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虽是晚上播出,但主演还是在上午就到了演播厅,观看最后的成片,以确认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她抵达的时候,听人说叶凛已经看完了。
颜漫惊道:“他已经来了?我听西蒙说,浮生旧年那边不是刚杀青吗?”
“是啊,”工作人员说,“可能一直忙吧,就没怎么休息。”
还真是敬业,这是她的微电影,他正忙,来得倒比她还早。
颜漫搬了个凳子坐下,在显示器前仔仔细细地看完了这个故事。
没什么问题,难演的地方他们俩全都处理得很好,改过的台词也为剧情增色不少,因为留足了时间,后期老师做的特效也都很不错,是作为院线电影也值得一看的程度。
审完片子,颜漫转场去化妆。
换了个摄影棚,化妆间和休息室连在一块儿,刚推开门,她发现叶凛也在里面。
谢天谢地,杀青完,这次他手里终于没拿着剧本了。
但是隔得远,她也看不清他究竟在把玩着什么东西。
化妆师指着另一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
一旁,毕谈戳了戳叶凛,“颜漫来了。”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通知叶凛,也不清楚,叶凛这次怎么也真的听了。
没说什么“关我什么事”,男人转头,余光目送她走到椅子上坐下。
颜漫调了下座椅,然后抬起头,和他在镜子里对上视线。
“怎么一直看我?”颜漫蹭了下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吗?”
男人收回目光:“……没。”
紧接着,后面上粉底的时候,颜漫又感觉到了男人,若有似无的目光。
她觉得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而且她确实有点心虚。
“好吧,”颜漫坦率承认,“昨晚最后三根小鱼干我确实喂了两根给糯米,但那是它非找我要的,到时候还你。”
“…………”
面前的化妆师成功把话题带跑:“漫漫老师养猫了吗?”
“嗯,”颜漫笑眯眯地比划着,“这么小一只,白色的,还是双瞳异色,特别可爱。”
后面就聊起了猫来,养猫的人太多,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午餐是节目组提供的,公司有点事,颜漫把车让西蒙开过去了,她没地儿吃饭,就去了叶凛的车上。
他的房车挺大,颜漫和周璇坐在一侧,男人和毕谈坐在一侧。
颜漫用筷子轻轻挑着:“不吃这个。”
周璇低头,很熟稔地翻出个小盘子放她手边,颜漫把不吃的挨个挑进去。
挑完之后,她才开始慢吞吞地吃着,二十分钟后,周璇和毕谈被节目组叫了下去,说是有些环节要协调。
周璇拍她肩膀:“你先吃着,我弄完就来。”
房车里就剩下两个人,冷风徐徐吹着,颜漫足尖打着拍子,吃完最后一口紫薯。
吃完不能坐着,容易长肉,她贴着门板站了会儿,在叶凛的目光下,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
“又困了。”她说。
“……”
颜漫伸出手,指尖是淡色的粉:“衣服借我盖盖?”
男人将外套脱给她,颜漫低头,甚至都没多问,熟练地伸手一调座椅,真皮座椅向后一调,她就惬意地躺了下去。
他还挺懂享受,沙发都跟颜宗用的是同款。
意大利纯手工定制,据说一年发售不到十件,颜宗宝贝得不行,光是如何怀抱虔诚地坐下去,都能洋洋洒洒讲十多分钟。
颜漫偏着头,因为这股熟悉感,很快就睡了过去。
她蜷着身子,身上搭着他那件外套,但脚踝盖不到,露出来一小截,或许是觉得冷,她曲了曲腿。
叶凛余光看到,手指动了下。
视线转过去,她正睡得香甜,发丝随着空调顶风轻轻摆动,手指露出来一截,像是小猫睡着时的轻轻蹬腿,她指尖不自知地勾了勾。
叶凛垂眼。
心脏某处传来奇异又陌生的,像是轻轻被人捏住的触感,情绪受她驱使,情感被她操控,目光也牢牢被她掌控,即使她什么都不做,也情不自禁地,想知道她此刻的活动。
想向她靠近,无论是主动,还是潜意识。
他平日里最擅长分析人物,媒体说他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如此理性而又置身事外,精准地决断人物在任何时刻的任何情绪,然此刻却不行——然此刻却做不到——
他开始手足无措,开始不知如何是好。
一反常态的情绪,无法自控的行为,起伏而紊乱的心跳和不知何时萌发出的占有欲,用任何推论都无法解释,唯独除了一条。
他就只是,单纯地,喜欢她而已。
发觉解绑后的心空,他用了这一周多的时间,反复确认,不停叩问,终于得到这个解答。
嘴硬的人总容易连自己都骗过,到此刻才承认,会参加这档综艺,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会接下导演组给的戏,也因为合作的对象是她;破例是为她,对组员愈加上心是为她,绕路也是为她……
直到她在他决定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彻底倾覆掉他对自己有把握的认知,这一刻,喜欢的冰山于海面上探出一角,而他仍不知道,海平面以下,究竟还有多少。
这感觉对他而言太过陌生,意外到即使扮演过太多类似场景,这份真实感落到自己身上时,仍是想触碰而又收回的手。
因为喜欢,所以看见了从未见过的,陌生的自己。
所以生平头一次,从不会回头惋惜的人,胸腔中也会生出一丝,类似于后悔的情绪。
稍纵即逝,像盛夏吹过的风,还来不及抓住,就已经消散在蒸腾的暑气里。
说服自己不喜欢她,用尽了各种理由和原因,承认喜欢,却只需要几秒钟而已。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又是在哪一秒开始不自知地沦陷?
——他想,或许他还需要些时间,才能理出头绪。
但是没关系,时间还很长,在她和回忆身上,他总会找到答案。
颜漫动了动腿,将全身缩进外套里,下巴往胸口处埋了埋。
他指尖停顿半晌,转向空调按钮,将温度调高。
*
颜漫最后是在外面的嘈杂声中醒来的。
这一觉睡得舒坦,她伸了个懒腰,努力坐起身来。
西蒙在外面喊:“人呢?起来了没有?”
身子晃了下,她又倒下去了。
叶凛看着她:“……”
手在空中抓了几下,脑内大战三百回合,颜漫终于闭着眼起来了。
她晃了晃脑袋,将衣服递给他。
男人全程站在她旁边,颜漫好不容易收拾完毕,走下车门前,回头看他一眼,随口道:“我总决赛,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
*
今天下午要拍一些宣传内容,拍完就是晚上的短片直播。
正当颜漫在摄影棚内忙碌时,八卦论坛的热度也就此起来了。
【邵维在微博说自己受伤了没拍成短片,今晚这剧男主换叶凛了?!!】
【卧槽真的假的?】
【我也刚看到,幸好有人开帖了,整个人也是大震惊状态……颜漫你怎么敢的呀?】
【她今晚就算赢了也不光彩吧……谁不知道叶凛的号召力啊?】
【就靠自己不行吗?当时在台上还说找邵维,转眼就替成叶凛,邵维到底受伤没都要存疑吧!】
【我就说她当时在台上状态不对劲,果然还留着这一手啊,没点心机真是不能在娱乐圈里混。】
【钟思怡知不知情啊?竞争对手吧,不需要对方同意吗?】
【你看她这架势,钟思怡有拒绝的机会吗?】
【也对,圈内谁敢不给叶凛面子……】
【颜漫完全是没自信吧,觉得自己线上号召打不过钟思怡~】
【那还用说,小钟也是有几部红剧女二在身上的,而且出道久,观众缘好。】
【舞台爆发可能钟思怡是吃点亏,因为颜漫太会选人设了,就是走捷径呗,但是按照拍戏来说,钟思怡妥妥甩她几条街。】
【仙侠剧颜漫根本没拍过吧,连古装都没,这种剧很吃适配性,她绝对演不过钟思怡,钟思怡经验丰富多了。】
【谁删我回帖了?】
【害,今晚不用看了,都内定了还看个屁。希望钟思怡不要被打击到,也不要怀疑自己吧,她的表演真的蛮好的。】
【嗯!钟思怡就算今晚不夺冠也不丢人的!在我心里她永远是冠军,比某些只知道投机取巧的人好多了!!】
【钟思怡这个第二在我心里就是第一!】
播出即将开始前,回帖的风向全转到了“钟思怡无冕之王”身上。
八点,两部短片分为两个链接,同时开启直播。
颜漫的短片叫《锦葵锦葵》,很快,弹幕齐齐涌了出来。
【颜漫妈妈爱你!!(破音)】
【来看我们家可爱小猪啦!宝贝今晚也好漂亮!】
【嗯?邵维呢?】
叶凛挪了挪凳子,出现在镜头面前。
等待播放开始的时间,弹幕齐齐惊诧:
【我没眼花吧?!?】
【什么时候换主演了啊!!CP粉狂喜!!】
【怎么挪凳子了,为了靠老婆近点吗(x】
【救命啊本叶凛超话12级大粉完全不知道这个消息!】
【算了各位别去宣传了,剧马上开始了,好好看表演。】
故事开头,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重病被母亲遗弃,气息微弱,路过的上仙不忍,将魂丹注入法术,放入她心脏,让她勉强活了下来。
她被一位老人所收养,十五岁及笄那年,老人也去世了。
恰逢有钱人家的小姐生了重病,请来道士,寻求医治的良方,没能感动上苍续命,却被那道士算出,她的体内有颗还魂丹。
取之,可生死人肉白骨。
于是那些人疯了一样地来抓她,只为了争夺那笔不菲的赏金,她手心里有仙气涌动,却怎么也用不出来。
她被逼到悬崖边,三拨人马在崖边为了争她而交战,她借机逃窜,却听见重重的喊声:“她要跑了!老爷说,生擒不成,杀了也可!”
于是长长的弓箭被拉起,一箭射中她足踝,她踉跄着向前奔逃,足边铃铛叮然作响。
少女宽大的衣袍被风吹得鼓起,她脱了力,终于跌坐在树边。
淬的箭如雨一般朝她袭来,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即将刺入她心脏的瞬间,一柄长剑破空而来,将箭羽一分为二,再稳稳插向地面。
她恍惚,抬眼去看。
晨昏光线投落,照亮他腰间的令牌。
男人一身素色长袍,只身立于她身前。
他淡淡撩起眼,语调似笑非笑地,却辗转出几丝风流的凉意。
“连个小姑娘都欺负,是不是太没人性了?”
【谢谢你!!谢谢你啊叶凛!!邵维哪里演得出来!!!】
【我好土,我就爱英雄救美。】
【我是土狗我爱看。】
他救了她,跟捞着什么挂件似的捞着她,却径直绕着悬崖飞旋而下,她吓得挣扎,却换来他一声轻笑。
“别怕。”
半山腰之间,竟有一处小屋,看样子是他的居所。
他将她安置在这里,第一时间为她找出金创粉,洒上她的伤口。
这粉能解百,疼痛却很深,绝非常人能够忍受。
但预想中的哭号并未来临,他抬起头,见她额角已经沁出汗意,嘴唇翕动,却没说出话来。
他笑,“是个小哑巴?”
【woc哈哈哈哈哈颜漫真的演哑女了?】
【叶凛我不准你笑她!我们宝贝肯定是上辈子做了哑巴这辈子才要说这么多话!】
【你们真是亲粉丝,真的。】
她并非哑女,只是方才惊吓过度,连要怎么说话都不会了。
男人掰断她脚踝中的箭羽,她痛得瑟缩,却发不出一点声音。m.χIùmЬ.CǒM
他抬头看了她一会儿,又笑了声。
第二天上药的时候,丢给她一只木棍。
她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换个东西咬,”他挑眉示意,“免得一疼就咬嘴唇,我看你都咬出血了。”
她却轻轻蹙起秀气的眉心。
他笑:“怎么,还嫌不好看?”
【你把你的嘴给她咬,这点道理都不懂?】
【言之有理,椰林的嘴还是挺好看的(点头)】
【这话你们也他妈说得出口啊。】
掰断了箭羽之后,剩下几天的上药,便都是她自己来了。
很快她的腿就恢复好了,中途还被男人带出去打猎,当然,因为力气太小惨遭嫌弃,只完成了最后吃肉的那个环节。
她隐约知道他是个剑客,手里最喜欢的那把叫白鹤剑,每晚睡前都要擦拭一遍,然后枕着它入睡。
她露出不解的表情,他便会道:“浪迹天涯的剑客,身上有也只有它陪伴,因此不能丢,要好生爱惜。”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失落。
可惜他没有看出。
【叶凛!你mua的!她不算你的陪伴吗!】
【椰林:角色行为勿上升演员。】
【颜漫真的演什么像什么,这个小哑巴演得看起来都不像个话痨(?)】
【嗯,这种角色很考验眼神能力,所有情绪都要通过眼睛传达,她演技真的被低估了。】
转眼快要分别,虽然他从没说过,但她也隐隐有了预感。
越来越频繁的飞鸽传书,以及他越来越晚归家的时间。
【漫:爱上一个不回家的男人。】
分开的前一天,像是闭塞的某处突然被打开,她终于能开口说话。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她急忙想叫住,却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你……”
男人回过身,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尾:“原竟不是个小哑巴?”
那是分开前的,倒数第二句话。
最后一句是:“你什么你,叫哥哥。”
那声哥哥没能叫出口,因为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他留下一封信告别。
她体内有仙气,又被误会是扮演哑女来保护自己,他理所当然认为她恢复好了,也拥有自保能力。
他给她留下了一个钱袋,以及离开的路线图。
信封最旁边,是一个能遮脸的斗笠。
后来摸索着想来杀她的人都被他解决了,戴上斗笠,便不会有太大危险。
他的出现和离开都如此轻松随意,仿佛不讲儿女情长的江湖侠客,一颗心,都用来欣赏这江湖美景。
他走了,她却不能。
信的最后是四个字,江湖再见。
再见是怎么见,江湖又是哪个江湖?
遇见他时海棠花开得正盛,后来每年海棠开花,她都会回去。
但他始终没有再来。
后来她的人生也就不过那般,投奔了一处府邸,过着寻常人的生活。
很多人踏破门槛寻亲,都被她一一拒绝。
夫人问她缘故,她却答不太上来。
她觉得很荒唐。
她喜欢上一个人,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也找过他,按照他腰间令牌的模样临摹出相似的,几乎翻遍了整座城,却找不出第二个有此令牌的人。
她找了他许多年,终于决定放手交给命运,夫人为她举办的比武招亲上,她再次见到他。
招亲前一晚,夫人过寿,园中设宴。
她嫌正厅吵闹,辗转行至院后小亭,只见一个熟悉身影侧坐在栏杆旁,仰头饮酒。
他杯子里飘进一片海棠花瓣,她怔然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啊啊啊啊这段演得太好了!】
【那种惊喜又害怕的感觉……代入感好强我已经在紧张了。】
找了这么久的人就在面前,像老天戏弄下的一个梦境,她提着裙摆,缓缓地一步步走近,视线始终不敢离开,不敢眨眼。
快走近时,他终于发觉,掀眸瞧了她一眼。
或许方才也已知道,只是懒得开口。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在他旁边坐下,放下手里的那碟糕点。
男人伸手取下一块桂花糕,半晌后给出评价:“太甜。”
她低头轻应:“我也觉得。”
石桌之下,手指紧攥衣袖裙摆,紧张得无可复加。
二人只是对坐着,没有说话,直到月色愈浓,栏杆上跳进一只啁啾的鸟雀,她偏头去看,再转回脸时,见他盯着自己侧脸。
她那儿有块不知如何形容的印记。
或许那救她的仙子是锦葵花仙,得了几分仙气,她脖颈处有几片小小花瓣,不像胎记,比胎记漂亮许多。
猜想他是认出自己,她摸了摸侧颈。
他却道:“我以前也遇到过个跟你差不多的小姑娘。”
她心猛然一跳。
想起自己那时年幼,此刻也长得大不相同。
他没认出倒也正常,只是,没认出,她终归有些失落。
她问:“后来呢?”
“后来?”他笑了笑,像是品味着这两个字,而后道,“萍水相逢的缘分,还能有什么后来?”
原来信上“江湖再见”四个字,只有她当了真。
她找了他这样久,可原来于他而言,不过萍水相逢一个陌路人,偶尔记忆碎片中闪过的瞬间,或许连模样都不太周全。
她偏头,忍住哽咽的泪意。
忽然气,不愿再讲。
【该死的狗男人给我滚啊!你没有心!!】
比武招亲落下帷幕,按照结果,她要嫁给当地一户商贾。
出嫁那日红妆十里,她身着绯红衣衫,按照当地风俗戴上面具,随着迎亲人马绕行街市。
足踝铃铛作响,身下马匹乖顺听话,路过一家店,却忽然听到她们在低声谈论。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子选的不好,这么大喜的日子,明湖那边却有人在战水怪,听说奄奄一息,快要死了!”
“还有这种事?是哪家的道士?”
“不是道士,看样子是个剑客……模样倒是好看得很,腰间还有一枚令牌,不知道还以为是朝廷的人……”
听到这里,她眸光一紧。
拿出那枚自己寻人时定制的一模一样的令牌,她焦急问道:“令牌是这模样吗?”
“好、好像是的——小娘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长勒缰绳调头,朝湖畔驾马而去。
身后迎亲的队伍追赶,为避免一身累赘,她解下束缚。
面具、发簪、披帛、摇铃……
一个个随风被她扔在身后,她驾马疾驰,很快见不到踪影。
几乎用尽此生最快速度,她抵达湖畔,远远便看见一头巨大妖兽兴风作浪,脚边尸骸遍地。
他并未如她们所说般奄奄一息,以自己毕生剑气祭出,砍断妖兽手脚。
她急忙上前,却被人拦在途中。
那人腾云驾雾,看起来是个颇为年长的神仙,老仙立于她面前,问:“小娘子要去哪里?”
“救人。”她说。
“如何救?你周身没有法力,若要救他,只能祭出自己的内丹。”
“那便如此吧,”她道,“左右我这条命是他救的,本该属于他。”
“小娘子中意他?”老仙俯身,问她,“那小娘子可知道,你喜欢的这个人,他并没有心?”
她怔然抬起头来。
“千年前魔道毁天灭地,罪行滔天,魔界遭反噬覆灭,却只留下一个幺子,便是他。”
“这几百年来,他不被允许拥有心脏,穿行地狱人间,体味人生至苦,为父辈赎罪。”
她哽咽:“可那些都不是他做的恶,不该他来还。”
“但总该有人还。”
……
她问:“那他这一趟的人生极苦,是什么?”
“是爱而不得。”
她道:“可他没有心。”
老仙娓娓道来:“教会他爱的人在他面前死去,他却没有心脏用来爱她,流不出眼泪,是为至苦。”
如同意识到什么,她眼睫动了下。
“那个人是我,对吗?”
“……是。”
【所以是一开始就注定的结局吗quq】
【原来他是真的没有心,错怪他了……】
【呜呜呜呜编剧你欠颜叶那里的用什么还?】
“虽是命定,”老仙道,“但你仍可选择拒绝,便是此刻,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便永生坠入地狱,不得回返。”
她问:“我将内丹给他呢?”
“可从地狱,回到人间。”
……
【可是为什么这些要她来做啊??!】
【那个救她的仙子擅自更改了命簿,所以她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吧,而且不是可以选择走吗?】
【一个猜测不一定对,女主有可能是仙,这是她飞升上仙的情劫。】
【也有这个可能!感觉编剧留了好多伏笔!】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她道:“那便将我的内丹给他。”
“此举虽是可行,”老仙弓起手掌,“但小娘子需受剜心之痛,为一个没有心,不会流泪的人,值不值得?”
大作的狂风中,她笑了一下。
“若凡事都要问值不值得,那人这一生,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妖兽被降服,以他倾尽修为作为代价。
他没有心,灵力耗尽,自手掌开始变为透明,是即将灰飞烟灭的预兆。
前世的回忆涌现,无边地狱中魑魅魍魉,妖魔横行,他闭上眼,踉跄半步。
再睁眼时,视线中却有人向他狂奔而来,恍惚中像极了某个午后,他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小姑娘,鼻尖上沾着灰朝他跑来,手里视若珍宝地捧着两颗丁点儿大的小蘑菇,分给他,小心翼翼地地表示一人一半。
此刻也是如此,她嘴唇苍白,手中捧着一颗不知是何物的东西,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最后摇摇晃晃地倒在他身前。
她已然没有力气,倒在他肩头,努力攒出一个笑来。
她尽力想说得轻快,却难以自控地流下泪来。
她想,这句话迟到了太久太久,若是早些说,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救过一个小孩,”她指尖发颤,竭力描摹他的眉眼,轻声说,“她这一生都在找你。”
男人猛然一颤。
“你说江湖再见,她好傻,每年海棠开花都去那里等你;”
“你腰上有个令牌,她照着画下来,四处寻也寻不到你,她怕你死了,梦里梦到都会哭;”
“你们再重逢那天,她以为你会认出他,那时候她想,只要你说,她就会跟你走;”
“最后出嫁那天,踏出府门的前一秒,她又在想,假如你出现,她一定不嫁给别人,只嫁给你。”
“可千算万算,她猜不出,你怎么也无法爱上她。”
胸口已然开始泛起空洞的疼,她的声音终于染上哭腔。
“我有一个心上人,可我爱上他时,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再重来一次,即使分别,临行前,我一定问出他的姓名——”
“这样在姻缘庙里,月老位前,可以虔诚叩首一万八千声,求人系上我们的姻缘。”
“求这浮生漫漫路上,倘他长出七情六欲,回头看我一眼。”
她将内丹放入他心脏,轻声道:“我这辈子只到这里了。”
“下辈子,换你带着我的心脏,这样来爱我,好不好?”
头顶乌云蔽日,狂风席卷,她红衣翻飞,就这样闭上了眼。
内丹嵌进他的心脏,可此刻却是仿若撕裂一般的痛感。
他手掌绷紧,紧贴着自己胸腔处,像是想竭力取出,以求得她再度醒来,哪怕自己再入地狱,也不愿见她再受丁点痛楚。
然而不能够,到底是不能够了,怀里的人没有呼吸,这是他命中的劫难。
他弓着身,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攥着她的手指经络尽显,指节泛白,竟是生生逆了天命,淌出滴血泪来。
后有人听闻,寺庙前多出一位常来的剑客,他总是独来独往,面上没有表情,次次入的是月老庙堂,临死之前叩过一万八千声,换来生轮回前,往生路上,再多见她一眼。
*
“全剧终”三个字打出来,弹幕像是开了闸的洪水。
【我他妈哭得跟狗一样……】
【谢谢编剧为我带来的睡前读物,哭得这么惨,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了吧。】
【草拟吗!草拟吗!啊啊啊啊四个合作短剧没有一个HE,没有一个HE啊!!!(嘶吼)】
【刀死我得了。】
【颜漫是冠军吗?是冠军吧?马上给我二搭让我看到叶凛在剧里追老婆,别逼我跪下来求你们!】
这就是演员的官博很快计算出票数,钟思怡五千万点赞,颜漫一亿一千万,是前者的两倍还要多。
因了叶凛的加入,宣布的微博下,很快就吵了起来。
【颜漫这也好意思宣传?搭档叶凛也好意思参加比赛?谁不知道你票数里水分多少,里面有九千万都是叶凛的票吧!】
官博回复:【原定主角邵维因伤无法参与录制,只剩三天拍摄时间,导师救场。按照颜漫老师要求,为保证票数公平,钟思怡老师组累计8602万粉丝,颜漫组10682万粉丝,已按照比例进行换算(0.8052799),精确到小数点后七位再四舍五入,具体票数可点开图片观看,感谢您的关注。】
【什么意思??颜漫的票数还打折了吗??】
【是啊,点开图片看一眼,她的点赞是一亿三千六百万,就是配合钟思怡组按照粉丝比例做了删减。】
【卧槽……她也太敢了!】
【她不愿意被人说自己借了叶凛的热度吧,想靠自己赢,她并不是一个喜欢走捷径的人,活得挺清醒的。】
【颜漫从来坦坦荡荡公公正正,本来原定搭档一千万粉的邵维也没有丝毫怨言,更没要求节目组换算,但叶凛补上空缺后,她却主动要求删减,可以看出做人的格局。】
【作为强势方追求公平,作为看似的弱势方也并不要求别人照顾自己,这姑娘是真强大,还讨喜。】
【而且隔壁拍了一周,她这里只剩三天,还能完成这么好真不容易。】
那人本还在官博下一直质疑,发了十几条@节目组的问责。
等到官博一回复,立刻不再说话了。
评论有人放出这人的主页,原来是钟思怡的粉丝。
颜漫的粉丝给出直观的数据图:【怪不得跳脚这么厉害,急着挽尊是吗?】
【你非要公平那我就好好跟你掰扯一下,颜漫得票乘了0.8,而且叶凛全程没参与宣传,男方超话是结束后才开始通知的。整个宣传的阅读量就是颜漫一条微博,两千万。】
【隔壁钟思怡都奶成什么样了,两个人一天三条宣传微博,阅读量加起来四个亿,就这颜漫还断层碾压两倍,一人只能投一票没法让你们注水了是吗?】
官博宣布比赛结果后,不过十多分钟,#颜漫冠军#冲上热搜,#钟思怡无冕之王#也紧随其后。
路人都看懵了:【好家伙到底谁赢了啊?怎么没赢也整出了赢的气势呢?】
很快有人放出开播前的帖子截图,以及钟思怡空降热搜的情况。
【赛前,莫名其妙冒出个热帖,开始贷款嘲颜漫有心机,帮她说话的全都被删,后面几乎全是夸钟思怡的,谁在下水军已经很清楚了。】
【钟思怡的热搜一看就是刚买的啊,这玩意空降第二的时候,里面最热的一条也才几百评论,说没买谁信啊?颜漫那个热一几万条评论,越级碰瓷了。】
【xtms,这比我毕业论文里的水都多。】
【科普科普,那个帖子的发送时间正好是钟的团队看完颜漫的短片之后,好好笑啊,颜漫的演技好到让你们这么害怕吗?】
【这是知道自己要输了着急给自己找个台阶是吗?笑死,没播就知道要输了啊?】
【钟的团队本来就是营销出名的,你们看这波危机公关,自己被颜漫吊打,还从赛前就开始准备话题预热,比完立刻安排上,给大家一种颜漫德不配位、钟思怡业务能力高过她的感觉。】
【踩一捧一真的恶心。】
【别他妈扯了,钟思怡那吹胡子瞪眼的也叫演技呢?】
【路人,确实颜漫演技更好,钟的演技就是一些配角够用吧,主角扛不起来,所以主演的剧一直扑街。】
【谁说钟思怡的剧一直扑街?没看到海外都有人在追吗?】
【怡粉上大号说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八点到十一点,围绕着颜漫夺冠,微博正是热闹。
没人知道,另一边,某短视频平台,一段电影博主的随手截取,让颜漫在视频热搜上挂了两个多小时。
画面是她纵马疾驰的那一幕,手臂上缠绕的披帛随风高高扬起,她一头长发被吹得散乱而极富美感,单手拉着缰绳,身子微微前倾,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出尘绝世又清丽得过分的脸来。
而她动作干净又利落,将面具与手环一个个扔在身后,画面大气磅礴,惊艳却不失英气。
配字是她自己想的那句台词:【你还记不记得你救过一个小孩,她这一生都在找你。】
点赞很快破了五百万,毋庸置疑的出圈流量。
反应过来之后,很快有人搬上微博。
【在吗在吗,看看颜演员破五百万点赞出圈片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脸到演技全方位吊打罢了。】
话题终于回到了今晚的重点:
【她演技真的好啊,演16岁的小姑娘也完全不违和,没有任何做作装嫩的痕迹,但是又很可爱。】
【很多场景都太美了,我心里的名场面,红衣小漫永远滴神!】
【颜漫演技太棒了,后面两大段台词转换了两次人称,第一次是状似旁观却浓浓的遗憾,第二次是终于承认是自己的故事,却带着一点点死而无憾的释怀……呜呜呜呜求颜叶二搭吧,拍个小甜剧可以吗?】
【颜漫就是冠军!冠军只有她配!没有什么无冕之王,第一就是第一,第二就是第二!节目组定制剧的编剧已经关注她了,top就要有top的排面!】
【#颜漫冠军当之无愧#】
【期待明天的颁奖庆功宴!】
……
话题拉回到演技,钟思怡团队洗脑失败,有关她的话题内全是关于演技的质疑和嘲讽,并纷纷询问公司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安安静静拿个第二还不安分,非要搅得天翻地覆。
#钟思怡无冕之王#的热搜没能坚持过今晚,很快被撤下。
*
票数刚统计出来,颜漫便被节目组拉去拍广告和物料了。
由于叶凛是导师,后半程是二人一起拍摄,等到收工,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微博上也渐渐平息下来,她从西蒙口中得知了今晚的精彩反转。
西蒙乐得不行:“如果真是钟思怡的团队,角度嗅觉和铺排都做得很不错,可惜预判的风向错误了,如果不是对打你,也许他们这招真的能收获一波路人粉,顺便洗脑。”
“幸好啊幸好,你提前跟我说了票数换算的事,”西蒙道,“怪不得当时也说不用叶凛宣传,原来你想的在这儿。”
“那我也没想那么远,”颜漫说,“我就是想看看大家眼里,对我真实的评价是什么样的。”
她不喜欢水军,也不喜欢掌控节奏,她想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站在哪里,才能精准地评判下一步该怎么走。
“反正我爽了,”西蒙美滋滋,“对于先来挑衅的人,最简单也最气人的办法——你钱白花了。”
运作了一整天,甚至可能提前好多天就开始计划,钟思怡的团队这次是狠狠地摔了一跤,不要说资金投入,估计群众的愤怒都够他们受的。
胜不骄败不馁,颜漫回到酒店,开始整理着房间。
演技被认可了当然开心,但也不能过度膨胀,比起很多优秀的演员,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接下来,她一定会拿出代表作。
给支持她的粉丝看,也给不看好她的观众看。
将房间收拾完毕,她去叶凛的房间里接猫。
按下门铃,男人片刻后才拉开门。
颜漫偏头:“睡了吗?”
“没,”他用毛巾擦着发梢滴下来的水,“刚洗完澡。”
她点点头,微低下身,开始找猫。
也不知道怎么的,平时她来,糯米都会非常热情地迎接。
但今天或许是知道她要来接自己走,糯米全程躲避,在房间各个角落乱窜,就是不让她近身。
颜漫好不容易用猫条引诱,把它装进了猫包,它还依依不舍地透过网布,用鼻子闻着叶凛的猫。
她顿悟,点了点糯米的鼻尖:“你舍不得纸巾啊?”
小猫用湿润的鼻子拱她。
“那你也不能天天待在人家家里啊,你是小母猫,人家是公猫。”
叶凛看到颜漫伸手,揉了揉糯米的脑袋。
她说:“这种事情要男孩子主动才行,知道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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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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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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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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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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