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她收拾行李去学校。
周峪嘉前一天打了一晚上游戏,刚睡醒便看到周梵在整理行李箱,他去客厅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说话时声音还有点哑:“姐,你去西大逃难啊?”
周梵正往行李箱里塞过年时亲戚送的牛奶,将整个行李箱塞了些牛奶和面包后,她弯唇笑:“反正不给你留。”
周峪嘉笑两声,逗她:“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周家重男轻女呢,别人会误以为爸妈不给你生活费,让你只能靠牛奶和面包充饥。”
“......”周梵也逗他:“我们周家一向重女轻男,这街坊邻居还有谁不知道吗?”
这倒是真的,周梵虽然比周峪嘉大三岁,又作为姐姐,但在周家,周峪嘉地位实在堪忧。
周峪嘉被噎住,继续跑房间打游戏了,心烦意乱打完一局游戏后,又走到客厅,看周梵还有什么没带。
高铁票是明天的,还有十几个小时她就要去另外一个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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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周梵在客厅里看喜剧电影,周父周母在国外考察项目,家里只剩姐弟两个人。
电影陷入尾声,周峪嘉把玩着卫衣帽子两边的拉链绳子,手指缠着绳子,忽然想起同学梁书薇上一周给他发的短信。
他掀眼看了看周梵,戳了下她马尾,问:“姐,你还记得梁书薇吗?”
“谁?”周梵喝了口周峪嘉给她倒的豆奶,对这部电影意犹未尽,没怎么认真和周峪嘉聊天。
“就你之前,爸妈不在,你不是去参加我家长会了吗。”
周梵顺着他的话问,实则一点也不走心:“怎么了?梁书薇是你班主任?”
周峪嘉盘腿坐着:“不是,”他琢磨了下说话的艺术,说:“梁书薇有个哥哥,和你是一个高中的,而且她哥哥上次也来参加她家长会了。上周她偷偷和我说,她哥比你大一届,也是考的西大。”
“哦,”周梵关掉电视,抓住一个细节:“她为什么偷偷和你说?考上西大很丢人吗?”
西大是国内top级985重点大学,能考上西大的怎么着也不算丢人,反而是一般人艳羡的高等学府。
“不丢人,”周峪嘉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梁书薇的哥哥和你在同一个大学,你不觉得你和梁书薇的哥哥很有缘分吗?”
周梵思索一番,踩着拖鞋去冰箱底层拿冰淇淋,继续敷衍他:“......有吧。”xǐυmь.℃òm
周峪嘉完成了梁书薇的任务,不用给作为数学课代表的梁书薇检查额外的暑假作业了,心情甚好:“姐,梁书薇的哥哥是你在西大的学长,你在西大如果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告诉他。”
周梵气笑:“我要是真遇上事了,怎么告诉他?靠着他和我心有灵犀啊?”
周峪嘉看着梁书薇给他发的短信,言之凿凿:“反正梁书薇哥哥一定会护着你。”
周梵舔一口冰淇淋:“随他的便。”
反正她和梁书薇的什么哥哥都没见过面,她怀疑这一切都只是周峪嘉在她身上找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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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家里的司机开车送周梵去高铁站,周峪嘉双眼惺忪地坐在了后面,太困了。
“姐,你在西大要注意安全啊。”他小心叮嘱。
周梵回头扫他一眼,嘴巴动了动:“我不是去动荡地区,用不着注意安全。”
周峪嘉陷在座椅上,本想说她长得漂亮,一定要小心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的。但看着周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好胜心起,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西大要注意安全,不是你要注意安全。”
司机张利听着两姐弟打趣,笑了几声:“小嘉最心疼小梵了,你们姐弟感情是真的好啊。”
周峪嘉开玩笑般道:“嗯,好,家里一瓶牛奶都没剩了,全给她装行李箱了。”
周梵闻言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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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浮光掠影的景一一在眼前掠过,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稻田和转瞬即逝的乡间风光。
去往西大的高铁途径许多地点,风景也开始变得索然无味。
周梵坐在高铁座位的最里边,收回看风景的视线,闭目养了会神。
养神养到一半,高铁在一个经停站停了一小会,启程后,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她睁眼,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妇人,满脸希冀地说:“小姑娘,我能不能和你换个坐?我买错位置了,”她指了下右前方的座位,“就那,我小孩没人带,对不住啊,小姑娘。”
周梵看向右前方座位,点了下头:“好。”
妇人谢过她,周梵起身,背着个淡黄色的书包,坐到和妇人交换的位置。
那个位置在最里边。
她如果要经过,得跨过外边坐着的人。
外边坐了个男生,脸型轮廓流畅硬朗,下巴硬挺,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坐姿懒散,又冷又拽。
淡淡的光线笼罩着他,长腿支着,整个人看上去高大帅气。
周梵不经意扫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书包带子不小心晃过他凌厉眉眼。
她并不知情地坐下,将书包放到腿上。
空气传递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前调是苍梨,后调是茉莉。
男生眼漆黑,将长腿收好。
-
高铁到达西京市,是在下午五点。
周梵听着温柔女声提醒前方即将到站,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顺手拔掉耳机线。她下意识歪头往外看,第一次来的城市便下起了雨。
雨势极大,啪嗒啪嗒打在高铁窗户上,她刚刚完全睡过去了,压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
高铁全线都开了空调,冷空气无孔不入地穿插在每个细胞中。
灯光冷白,直直地照下来,眼前的一切像是电影中才会出现的镜头。
周梵舔下唇,站了起来,准备去刚刚对换位置的座位上头拿行李箱。
旁边的那个男生眼睛完全闭着,冷白灯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看上去又多添几分冷硬感,气质冷淡而矜贵,她一不小心多看了两眼。
忽然,男生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深邃眼角略往上抬了抬。
周梵缓慢地眨了下眼,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两人的视线便猝不及防地相撞了。
那人的眼神像是有温度,周梵只与他对视一秒,便淡淡地撇开视线,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梁殊择又撩了下眼皮。
时间转动得极其缓慢,周梵感觉一直有一道视线稳稳地落在了她身上,她感觉这道视线的主人是那个男生。
思及此,周梵果敢地又对上了那道视线。
果不其然,她与那个男生的视线再次相撞。
下意识地,周梵一边将淡黄色书包背在薄背上,一边又看了眼那男生。
男生视线一直落在她眉眼处,沉默几秒,忽而懒懒扯了下嘴角,将落在座位上的白色耳机线拿起来,递给了周梵。
周梵看到那条白色耳机线,才想起刚刚忘记将耳机线放到书包了。
她快速扫了一眼男生,发现他眉眼极具少年气,但同时又具有成熟男性的硬朗和刚挺。
“谢谢你啊。”周梵接过耳机线,朝男生道完谢,朝放行李箱的位置走过去。
梁殊择看着她高瘦背影,也随之站了起来。
周梵踮起脚尖,手刚碰到行李箱架上银灰色行李箱,便听到一道低磁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嗓音是陌生的,但周梵却仿佛在记忆深处听到过这道声音。
“我来。”
但同一秒,周梵已将行李箱从高处拿了下来,她扶着行李箱把柄,抿下唇,吐出一句话:“你来什么?”
梁殊择傲慢地笔直站着,神色淡淡,向行李箱架上扫一眼,将一个白色行李箱拿了下来。
他对上周梵探究的眼神,薄唇动了动:“我来拿我的行李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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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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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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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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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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