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啊,他也在这里吗?
后知后觉地,周梵一想到待会能见到梁殊择,她内心便有如火烧,整个人像踩在一块悬木板上,晃晃悠悠地往独木桥方向走。
见到她后,梁殊择会说什么呢?
他这意思,是答应在一起还是不答应在一起啊,是想当面羞辱她吗。
应该也不太可能吧,周梵此时最好奇的是,梁殊择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啊,他是特意跟她过来的吗,除了这点外,她好像也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周梵舔下唇,将乌黑的头发一齐拢在身后,而后将头发扎起来,用的皮筋是那个兔子的。
她穿上鞋,没发出一点动静,推开门,往庭院的方向走。
周梵低着头,月光静静地笼罩在她身上,肤色瓷白,眼睛深邃,炯炯有神。
因着出门得有点急,她没穿外套,而是单穿了件淡灰色的毛衣,圆领的,锁骨显出来。
一双长腿笔直,牛仔裤勾勒出利落形状,整个人看起来很打眼漂亮。
她有点紧张,但又觉得很雀跃,心脏里面像飞进去一只扑腾的黄鹂,将她心搅得上上下下。
但周梵同时又是自信的,这种自信不是说,她有信心,梁殊择会喜欢她。
而是那种,就算被梁殊择当面拒绝,她也依然有继续微笑的勇气。
月亮和太阳总会在新的一天照常升起,就算被拒绝也没什么好伤心的,被喜欢很好,但不被喜欢也不值得难过。
因为她是个很自我珍视的人,总觉得天底下的喜欢都没有那么长久,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人很久很久,她不相信有这样的人存在。
因为人大抵都是自私的,就算是父母,好像对她的喜欢也并没有那么多。
周梵秉持这样的想法生活了十九年,至今仍未改变,将来好像也不会改变,因为她好像天性就很凉薄。
遇到梁殊择后,她的想法动摇了很大一部分,但没有动摇到根基。
周梵觉着梁殊择于她而言,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她想和他在一起。
但因着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她第一次踏入想恋爱的领域,也不是很确定她是否能喜欢梁殊择很久很久,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或者说,一个月两个月?
她现在真的很不知道,或许和从小的家庭环境有关,她不是一个太长情的人。
但周梵又觉得梁殊择大抵真的是一个很意外的存在,他让她产生想恋爱的想法,已经足够证明他在她这里,是独特的了。
但将来的事情,她也不敢保证。
这一点,如果待会梁殊择答应和她在一起试试的话,她会告诉他的。
-
庭院的那张门,周梵是可以从里面打开的,她转动那种老式门锁,将门推开,走出整栋楼房。
她将视线从门锁移到不远处,便看到稳步朝她走过来的男人。
梁殊择穿了件黑色外套,眉深,鼻挺,五官深邃,脖颈笔直,身形高大,整个人看上去极容易带给人一种安全感。
好像他只要站在那,就永远不会落于下乘,永远耀眼而不羁。
周梵不知道她是怎么喜欢上梁殊择的,但绝不是因着感动他为她做了什么,而只是单纯地因为梁殊择这个人。
她不是因为外在或是其他原因喜欢上他,大概喜欢上一个人没有既定的章法。
周梵只会喜欢上梁殊择,就像她只爱吃芒果味的酸奶。其他味道的酸奶就是不行,那个人不是梁殊择,也就是不行。
或许她以后还会碰到像今晚一样漂亮的月亮,但梁殊择这个人,她错过就没有了。
“发什么呆。”
梁殊择走到她面前,睨她一眼,“周梵,你现在清醒么?”xǐυmь.℃òm
周梵被梁殊择声音拉扯到现实世界,她抬眼,梁殊择站在她面前,黑色外套衬得他五官稍显冷峻,还是像以前那么拽,一副什么也不担心的模样。
她抿抿唇,准备开口说话,但没想到梁殊择比她先开口。
她看到梁殊择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里面穿着件深色的短袖,没有花样,只有一个logo。
他拿着外套,忽然凑近周梵。
周梵拨着自己的小手指,看到对面的山黑沉沉,没有一丝光亮,梁殊择就那么直接凑了过来,离她的眉眼格外近。
冷白皮,眼漆黑,眼皮格外薄,下颚硬朗,整张脸找不到一点差错。
他嘴唇张了张,声音比平时要轻很多,几乎是用气音说的。
夜色渲染,不远处就是悬崖,生长在悬崖边的野草被月光照着,顽强而野性。
“周梵,看着我说话。”梁殊择盯着她。
“嗯,”周梵抿下唇,乌黑的眼睛看着他,说:“好。”
梁殊择拿着脱下来的外套,微低着头看她:“那你现在清醒?”
周梵说:“清醒,”她看着梁殊择,又重复说了句:“梁殊择,我现在很清醒。”
梁殊择噢了声。
声音听起来散漫。
他将衣服递给周梵,睨着她:“那穿这么点衣服出来?山上冷,你不知道?”
周梵慢腾腾地接过衣服,看眼梁殊择,短袖,手臂瘦削,但看起来很有力量。
“你不冷吗?”周梵抓着他衣服,看眼自己身上的毛衣:“我还穿了件毛衣呢。”
她看到梁殊择视线停留在她毛衣上不到半秒,而后他说:“哦,那我还得表扬你,是么?”
他没等周梵说话,脸又凑近周梵一点。
周梵呼吸一滞,整个人都躁动起来。
怎么离这么近啊。
但她又很喜欢这种距离,很近很近。
几秒后,她听到梁殊择说:“周梵,你是想自己穿上,还是我亲自帮你穿上?”
他咬重“亲自”两字,周梵耳朵顿时变得酥酥麻麻。
她心脏紧了紧,下意识吐出一句话:“我自己穿吧。”
她抬手,准备穿上梁殊择外套,但没想到面前的人忽然拿过外套,神态自若地走近她,说:“抬手。”
周梵啊一声,很听话地抬手,便看到梁殊择下巴几乎碰到她的脸,他在帮她穿外套,动作很懒散,表情依旧很拽,看上去也没什么耐心,但一分钟后,他将外套给周梵穿上了。
那时周梵就跟着梁殊择时不时吐出的一两个字。
“抬左手。”
“抬右手。”
外套穿好,周梵慢一拍地说:“你好像听错了,我刚刚是说我自己穿,没让你帮我的。”
“是么?”梁殊择眉梢往上挑一点:“听错了,不好意思啊。”
他声调也往上挑,但周梵没听出一点他很抱歉的意思。
周梵就拢了拢外套,低声说:“但还是谢谢你,亲力亲为地帮我穿外套。”
她掀眼看他,忽然生硬地转了个话题。
“你为什么到澄山来了?”
梁殊择扫她一眼:“我刚到不久。”
周梵:“你什么时候到的?”
“十二点。”梁殊择说。
周梵很想问他为什么要帮她找房子,还不告诉她,好事在背后做尽,但只字不提。
她想,幸好两人在大学才相识,要是在高中就产生了缘分,她一定处理不好感情。那时状态太差,浑噩如傀儡。
她还记得那一夜在街头,她漠视着那几个人被打,她静静地站在冷光灯下,周峪嘉牵着她的衣角,说姐姐我好害怕。
“周梵,你今晚好像一点也不认真。”梁殊择这句话将周梵带出回忆。
周梵还没开口,梁殊择又吐出一句话:“你真的清醒么?”
周梵高中时期过得太差,总是很容易囿于过去。
但她只是觉得很庆幸,幸好,她在最好的时刻才遇上他。
“我很清醒,”周梵回应他,深呼一口气,说:“梁殊择。”
那是梁殊择第一次打断她。
“周梵,我想和你试一试。”
周梵抓紧衣角的手忽然松了下来,怎么回事啊,她还没提呢。
他就主动回应她了,很直白,也很不拖泥带水。就想很简单地告诉她,他的想法,坚定而坦率。
周梵抿下唇,忽然不敢看梁殊择的眼睛。
这一切来得太快,她晃晃悠悠地往独木桥走,还没走到桥对面呢,独木桥就被人为修建成了平坦大道。
她低头,然后又看到梁殊择凑近她,盯着她:“为什么不看我?”
幸好山上风大,又冷,周梵的脸红被冷风吹成白色。
周梵缓慢抬眼看他,嘴巴动了动,声音不像平时那样冷静,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她说话声音有点抖:“梁殊择,你别盯着我看。”
梁殊择懒散地噢了声,又凑近她,强硬而顽劣,扯唇:“可是我就喜欢盯着你看。”
周梵撇开视线:“那随便你好了。”
“周梵,”梁殊择语气有点疏懒,“你又难为情了么?”
周梵大概是真的难为情了。
过几秒,她听到梁殊择轻声问:“那怎么办?以后,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多。”
周梵只是短暂性地害羞而已,她其实是很喜欢和梁殊择近距离在一起接触的。
只是今晚,这一切都来得太不真切,而且,她还没有完全接受,梁殊择好像答应和她在一起了。
她抬头,说:“那现在的情况是——”她顿下,一阵冷风吹过来,吹动她发梢。
“我们是已经在谈恋爱了吗?”她有些不确定。
“怎么?”梁殊择扯唇,“还要做什么确认一下么?”
周梵揉揉自己的脸:“我好像在做梦啊。”
梁殊择:“梦里能有我这种——”他长久地顿了下,然后声调降一点,说:“男朋友么?”
周梵又揉揉自己的脸,脸好像被冻僵了。
“行了,”梁殊择说,“你先回去睡觉吧,太晚了。”
“哦,”周梵看眼手机,抬头看他,有些茫然:“梁殊择,可是我现在回去也睡不着觉啊。”
她听到梁殊择低声懒散笑了下。
“那做点什么?”
周梵眨下眼,心脏忽然跳动得很快,接着便听到梁殊择说:“你明天不是要拍电影?分镜头整理出来了么?”
周梵慢腾腾啊一声:“整理好了。”
她顿下,“我还是回去睡觉吧,我有点担心明天起不来。”
梁殊择睨她一眼,吐出一个字:“行。”
周梵嗯了一声,准备将外套脱给梁殊择,但梁殊择伸手按住她的手腕,说:“穿着。”
周梵的手腕被梁殊择按着,被他碰到的肌肤像火在烧,她顿了好几秒,“你住哪了啊?你走回去很冷的。”
“对面,那,”梁殊择扫眼对面,而后看周梵:“看清楚是哪了么。”
周梵循着视线看过去,那是间平房,她到底还是没忍住,便问:“那你来澄山是怎么找到的房子?”
她没问为什么他要帮她找房子,而是问了这句。
“人脉广。”梁殊择闲散地说。
“噢,人脉的确够广的,”周梵老实地说:“这种地方,你都能有朋友在。”
她抬眼,看了下梁殊择。
梁殊择视线便与她在空气中相撞了下。
“这种地方,”他懒懒散散,“不仅有朋友在——”
周梵呼吸紧了紧,盯着他。
“还有女朋友在。”她看着梁殊择面不改色地吐出这句话。
而后,梁殊择又凑近她,一字一顿地说:“而且女朋友就在面前。”
这是周梵第一次直白地听到,梁殊择称呼她为女朋友。
她不自觉弯唇。过几秒,她说:“但是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梁殊择嗯了声。
周梵沉默一小会儿,认真地说:“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但我知道,我好像是一个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永久感情的人,所以,”她低眼,说:“我可能没有办法向你做出承诺,因为我本身是一个对感情很冷淡的人。”
梁殊择看着她,目光很淡,忽而扯下唇:“这意思是,我有可能随时被甩,是么?”
周梵抿下唇,细细想了下:“不是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如果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试试的话,我可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可能性格就很凉薄那种。”
“噢,”梁殊择依旧看着她,“谁让你做承诺了?”
周梵:“我就是想对我们这段感情负责一点。”
“噢,”梁殊择说,“意思是我没做承诺,谴责我不负责?”
这话就被他这么带过去,周梵顺着他的意思说:“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过度解读我。”
梁殊择扯个笑:“既然你这么不放心呢,”他说,“那我就做个承诺。”
周梵抬眼看他:“你承诺什么?”
过几秒,她听到梁殊择说:“周梵,和我在一起,我就是你的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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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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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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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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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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