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的眉头微蹙。
二壮冷笑:“你是敢发誓,因为压根就没这回事。”
老杜不禁转向他,“什么意思?”
二壮:“要论谣言小道消息,哪儿都没饭店多。我都没听前台和服务员说过,你们听谁说的?林香兰,少糊弄我师公。也不看看我师公干啥的。一个电话打到滨海公安局,不用俩小时就能查的清清楚楚。”
林香兰能做到面面俱到,也不会在明知道杜春分聪明厉害的情况下还敢把她那个二流子外甥介绍给杜春分。
她以为自己很聪明,她能想到的别人都想不到。
老杜冲杜春分使个眼色。
杜春分立即把电话机递过去。
杜广元霍然起身,离林香兰远远的,大声澄清:“大哥,都是她的主意,不关我的事。”
老杜的手抖了一下,险些把电话机扔了。
林香兰顿时像被蝎子蜇到,大吼:“杜广元,个孬种!”话音没落,人扑到杜广元身上就撕扯。
杜广元习惯性躲,眼角余光看到他大哥,就想往他那边躲。
然而老杜身后是条几,条几挨着墙,根本没他躲得地儿。
杜广元就往杜春分/身后跑。
杜春分后退一步,后背贴着墙壁把杜广元挤出去,林香兰抓住杜广元的胳膊就朝他脸上抓。
杜广元条件反射般挡一下,像戳了林香兰的肺管子。因为以往她不论骂还是挠杜广元,他都不敢还手。
林香兰破口大骂,祖宗奶奶亲娘亲爹把杜家长辈问候一遍。
老杜听不下去:“闭嘴!”
林香兰下意识停下。
老杜没好气地问:“当我这儿是菜市场?要打回你们家打去!”
正事没办,哪能回去。
林香兰消停了,瞪着杜广元,阴狠狠说:“给我等着。”
“大哥!”杜广元立马找老杜。
老杜无语:“老二,你今年六十多,不是六岁多。”
杜广元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人也蔫了。
老杜面向林香兰:“要不要我打去滨海公安局问问?”
林香兰不敢回。
老杜瞥她一眼,转向杜广元:“刚才说不关你的事。你究竟怎么回事?”
“你敢!”林香兰瞪杜广元。
普通公安用枪需要去枪械库领取。任务完成就得把枪交上去。老杜是厅长,他以前抓了不少特务,宁阳还有特务,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瞄着他,所以他身上常年带着枪。不过这把枪也是登记在册的。
老杜掏出腰间的枪往大方桌上一拍,林香兰下意识看过去,脸色煞白。
杜广元的身体发虚,往后踉跄,碰到边上的椅子吓得哆嗦了一下,扭头一看,赶紧坐下,“我说,我说。大哥,她说你仗势欺人那些话都是她瞎编的,根本没那回事。”
二壮忍不住说:“我就说么。真传的沸沸扬扬,我咋可能不知道。”
杜春分没想到这点却不意外,“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杜广元点头,“对!”
老杜皱眉:“你知道还陪她过来?”
杜广元张了张口,“我——我过来是,是怕大哥被她骗了。”
林香兰忍不住大骂:“不要脸!
不是骂老杜,老杜很无所谓,继续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杜广元毫不犹豫地把他老伴儿卖的一干二净,“大哥要是信了她的话,爱惜名声要面子,她就好趁机求大哥让林伟杰官复原职。”
杜春分乐了:“闹了半天绕这么大一圈还是为了你那个侄子?”
林香兰浑然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为了他咋了?你换成我一样会这样做。别说的自己多,多清高一样。”
老杜不禁说:“难得,你还知道清高。”
杜广元立即说:“跟几个孩子学的。”
林香兰一见他啥都往外倒:“给我闭嘴!”
杜广元习惯性闭上嘴巴。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老杜又想到俩人结婚快半个世纪了不大可能离,就有点犹豫。
现在看到林香兰把杜广元吃的死死的,林香兰脸皮又那么厚,又知道他家在哪儿,往后极有可能三五个月来一次。
老杜想到这点就头大:“老二,这些年林香兰没少欺负你吧?”
杜广元委屈地使劲点一下头:“嗯。”甜儿她们小姑娘做出这副表情只会让人觉得可怜,忍不住心疼。杜广元六十多了委屈巴巴的样子,杜春分没眼看——辣眼睛。
二壮别过脸,看到他师傅一脸无语的样子,登时觉得同病相怜,小声说:“他咋这样?”
老杜恨不得把他弟踹出去,这糟心玩意。
随之想想他不在家那些年是他弟给双亲养老送终,决定暂且留他一条狗命。
林香兰误以为老杜要替他弟讨回公道,赶紧说:“大哥,没有的事。洗衣做饭啥活都是我干,他就吃饱等饿。”
杜广元也以为他大哥要替他出头,有了底气敢反驳:“说的好像你做饭我没烧火,你洗衣服我没挑水一样。你咋不说地里的活多是我干,咱家的工分一大半是我争的?”
这点林香兰无法反驳,张了张嘴,想到一点,“我还给你生孩子领孙子,你咋不说?”
饶是杜广元知道她不讲理,也没想到她这么能搅,气得结巴,“你你——闺女儿子不是你的?”
“跟你姓杜,你们老杜家的种。”
杜广元气得出气多进气少。
杜春分也服了她二婶,“照你这样说,赶明儿你老了也别让他俩伺候。”
林香兰脱口道:“凭啥!”
杜广元得了喘息之机,再一听到杜春分的话,心中一动,“你都说了是我老杜家的种,闺女儿子是我的,凭啥伺候你?”
林香兰:“他们是我生的我养的。”
杜广元道:“孩子吃的是我争工分换的粮食。你给我生孩子,我也没亏着你,你住的房子是我大哥和爹娘出钱盖的。”
林香兰:“你没房子老娘失心疯了嫁给你?”
杜广元算了算,“你嫁给我给我生孩子,我给你房子住,那咱俩两清了。凭啥孩子伺候你?”
“我——我——”林香兰把她自个绕进去了。
杜广元这辈子没少跟林香兰吵,从未吵过她,头一次占据上风,立马乘胜追击,“现在说的好听,没房子得了失心疯也不嫁。别以为我不知道就算真没房子你也得嫁。”
二壮不禁问:“为啥?”
杜广元:“腾房间给她哥娶媳妇。林香兰,我懒得拆穿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不要脸?”林香兰跳到他跟前,“我让你看看谁不要脸!”朝他脸上就抓。
这次杜广元坐着她站着,他没来得及跑,脸上瞬间多出三条血印子。
老杜看着吸气。
杜广元痛得猛一挥手,扑通一声,林香兰摔的四仰八叉,脑袋落地又发出砰地一声。
二壮替她疼得慌。
林香兰摔蒙了。
结婚以来今天是杜广元第一次动手,动静就这么大,导致他吓得霍然起身,紧张担忧地喊:“大哥……”神色局促又不安。
老杜怎么也没想到他俩先打起来,不过这样正好,“你们这是不过了?”
林香兰回过神,坐起来就嚎:“不过了!不过了!谁跟他过谁不是娘生的爹养的!”
老杜道:“那就离婚吧。”
嚎叫声戛然而止。
杜广元也不担心林香兰杀了他了,因为他整个人懵了,脑袋停止转动。
农村离婚的极少。
这二十年整个小河村就杜春分一个。
得亏杜春分二嫁军官。村里人羡慕庆幸。否则林香兰和杜广元是她亲爹娘,也不曾算计过她,她也甭想再回小河村。
一旦她进村,认识不认识的婶子大娘,出没出五服的亲戚都会数落她,离啥婚啊。瞎折腾啥啊。再嫁不还是不好。日子啊,咬咬牙就过去了。谁家不是一地鸡毛,人家能过她咋就不能过等等。
在这个环境下,别说林香兰在家说一不二,就算杜广元三天两头打她一顿,不把她打伤打残,她娘家都不会同意她离婚。她也没勇气离婚。
二壮虽然一直在城里上班,可滨海离婚的也少,也从没想过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能离婚,以至于他怀疑自个听背了:“离啥?”
老杜:“离婚!”
林香兰和杜广元听清楚了,两人的脑袋动了一下,猛然转向对方,异口同声:“你要跟我离婚?!”
老杜道:“我说的离婚。”
“凭啥!”林香兰爬起来。
老杜:“你自个说不过了,谁再跟他过谁不是娘生爹养的。既然都把爹娘搬出来,还不离?”
林香兰抿抿嘴,顺顺气:“我——我刚刚是气的。”
老杜拿起枪:“我给你一下,然后跟公安说也是气的,行吗?”
林香兰张张嘴:“这,这哪能一样?”
杜广元使劲点头,“对,不一样。”Χiυmъ.cοΜ
林香兰闻言赶紧说:“大哥,听见没?他也不愿离。”
老杜看向他弟:“你是不愿意还是不敢?说实话,我给你做主。跟林香兰离了,凭家里那些房子,也能找个温柔贤惠,给你洗衣做饭,还不打你不骂你的。”
以他的性子可不敢娶林香兰这么厉害的。林香兰是他爹娘压着娶的。
老杜当年要是在老家,他爹娘绝不会给杜广元娶个这么厉害的。因为大儿媳妇厉害,两个儿媳妇得天天打。大儿媳妇老实,林香兰能骑到人家头上。大儿子是个厉害的,哪能由着弟媳妇放肆。到时候这大伯和弟妹又得天天打。
话说回来,刚结婚那几年杜广元也想休了林香兰。后来被林香兰欺负习惯,爹娘先后去了,没人帮他,他也不敢提出离婚。
老杜这话让杜广元的心思活了。
杜广元眼珠乱转。
林香兰急了:“你敢!?”指着他,手指离他额头只有一公分。
杜广元拨开她的手:“主席同志说了,男女平等。邓大姐说了,婚姻自由。我有啥不敢?”
林香兰噎住。
老杜乐了:“老二,出息了,还知道邓大姐?”
二壮道:“师公不知道,早些年三天两头有戏班子下乡宣传婚姻自由,男女平等,父母不能包办婚姻。离婚结婚是个人自由,单位亲人朋友都不能干涉。”
老杜想起来了,以前为了扫盲也没少让艺术家下乡演出。
林香兰想一下:“我不同意!”
杜广元:“你不同意没用!”
林香兰大字不识一个,听戏只顾看热闹。杜广元上过几年学,能听懂戏文内容,所以比她懂得多。
“结婚离婚是俩人的事。我不去,我看你能离成!”林香兰理屈词穷开始耍赖。
老杜:“那就去法院起诉。”
杜广元个怂蛋立即说:“还去法院?那,要不——”
老杜不许他说下去:“有我给你做主,你还怕?反正在林香兰眼中我就是个以权压人的。也不差这一次。”
林香兰后悔懊恼:“大哥,我,我那是,我那是猪油蒙了心了。”
老杜问:“知道诋毁国家公职人员是什么罪吗?”
“这,还有这种罪?”林香兰不禁问。
老杜:“我就是普通人,你乱传谣言,我也可以告你!”
林香兰不由得看二壮和杜春分。
杜春分:“我知道你想把我介绍给你那个二流子外甥的时候,我就想让二叔休了你。”
二壮摇头:“你看我没用。我吃饭的手艺都是师傅教的。没有春分姐,我还在老家吭哧吭哧除草呢。”
林香兰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爹啊,娘啊——”
“闭嘴!”
老杜头疼,这什么破毛病。
林香兰吓得打嗝,一想到杜广元要离婚,她没地儿可去,又继续小声哭。
警卫和司机就在门两边站着,看她这么可怜却同情不起来,现在知道哭,刚刚干嘛去了。
为了娘家侄子,居然敢说首长以权压人,还用传的风言风语威胁首长。
真无知无畏!
杜春分问:“离了不正好?反正跟你娘家人亲,离了就能回娘家了。再说了,你为了林伟杰做到这份上,离了婚林伟杰也能给你养老送终。你怕啥?”
林香兰想也没想就说:“我又不是伟杰的娘,凭啥让伟杰给我养老送终。”
杜春分笑道:“林伟杰现在变成个小科员,你大哥大嫂一家的日子在他们村也是独一份。这可多亏了你把我嫁去林家。凭这点他们家也该给你留两间房。你那个考上中专的小侄子和嫁到市区的侄女也该为你养老送终。”
林香兰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再仔细想想很不对:“哪有侄子侄女给姑姑养老送终的。”
杜春分道:“以前没有,那是没有姑姑为侄子侄女做这么多。”
林香兰:“我可不是为了他们,我是为了我大哥。”
杜春分想一下:“那就让大哥给你两间房。”
“凭啥?”
杜春分被她问住了。
老杜笑了:“你跟她说这些没用。她觉得帮她大哥是她这个当妹妹的应该做的,不应该要求回报。”
林香兰想也没想就说:“本来就是!你有个兄弟吃不上,你不帮一把?帮一把就分他房子,让他闺女儿子给你养老,哪有这种道理。”
杜春分想反驳,一时愣是不知道从哪儿反驳。
老杜问:“林香兰,你娘还活着吧?”
杜广元道:“她爹娘都还活着。不过要不是春分当初嫁过去,早饿死了。”
林香兰忍不住瞪他。
老杜不受其影响:“你大哥家的房子应该是你爹娘的。你爹娘没死,你离婚回娘家,那房子就有你一份。除非你爹娘立遗嘱说都给你大哥。懂了吗?”
林香兰没懂。
老杜也懒得跟她科普:“没懂也没关系。你知道这婚必须离就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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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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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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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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