已没了生机,脚下有一个摔碎的茶杯。
……
茗玉将李林甫长孙李衡安顿在一家客栈后,在一家成衣铺买了件男装,打扮成男子模样。
次日清晨,宵禁解除后,她来到金吾卫右街衙门所在的大街,买了一担子胡饼,在街边叫卖着。
大约半个时辰后,她看到李羽和一名白衣女子一起来到衙署,远远便喊道:“李街使,买两个胡饼吃吧!”
李羽闻言转过身,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和公孙兰一起走到摊位前,淡淡道:“茗玉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茗玉左右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这边,方低沉着声音道:“相爷死了,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李羽心中一凛,盯着茗玉瞧了一会,道:“随我来。”
带着茗玉进入衙署,来到后院一间屋子,敲了敲门,住在里面的王韫秀立刻开了门,瞥见茗玉后,吃惊道:“是你!”
茗玉也有些诧异,道:“原来你被绑架是假的!”
这时,隔壁一间屋子的门也开了,伍天明走了出来,他最近都住在衙署,专门保护王韫秀。
几人都进入王韫秀的屋子后,李羽关上门,朝茗玉道:“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茗玉沉默了一会,道:“相爷昨晚被太子派出的人杀死了。”
伍天明动容道:“你说的是李林甫?”
茗玉点了点头。
公孙兰皱眉道:“那为何早上大街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茗玉淡淡道:“相爷毕竟是前任丞相,他被杀死的事怎会被大众所知?我猜这案子已经移交飞龙司秘密调查了。”
李羽哼了一声,道:“李林甫与太子是死敌,被太子所杀再正常没有,你来找我做甚么?”
茗玉默然半晌,缓缓道:“你们太不了解太子李亨了,没有相爷压制,没有人能制住他了,包括当今圣人!”
伍天明冷笑道:“你不会是希望我们帮你对付太子,为李林甫报仇吧?”
茗玉摇头道:“我刚才的话全都是实情,接下来,太子会对王鉷动手,等王鉷被扳倒,他就会逼圣人禅位!”
李羽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茗玉说的是真的,那太子绑架王韫秀的理由,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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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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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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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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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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