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还是落落大方地抬起头来,冲他明朗一笑。
“Hi,叶老师,吃了吗?”
叶凛:“……”
她不是扭捏的人,也坦诚惯了,抬腿往他身边走去。
没走两步,又回头嘱托周璇:“反正到时候随机应变啊,相机明天到,别忘了!”
“……”
颜漫:“今天刮什么风,叶老师从来没主动找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还是第一次。”
她心情不错,偏头道,“什么事儿?”
叶凛没再说话,掀了掀眼皮,示意她往右看。
右边,导演正拿着传呼机。
张军:“叫你半天叫不动,我寻思全剧组只有叶老师能喊动你了,果然。”
原来是导演叫她来的。
“没有,”她笑笑,“我刚说事儿呢,可能太投入了没听到,我看景还没好啊,要拍了吗?”
“还没,明早的一场戏很重要,你们趁有空先对一下,我看看效果,明天好调整。”
“行啊。”
台词她都提前背好了,这会儿浏览了两遍,很快进入状态。
男女主的感情线很复杂,但也很简单。
戏台上惊鸿一瞥,激荡的灵魂坠入爱河,他们成为恋人。可女主的祖父正是杀害男主父亲的凶手,二人因此生下嫌隙,女主却相信自己能让他放下过去的仇恨,这场婚姻,从情愿变为逼迫。
她逼他娶了自己,而他也分明爱她,但不能说、不愿说,不断地将她推开。
可女主骄傲又美艳,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了丈夫日复一日的漠视,于是将满腔爱意融为主动,靠近他,温暖他,融化他,证明他爱她。
挣扎、犹豫、相爱相杀,再加上边婚边爱,拉扯的张力,便是感情线最大的亮点。
颜漫要试的这一场,就是新婚前期的戏份。
这场戏,女主喝醉了酒,难得向男主流露出稚气又骄矜的一面。
颜漫开始进入角色。
她往前走了两步,凑到他身前,讲着台词。
“你怎么一直不理我?”
叶凛入戏也很快,蹙起眉心,低声道:“你喝醉了。”
说完,他有一个推开的动作,但刚抬起手,便被导演打断。
导演:“隔那么远,不知道以为你俩是探监呢,中间隔着个铁牢是吧?”
颜漫:“……”
对戏的时候,大家一般都是走个过场,顺一下台词,但没想到导演今天的要求这么高,要求实打实地投入。
于是她向前,离叶凛更近了些。
导演:“真好,一点也不像新婚夫妻,像两个革命烈士。”
“……”
张军:“怀雯,你现在喝醉了,梦回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整个人是完全贴附于丈夫的,你信赖他。”
“找一个柔若无骨的状态,倒在在他身上,想象你没有力气,要靠他支撑你。”
“当然,”他继续说,“还要有一点撩人不自知的媚态。”
剧组讲戏,一般以角色名称呼。
这场戏状态很多,确实难演,张军甚至都打算自己来示范一下。
结果没想到颜漫领悟力很强,几秒之后,就半抵在了叶凛肩头。
张军:“好!对!就是这个!很好,保持,念词!”
颜漫抬起头来,半眯着眼,唇角带笑。
“我没醉,”她攀着他的肩膀,又踮起些脚尖,“不信你闻。”
傍晚的光透过纸窗落进来。
她仰着头,想将唇凑近他的鼻息,仰起的脖颈线条脆弱又漂亮,透明得几乎能看到淡蓝色的血管。
眼睛也随着光线闭上,睫毛不断颤动,像是一只接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他垂眼看她,不置一词。
见他一动不动,她有些受伤了似的,又往他身上蹭了蹭,像只讨好的小猫。
“怎么不说话?”她抓紧他的衣襟,“你还是主动的时候最好看。”
她终于睁开眼,懵懂看他。
他好像在冷笑:“主动?你想我怎么主动?”
……
一刹时光回溯,她突然记起,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了。
于是难以自持地流露出些难过,说话时,却又像是央着人来哄的小兽,拉长尾调,带着些闷闷的鼻音。
“可是沈致……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了吗?”
“不喜欢。”他说。
导演:“再靠近点儿。”
于是颜漫向前一倾,人有点不稳,挪了下脚,叶凛没有摸准她的路数,也被她往下一压——
二人直直砸向身后的床。
她感觉胸前一软,正要起身,听到导演拍案叫绝:“可以啊这个临场发挥!写到剧本里去!”
颜漫:“……”
既然导演发话,她便接着演下去。
她半撑起身子,像是努力接受了很久,然后冲他缓缓一笑。
“没关系,来日方长,我总会等到你爱我的那天。”
他在下方看她,有簇发丝从她耳后垂落,挠在他脸上,很痒。
男人的声音仍旧镇定。
“要是等不到呢?”
她就半趴在他胸膛,双手垫住下巴。
“不会等不到的。”
……
“好!OK!”导演喊了卡,“这场状态很对啊,明天就这么演!”
片场嘈杂,喧嚣声时近时远。
颜漫有些放空,直到身下传来声音。
叶凛:“还不起来?”
她恍然一瞬,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压在他身上。
颜漫眨了眨眼,有意逗弄:“导演说的,我没有骨头了呀。”
“……”
等到从他身上起来,她坐在床沿,恍惚着拉起被子,感觉怎么有点像事后。
导演也走过来,打断她的绮思。
“小漫,你能喝酒吗?”
她说:“能喝一点儿。”
“那明天开拍前给你整点儿小酒,拍的时候更容易进状态。”
*
说来就来,第二天颜漫去到片场,酒已经准备好了。
顺利地演完昨天对过的戏,导演赞不绝口,颜漫坐到一边,等待转场。
周璇拿着摄像机,还在记着要拍互动的事儿。
“真的定了吗?那么长的吻戏——后面还有好多,你不后悔?”
“这有什么可后悔的,又不是跟别人。”
颜漫目光长远:“反正我和叶凛早晚都要在一起,就当是提前演习了。”
如果换个人,当时改剧本她就不会同意。
对于喜欢的人,肯定是乐在其中,人生嘛,既然无法预知未来,何不及时行乐?
周璇:“但这可是你的初吻。”
“也是叶凛的,你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吗?”她眨眨眼,“爽过不亏。”
周璇:“……”
好有道理。
气氛安静了会儿,周璇又转头,想看她在干什么。
颜漫有些困了,正半靠在沙发上补觉,带了点慵懒气息,腿微展着,绯色旗袍遮也遮不住曼妙曲线,玲珑又标志。
怎么想都想不通,身材和脸蛋都顶级的美人,叶凛到底为什么能够不心动,是高度近视平时都不戴隐形的吗?
正在周璇思索间,颜漫已经打了个盹,然后靠往叶凛的方向。
她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抿了点儿,又抽出个玻璃杯。
“等会儿要拍了,叶老师喝不喝?”
男人低头看剧本:“不喝。”
“你拍吻戏前都不助兴的啊?”她有点意外的样子,但很快,又从包里拿出一粒东西,“那你吃个解酒糖吧。”
他终于抬起头,蹙了下眉:“我为什么要吃?”
她目光坦荡,理直气壮:“给我解酒啊。”
“……”
糖吃在他嘴里,目的却是给她解酒,其中含义已经再明显不过。
男人的气场冷下去几分。
一旁,毕谈作为叶凛的经纪人,不由得回味了一下,感叹道:“说得对啊。”
又啧啧两声:“吻戏的精髓,拿捏了。”
下一秒,导演宣布开拍,叶凛的一叠剧本从天而降,啪叽一声,拍在他脸上。
毕谈:“……”
话又不是我说的,你迁怒我干嘛!
开拍在即,颜漫也仰头,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叶凛脚步很快,她在他后面几秒进场。
导演大致讲了一下:“好,这场是接着醉酒那段的剧情。”
“女主不满意他的冷漠,想去制造一些涌动的瞬间,也想用原始的反应,来测试男主爱不爱自己。”
“前期是强吻,男主肯定是不为所动的,后期才忍不住爆发,所以刚开始不要回应。”
“女主呢,重点是那种撩拨,本能混合着故意,还有一些微动作,要记住是夫妻,吻戏一定要放开了,张力要拍出来啊。”
颜漫看了眼叶凛。
男人正在低头调袖扣,侧颜英挺无双,唇形很好看,应该也很好亲。
“吻戏一镜一次,Action!”
……
颜漫顺着走位,抵坐在桌边,进入人物。
她午睡刚醒,旗袍的纽扣散了两颗,还没有系上。
然而男主目不斜视,视若无睹地忽略她,坐到桌子的另一端,开始办公。
她恼怒极了他这副模样。
也不信曾经的情分,到此刻已经消耗殆尽。
她半躺在桌上,压住他的书簿。
锁骨窝就正对着他的胸膛,身体也压在他手上。
男人手指一顿,抬眼看她。
她的动作极具撩拨,眼神却很沉静。
她问:“你不爱我?”
“不爱。”男人说。
“我不信。”
她抢过他手里的笔,脸颊凑近,与他视线交缠。
四目相对间,情愫涌动,他正要偏开头去,她却抢先一步,凑过去吻他。
在一段不甚明朗的感情中,亲密行为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心跳会骗人,但身体的第一反应不会。
她动作急,几乎是撞在了他的唇上,垂着眼,看到他喉结滚了一下。
很好看,也……很性感。
这都是原著中的反应内容,他每一个节奏都踩得很好。
他的反应仅限喉结,这当然惹来她的不满,她开始尝试着更进一步,将他推在身后的柜门上,手掌放在他腰间,随着动作惯性,往里摁了一下。
她听见他闷哼一声。
不知是疼还是怎么。
她不会接吻,但这竟刚好成为她的优势,她动作青涩,不懂克制,像头小兽呜咽着撕扯爱人,想从里面尝出血的味道。
她尝试厮磨,用牙齿咬住他的下唇,反复摩挲,手指抬起,去解他的军装外套。
男人捉住她手腕,想将她一把拉开,然而刚好握到她的伤口——
那是她早上为他煲汤时烫的。
于是神思游离片刻,她却当是默许,温热指尖顺着游走进去,滑过他的锁骨。
触碰到他后背的瞬间,男人终于忍不住爆发,一把将她托起,狠狠摁在桌案之上。
男人就站在她双腿之间,她仰头承受他猛烈的亲吻,津液兑换间有独属于接吻的暧昧声响,他呼吸滚烫,灼热炽人。
这是个深吻,口腔之中需要完全贴合,不留罅隙,她能感觉到吐息之中,有热流一阵又一阵地涌进口腔。
是他的味道,也是烫的。
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他会把舌头伸进来勾缠。
但他是个很敬业的演员,拍戏就是拍戏,即使镜头上呈现得再像,他也不会越界。
颜漫本以为吻戏不就一个动作来回反复,自己肯定会神游。
但没有,一秒也没有,她好像一支棉花糖,靠近他的体温就会被融化,软绵绵地塌陷在他灼热的呼吸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动作停下,导演也喊了卡。
颜漫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他烧得断了片,唇瓣分离时拉出条很短的丝线,她瞥过眼,不敢去想那是什么。
活了二十二年,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羞耻。
叶凛转过身,开始低头系扣子。
她抿了下唇,是湿的。
身体发软,心尖发麻,每一处都像是通了电,短时期内无法被安抚。
她是看过原著的,但她没想到这场戏能拍得这么还原。
他们好像真的就是男女主,真的相爱得如此克制又汹涌。
虽然心潮摇漾,但调戏的话还是要说的,和叶凛眼神对上的瞬间,她赞赏道:“你很卖力。”
“……”
叶凛又把头转回去了。
她耸了耸肩,笑着往导演那边看去。
然而她如此满意的一场戏,导演却看得眉头紧锁。
颜漫心跳猛地漏了拍。
像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不可思议的东西,导演独自坐在监视器后,将进度条反复拖回同一个地方,研究着某处。
是什么这么奇怪,周璇拍到了没有?xǐυmь.℃òm
那个东西似乎很细节,导演确定了半天,这才抬起头来。
“都去补个妆吧。”
颜漫顿了下,听到导演继续说:“还得再拍一次。”
“……”
她正要无语,但转念一想,自己刚刚好像还挺快乐的。
嗯,那勉强能算个好消息?
有些戏需要很多镜头,多拍几遍也正常。
因此她没细想,转头看向叶凛。
他的确得补妆了。
方才亲得太激烈,他唇上沾了她的口红,此刻唇角溢出一圈,是暧昧的浅红,下唇似乎也有些肿了,可能是她太过用力。
“各部门准备,吻戏一镜二次。”
颜漫伸手,指尖蹭过他唇角处的红。
“我尽量轻一点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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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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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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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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