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了客气了…你拿回去吧,她妈不点头,这玩意我也不敢收,更何况宋桃这丫头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说实话啊小秦,不是不放心托付给你,而是秦家的状况,我也略闻风声。在你坐稳之前,你能保我女儿安然无恙吗?你那个弟弟和叔伯,可都不是善茬,这次不就让宋桃吃了个大亏吗?”
秦砚早料到会是这个反应,他表面情绪分毫不露,轻轻点了点头。接下来的谈话,二人都刻意避开了这一话题,弹起东城那块地皮规划,交流虽说不上和谐,但各自都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也算是顺畅。
晚饭时间,宋桃把摄像架在她爸妈的后方,只露出两位的后背。
饭桌上陈美丽对秦砚的刁难可谓是一波接着一波,小奶团子坐在宝宝椅上怜悯地看了一眼爸爸。
“奶奶,其实爸爸没你说的这么差劲,你不知道之前小舅来家里玩了一会,他就和爸爸玩得很好啦!小舅这么聪明,看人一定不会出错的。”菠萝探过身,往奶奶碗里夹了一块鹅肝,对着她咧嘴一笑。
本来不想帮他的,小菠萝叹气,谁叫他是他爸呢!
“宋榛这个臭小子!不说我都忘了!宋桃,户口本就是这个小王八蛋偷给你的吧!”陈美丽“啪”一声放下了筷子,“高考后毕业这个暑假,一分钱也不准给,你们两个,听到没有!”
陈美丽的目光如炬,依依扫过宋兴强和战战兢兢夹菜的宋桃。
“我们都断了这小子两个月的生活费了…”宋兴强还要说什么,见陈美丽瞪过来,立马点头,“是是是,不给不给,18岁的大小伙子没缺胳膊少腿的,哪还能一直向家里伸手要钱,不给!绝对不给!一分都不给!”
宋菠萝拍了拍自己的小嘴,唔唔多嘴了,小舅可千万别怪我。
入夜。
陈美丽和宋兴强太久没见到外孙,刚一入夜他们就和抱着菠萝去睡觉了,徒留宋桃和秦砚对着一张一米二的小床干瞪眼。
“这…怎么睡?”秦砚快一米九的个子,家里的床配置至少三米起步,宋桃侧过头看了一眼秦砚,“别的房间没铺床,这里你躺得下吗?”
秦砚挑眉:“其实你妈妈的意思很明显了,没想过让我留宿。”
宋桃自然知道她妈那副不饶人的德行,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
秦砚看了一眼天气预报,抬头时眸光流转,问宋桃:“云顶山的夜空特别漂亮,今夜无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星星?”
“你带睡袋和帐篷原来是这个打算!”宋桃眼睛亮了起来,不过又马上黯了下去:“不行,要是被我妈知道我有床不睡,大晚上跑出去跟野男人看星星,绝对要打断我的腿。”
早在高中,秦砚就有听说过宋桃家教极严,谁曾想二十七岁的年纪,出去过个夜也不行。他思索了一会儿,微微低下身子看她,放软了一点声音:“我们偷偷出去,看完星星后你小睡一会,天亮我们再偷偷回来,有机会的话还能看一次日出。”
宋桃明显被说得有些心动了,不仅是云顶的景色让她心驰神往,更是因为藏于心中许久,却迟迟不肯承认的恶趣心理。
她突然想起第一眼见到秦砚,是高一那个蝉鸣聒噪的夏末,那时的她被选修课老师点名,正磕磕绊绊地翻译着萨冈写给萨特的情书,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冷冰冰的少年就从教室的窗口出现,闯进了她的视线。
-C'estunsiècledefolie,d'inhumanité,decorruptionetdesobriété
-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后来印象逐渐从干净的少年沦落为没人性的王八蛋,看不惯一个人的时候,内心总带了几层黑暗面,她讨厌秦砚高高在上的模样,企图一次次把他踹下神坛。讨厌他永远一尘不染,所以每一次经过他身旁时,总想弄脏他带着皂香的白衬衫。
就像此时,宋桃不知是心底那一处邪恶的因子动了一动,于秦砚这种冷冰冰又爱听老师话的冷峻冰山,竟然也会干出这种毛头小子才会做出的叛逆之事,她觉得新奇。
“被我妈发现了你担责。”宋桃脸上做出不情愿的模样,手上却已经开始挑选过夜要带的小毛毯。
“自然我担着。”秦砚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弯了弯眼角。
一路驱车至山顶,才发觉来云顶山露宿的游客并不少,好在暗夜巧妙地隐匿了两人出色的轮廓,并没有引起太多旅客的注意。
他们挑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搭好了帐篷,夜风袭来,宋桃在后背车里挑挑拣拣,翻出了被拒收的红酒和几个酒杯。
秦砚从帐篷里出来,就看到直打哆嗦的宋桃,他从包里拿出一条披风,隔空扔给她,用陈述式的语气对她说,“披上。”
“秦总,”宋桃看着瓶身上一串英文,歪过头狡黠一笑,“反正我爸妈不收你的礼,不如我们直接…”
秦砚从她手上拿回红酒,放回后备箱:“得了吧,你这酒量,喝了第二天叫都叫不醒。”
“我就喝一点点,这牌子我都没喝过几次,你让我尝尝啊。”宋桃又把酒抢了回来,背过手放到身后,故意恶心他,“不是吧,坐拥千亿的秦总这么小气,连口红酒都舍不得给我喝。”
“你确定?”秦砚拿她没办法,抱胸靠在吉普车上,眼中满是揶揄之色。
“别废话。”
两块蒲团,两个高脚杯,一瓶红酒,一张小桌板。
不得不说,除了帐篷和睡袋以外,秦砚吉普车的后备箱,实在能装,秦砚这个人,果然到哪儿都不会让自己过得狼狈。
“秦总可真是会享受啊,还真被菠萝说中了,你这哪里是来见我爸妈的,分明是来度假的。”宋桃手中摇晃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杯中的红色酒酿在星光下泛着漂亮的碎光。
秦砚摊手,简明扼要地回答宋桃的谑言:“有备无患。”
话毕,他的玻璃杯与她的轻轻碰撞,在这一隅静谧的夜里发出好听的脆响,举杯共饮了几次后,宋桃脑袋有些昏沉,她也适可而止,毕竟微醺是对美酒最大的尊重。
来云顶山露宿的,多为正在热恋的情侣,或是恩爱的白头夫妇,宋桃借着夜色看着不远处那对年轻人刚接完吻,又看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依靠在老爷爷的身上,她托着下巴用余光瞥了一眼秦砚。
“你下午说的,不会和我离婚是什么意思。”她早就想问了,这段日子她实在摸不清秦砚与她的关系,如果说是协议婚姻,秦砚未免有点过于尽职尽责,可真要往感情方面上说,他又没什么表示。
没有越线,老实本分,当着时而嘴贱却又任劳任怨的冷峻保姆。
秦砚帮她把身上滑落的披风提了上来,揉了揉宋桃有些浮上粉意的脸颊,他盯着她扑闪扑闪的眼睛,声音沉沉的,哑哑的,像天鹅绒一样轻柔的刮着宋桃的耳蜗。
“你希望我是什么意思?”他说。
宋桃看了秦砚一会,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犟着声音干巴巴地嘟囔着:“什么我希望什么意思,我对你才没什么希望。”
她的眼睛实在是太漂亮,浸在微醺的酒意中,熟透而饱满的唇因赌气被上唇轻咬着,她家的沐浴露大概是桃香味的,秦砚凑近,甜美的蜜桃香伴随着浓郁的酒气钻进他的嗅觉神经。
扑面而来的诱,她设好了甜美的陷阱,引着他一步步跳入,沦陷。
秦砚喉结滚动,目光带着晦暗不明的颜色,盯着她一眨一眨的漂亮眼睛:“还清醒着吗?”
“你小瞧谁啊?这么点酒醉不了。”宋桃赌气的扭转过头去。
却不料被秦砚掐着下巴扳了回来。
“怎么办,可是我有点醉了。”
宋桃吞咽了一口口水,她的心跳的很快,却不形于色:“那…回去睡觉吗?”
“不想。”秦砚的指腹碰了碰宋桃的微微翘起的精致鼻尖。
“那你想怎么样?”每天睡醒见到就是他,睁眼闭眼都是他,宋桃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她分明是讨厌他的,可如今秦砚碰自己的时候,她却不想躲开。
她不想躲开,可一掀眼皮,映入眼帘的就是逐渐凑近的脸,她能看到秦砚的左眼皮上还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
这一刻,宋桃听到了自己扑腾扑腾的心跳声,太吵了,她故作镇静地从蒲团上起身,却没想这人也跟着起身,一步步走近她。
宋桃被逼至吉普车退无可退,后背贴住吉普车身,秦砚的手将她禁锢在车身于自己的胸前。
秦砚视线下沉,落在她的唇,看着宋桃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淡淡问她:“可以吗?”
“什么可不可以…你…你说明白。”宋桃是连话都不会讲了。
秦砚这个举动,难道是要亲她?
其实说实在的,秦砚的皮相倒是不差,比她合作过的许多男演员还要好看上几分,如果是亲个嘴的话,她应该也不算吃亏吧。
发现自己的想法后,宋桃觉得自己未免太没有底线。
“你就说可以还是不可以。”秦砚对她的疑惑视若无睹,继续问道。
这个狗贼,哪有人要亲还问一句的,她不同意难道就不亲了吗?
“问我做什么,问我就是不可以。”宋桃仰起头回应,还狠狠踩了一脚秦砚,却见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重新回答。”秦砚摇了摇头,把人圈地更紧了一点。
宋桃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秦砚一眼:“你自己心里有答案了,还逼我回答。”
“所以行不行?”秦砚微热的呼吸喷在宋桃的耳畔,“你给我个答案。”
宋桃心一横,红着脸:“可以,行了吧。”
随后她便闭上了眼睛,可等了半天,预料之中的吻没有落下来,先落下来的是秦砚往她脑门的一弹,然后俯下身窝在她的肩头轻声笑了出来。
知道自己是被耍了,宋桃气急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被人拽着手腕重新压回了车壁。
“跑什么。”
“你!”宋桃气得眼睛都急红了,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秦砚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说可以,那我们就不离婚了,你的婚姻我不敢擅自做主,得经过你的同意,不是吗?”
“什…什么?”
话题一下子变太快了吧?
难道不是在问她能不能亲亲?
所以秦砚问的可不可以,实际是在询问最初她挑起的话题:我们不离婚。
宋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确实是她误解了秦砚的话,可是秦砚的表现…又分明是在撩拨她。
“有一件事我要和你坦白,前几天趁你睡觉,我亲了一下这里,”秦砚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后来觉得于心不安,所以宋桃,你要不要连本带息地讨回来?”
夜空中的碎星今夜尤其闪烁,宋桃的目光所及之处,一对情侣在风中摇曳的大树下忘情地拥吻,她收回目光,看向秦砚漆黑的双眸。
宋桃这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在解读秦砚的话的时候,多了几分小心谨慎。ωωω.χΙυΜЬ.Cǒm
连本带息,指的是本金和利息的总和,秦砚的意思,本金是鼻子,那“利息”又指何处?
现在被人直勾勾地盯着,她大概是不能耐心思考了。
原本想凶他,竟然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敢亲自己。可叹酒意余热一点点烧上了头,那句“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刚到嘴边却拐了个弯,被替换成一句没头没尾的提问:“连本带息的‘息’是指哪里?”
她的脸此时红得像一颗熟透的蜜桃。
“这里。”秦砚粗粝的指腹按了按她饱满的唇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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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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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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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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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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