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静寂片刻,四目相对间情绪翻涌,她没来得及选,嘴唇就被人封住。
他的舌尖在唇线之中轻轻扫着,半晌后抵入,绕着她舌尖缓缓描摹,她像是被泡在雾里,连自己都看不真切,神思也一点点被抽离。
两只猫在门外打闹,发出惊人又隐秘的声响,哪里的水不知道被谁打翻,沿着桌台淅淅沥沥地往下淌。
她手指紧攥着他的肩头,在他舌尖抽离时,终于缺氧又脱力地,缓缓往后倒。
他将人揽到自己怀里,亲吻她有些泛红的眼角,“还好吗?”
像是经历完一场巨大的海啸,她说不出话来。
应该是完成了自己设定的任务,叶凛又笑,“这回不生气了?”
她想说自己哪有生气:“别说的我老是生你气的样子……”
“行——没有——”他哄人似的将她抱起,然后放到床上,又亲亲她眼角,“睡吧。”
颜漫眨了眨雾蒙蒙的眼睛,恍惚地察觉到一丝不同:“……那你呢?”
“我一会儿就来。”
*
十多分钟后,叶凛带着一身冰凉水汽进了被子里,颜漫睡得迷迷糊糊,往他的方向偏过身去,额头抵着他的胸口。
“……好冰。”她喃喃,然后又往他的方向钻了钻。
这晚她睡得很沉,一夜无梦,到剧组时还忍不住有些恍惚,仿佛有些力道还留存在身上。
不过很快,她收拾好状态,开始投入今天的拍摄。
今天拍的又是一场很耗费情绪的戏份。
她扮演的城市小人物,因为客户的退房需求,在风雪交加的天气外出,赶往客户家中,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开着自己买来的一辆小摩托。
摩托车已经用了很久,没有光泽,但是零件和各处仍旧完好,能看出主人虽然没钱维护,但仍旧精心对待的爱惜。
这个点是颜漫自己提出加上的,她认为用这样的小细节,能够让人物更加丰满立体。
今天风大,但剧组还是加了鼓风机,和造雪机一同工作,环境确实已经十分恶劣,但颜漫还是为镜头来回拍了五遍。
最后一遍,导演看她咳嗽,不由道:“背影镜头就替身来吧?”
“不、不用,”颜漫缓了会儿,喝口热水,“没事,不差这一场了,用替身干嘛。”
零度的天气,几百米的景,她被呛出生理性的眼泪,指骨被风吹得通红,眼睛也几乎睁不开,满头的风雪,然而还要在此刻说台词。
喊完卡,导演都看不下去了。
她捂住嘴用力咳嗽起来,睫毛上挂着水雾,眼角已经带起了水渍,身上披着工作人员递来的羽绒服,忍不住轻轻战栗。
导演安排:“小颜,你下午回去休息吧,反正就一场独戏,什么时候不能拍。”
她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话,导演祭出绝招:“你这状态硬演的话,肯定没休息好了效果好。”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颜漫停了下。
导演:“行了,回去休息吧,就一场戏,过两天补是一样的。”
“再说了,多好的演员,万一拍戏拍病了大家都自责,赶紧的,回去喝点止咳的。”
“回去吧,”西蒙也劝,“演员拍得辛苦,剧组一般都会放半天假的。”
就这样,颜漫嗓子哑,咳得说不出话,一点发声机会都没有,就被西蒙送了回去。
她到家的时候叶凛还不在,不知道干嘛去了,颜漫烧了两大壶水,又买了点含片,抱着猫睡了一小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好了。
就说没必要非得回来吧,缓一会儿就好了。
她起身给猫弄了粮,再转身的时候,叶凛也已经回来了。
颜漫看他手里的袋子:“你干嘛去了?”
“买了点日常……”他顿了下,发现不对,“嗓子怎么哑了?”
“这你都能发现?还好吧,”颜漫眨眨眼,“拍戏的时候呛的,明天就好了。”
不过微小的变化被察觉,她心里也涌上几分不自知的欢欣。
很显然,叶凛并未因为她短短几句话就带过。
他蹙了下眉,有些担心:“能好得这么快么?用不用给你煮点什么?”
“不用,”她习以为常,“我有时候见好久没见的朋友,话说多了也是这样的。”
“……”
“给你煮半个梨子,”他还是放心不下,点了外送,又走进厨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颜漫倚在冰箱边,看窗外的黄昏,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没有散过步了。
“还好,但今晚想出去散个步。”
他嗯了声:“想去哪儿?”
她背过手,略显期待地倾身:“电玩城?”
“每次下班过来的路上,都看到那个电玩城里好多小姑娘抱着娃娃出来,特别高兴的样子。”
他说可以,又笑:“你去电玩城里散步?”
“出其不意才是最妙的,”她照例有一堆歪理,“而且里面又黑,能玩儿,也不容易被认出来。”
直到晚上八点,站在电玩城内,叶凛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了看面前的两位经纪人,像两颗硕大的电灯泡,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叶凛:“怎么还把毕谈叫来了?”
“防止被拍到,”颜漫小声,“我这戏都没拍完呢,不想被人家说又在自炒。就算被拍到了,四个人也没什么话题度的。”
了解她的担心,叶凛点了点头。
很快,西蒙换好币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小盒子:“你们俩用一个,我俩用一个。”
叶凛点头,径直接过后拿走,和颜漫一起走在前头。
毕谈也伸出手,想捞一把币,结果被人用力地拍了两下手。
毕谈:“干嘛?你想跟我相互依偎一起走?”
“不是,”西蒙说,“你用得给钱。”
“……”
毕谈气个半死,最后硬生生挤到叶凛那边,打算白嫖西蒙的币。
打完一局后看着杨西蒙铁青的脸色,他觉得生命都仿佛有了意义。
第二关是个考验手速的游戏,对面的人物将手放在玩家掌心,然后快速抽出,玩家需要在第一时间拍下按键,反打回去。
三分钟后,看了眼叶凛的战绩,再看看自己的,毕谈得意道:“叶老师,你这手速不行啊。”
叶凛没回复,西蒙在一边扭起来了:“你知道为什么你打的人多吗?”
“为什么?”
西蒙:“没什么原因,单纯因为你比较剑。”
毕谈:“哎我说杨西蒙你要不要脸?”
很快,二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攻击起来,又怕引来注意,不敢太大声,只敢在对面拳王音量变大时还击。
没人注意到,嘈杂的气氛里,颜漫将脸悄悄低下,埋在围巾里。
她感觉有点脸热,想说不是,其实他手速好像还挺好的。
似乎发现她在出神,叶凛也从位置上起身,凑到她耳边:“我经济人都这么污蔑我了,要不给我正个名?”
“……”
“不要,”她小声说,“他说得对。”
叶凛俯下身跟她平视,她禁不住目光躲闪,这才听到他笑了声:“口是心非?”
颜漫抬眼看过去,他大半张脸被口罩遮住,只露出一双弧度凛然的眼睛,场馆里五光十色的灯从他发梢和眼底流转而过,像短暂掠过的一束极光。
她心脏忽然怦怦直跳。
但直到二人离开后,毕谈也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没再继续跟西蒙吵架,震撼地站在原地。
“操啊,我看到叶凛跟人调情了。”
西蒙:“……”
*
颜漫无意提了句,说自己想换那个最大的娃娃,叶凛就找了个出彩票的机器,玩了半个多小时。
毕谈奇道:“你一直玩节奏大师干嘛?”
他头也不回:“练手速。”
颜漫:“……”
她怀疑叶凛在内涵她,但她没有证据。
最后,游戏口的彩票堆成小山,颜漫站在一旁,看到好多路过的人都朝这边投来目光。
她拉了下口罩,听到有人在跟朋友讨论:“他好高啊,你觉不觉得身材有点像叶凛……”
颜漫心跳猛地漏了拍,目光凝固不动,所有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在她们身上。
不会要被认出来了吧?
但叶凛神态自若地打完最后一局游戏,将彩票收起,数清楚之后装进了口袋里。
全程没有任何压帽子、拉口罩的动作,仿佛没听到她们说话似的。
那女生也禁不住自我否认:“算了,我瞎想什么呢,叶凛怎么可能跑来玩这个。”
“就是啊,”朋友也附和,“他看起来哪有闲工夫来玩这个,走了走了,他不是最不爱吵了嘛。”
等到和男人抵达柜边,颜漫这才抬头问:“你怎么做到这么镇定的?我心都差点快跳出来。”琇書蛧
他偏了偏头:“嗯?”
颜漫看了会儿他的表情,觉得他是不是不知情。
“刚刚两个路人说你像叶凛啊,你没听到吗?”
“没,”他说,“后来呢?”
“后来又觉得你不可能来这种地方,就给否了,”颜漫奇怪,“那么大声都没听到,那你在干嘛?”
“在数彩票,”他说,“你不是想要那个熊?”
说完,男人又全神贯注地低头,“还差100可以把那个兔子也一起换了,你等我一下。”
颜漫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背影又消失在了视线范围之中。
她怔了下,看向面前的玩偶墙,恍惚地想。
他不仅来了这个地方,还在一心一意地,帮她去拿那个,她不过是随口一提的小玩意。
*
晚上十一点多,抱着熊和兔子回了家,颜漫也玩累了。
现在的娃娃倒是过得比人还讲究,还有娃衣,洗完澡后,颜漫就躺在床上给它们选衣服。
顺便给糯米纸也买两件。颜漫选得入迷,连叶凛躺下了都没发觉。
身旁传来翻动的声音,她转头:“找什么?”
“纸巾。”
颜漫往自己这边的床头柜示意:“你拿一下,我没手了。”
很快,男人覆身上来,越过她,手臂探向她左侧的矮柜。
大概是有点难抽,他身子停了会儿,颜漫的视线被盖住,也没办法看手机了,面前一片暗色,是他的颈窝遮挡住光。
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滑入她的鼻腔。
一秒,两秒。
颜漫鬼使神差地覆盖上去。
很快,感受到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上自己的侧颈,叶凛身子一僵,紧接着,她轻轻吮了一下,再松开。
叶凛稍稍撤回,支起身子看她。
借着投来的光,颜漫欣赏着自己刚种下的草莓印,形状还可以,就是力度有些轻。
她眨了下眼睛,抬起眼睑看他,灯光垂落,她杏眼中聚起个小小的光点。
“你给我种一个,我也给你种一个。”
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似的,她还抿了下红艳艳的唇。
叶凛喉结轻轻滑动,扣住她手腕。
意识到什么。
颜漫微怔:“你……”
话没说完,他应了。
“嗯。”
他眼睫压着,大抵是因了她方才的作乱,这会儿眼底暗色翻涌。
颜漫无辜地眨了下眼:“需要吗?”
“……什么?”
她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小声说:“我帮帮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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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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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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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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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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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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