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和小美都想起来,娘确实说过这话。
甜儿看着陈鑫飞奔的模样,又看看那个走着路都不忘背书的女生,心底慌乱,有一种紧迫感。具体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到大路上听到巡逻的警卫嘴里嘀咕语文课文,甜儿不敢信,不光结了婚的人考大学,这些当兵的也想参加高考。
恍然之间,甜儿明白了,“我们要不要也试试?”
没头没尾这么一句,平平她们一时之间没听懂。
甜儿:“你们就不想知道能考多少分?”
三人懂了。
小美深深地怀疑:“咱们刚上高二也能参加?”
甜儿不知道,但她想试试。
恰好今天是周六,明天是周日。
每周六下午,若无意外杜厅都会过来。
甜儿决定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夕阳西下,杜厅从车上下来立即就发现大院里的气氛诡异。
上周这个时候到处都是大孩子小孩子游戏闹腾声,每个路口都有人在聊天。
今天人少了许多不说,偶尔一个还急匆匆的,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一样。
杜厅边打量那人边往闺女家去,进门看到甜儿几个和毛蛋在院里写作业,跟他上次过来的时候一样,莫名松了口气,“甜儿,你娘呢?”
甜儿:“去菜市场了。”
杜厅扫一眼小院,冬意渐浓,郁郁葱葱变得一派荒凉,“我记得平时都是你们买菜。早上忘了?”
“没有。”
杜厅:“那就是起晚了?”
甜儿不服气,“我在爷爷眼里就那么懒啊?”
杜厅见状,笑着问:“那你倒是说说因为什么。”
小美道:“娘不让我们买菜,让我们背书。她自己长时间没买忘了。”
杜厅脱口而出:“你们也要参加高考?”
甜儿的眼眸一下亮了:“爷爷,我们还没毕业也能参加?”
“能啊。”看到将将十二岁的毛蛋,“毛蛋想去也行。”
毛蛋突然被点名,愣了愣,问道:“我?”
杜厅道:“政审没问题,未满三十周岁都可以参加。”
甜儿不禁问:“还有年龄要求?”
最近家属大院和部队那边都在聊高考这件大事。市里也不例外。以前朋友同事见面问:“吃了没?”现在一律改成:“报名了没?”
甜儿她们才十五,又是明年才毕业,轮不到她们,恢复高考这事定下来,杜厅就没再刻意关注。可他不打听,别人却忍不住跟他分享。
人民群众力量大,杜厅一度怀疑军区首长知道的消息都没他多。单单贺伟的爸妈就跟他聊不下五次。
今儿早上他出门,贺伟的妈还问他,甜儿她们参不参加。贺伟打算下场试试。
杜厅道:“上面怕人太多,上没上过学的都想试试,所以有年龄要求。不过也有例外,老三届年龄超了也能参加。”
甜儿好奇地问:“什么是老三届?”xiumb.com
杜厅:“十年前因为高考突然停了,没能参加高考的那几届。”
五人明白了。
杜厅问:“说你们。”
甜儿跃跃欲试:“爷爷,我想试试。”顿了顿,“又怕今年万一考得不好,明年不许我再考。”
杜厅:“自古就没有这种规定。”
甜儿试探着问:“那周一我就找老师报名?”
杜厅:“小杜怎么说?”
甜儿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笑了:“小杜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随便我们。”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甜儿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去,“小杜”拎着菜篮子进来。
“娘,累了吧?”甜儿小跑迎上去,接过篮子,“快坐下歇歇。”
小美都没眼看,她可真狗腿。
杜春分淡淡地瞥一眼甜儿。
甜儿讨好地笑笑:“平平,快给娘倒水。娘我和安安去洗菜,你和爷爷静等着吃吧。”
毛蛋开始收拾自己的课本。
杜春分道:“天还早。”
毛蛋见她没继续刚刚的话题,停下来:“杜姨同意甜儿参加高考?”
杜春分:“邵甜儿决定的事,我不同意有用吗?”
甜儿讨好地笑笑,“您是我娘,必须有用!”
杜春分好笑:“我和你爹聊过这事。”
“爹咋说?”甜儿很好奇。陈鑫他大哥担心明年再出点什么事高考又停了。邵耀宗也有这个顾虑,即便觉得可能性不大,可万一呢。
杜春分没进过学堂,邵耀宗没参加过高考,闺女可以参加,他们不想错过。所以两人这几天都在犹豫要不要几个闺女试一下。
怕平平和安安考得不好,明年没信心再考。又担心她们考走了。
孩子才十五岁,还是女生。尤其安安,虽然敢跟陈鑫打架,那还是因为有甜儿、小美和平平给她撑腰。不等于她内心深处真跟甜儿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安安若是跟甜儿或小美同校还行,就怕她们兴趣不一样不在一个学校。出点什么事他们都不能及时赶过去。
杜春分:“你爹的意思试试也无妨。”
“耶!太好啦!”甜儿跳起来。
杜春分无语:“别高兴太早。知道都有哪些大学,哪些专业吗?”
四姐妹和毛蛋都不知道。
甜儿犹豫片刻,菜还给杜春分,又把她拉起来:“娘,做饭去。”板凳换自己,坐到她爷爷面前。
杜春分瞪她一眼。
小美道:“娘也一起一听听,待会儿我们做。反正天儿还早。”
“你们不饿,我和你爹还饿呢。”杜春分瞥她一眼,就去厨房。
甜儿立即催:“爷爷,快跟我们说说。”
杜厅:“学校多得很,专业更多,真让我一个个说能说到明天早上。先说说你们以后想干什么。”
小美很小的时候,张连芳就跟她说,她可以跳舞。后来杜厅告诉她们,跳舞跟练武完全不一样。以她的长相完全可以拍电影。
小美先问:“爷爷,有教拍电影的学校吗?”
杜厅:“有啊。也是大学。不过今年不一定招生。”
小美很失望:“为啥?”
杜厅道:“不一定有老师。”
小美忙问:“那明年呢?”
杜厅算算时间:“若无意外,明年高考时间应该是明年夏天。”
小美想了想:“要是这样,那我就试试。考的不好正好明年再考。”
甜儿问:“爷爷,拍电影必须得去拍电影的学校?”
小美、平平和安安不由得看她,你这是问的什么废话啊。
杜厅笑道:“演员这个职业老师固然重要,天赋更重要,不一定非得去学校。”
甜儿得意的抬起下巴。
小美很意外:“不去学校也能拍?”
杜厅微微颔首:“确实可以。但很困难,也麻烦。因为咱们不知道该找谁。到了学校,校长主任老师都是干这一行的,他们随便谁帮你推荐一下,你就入行了。还有可能你的老师或者主任就是制片厂的职工,甚至导演或编剧。”
小美明白了:“按照爷爷这样说,最好还是去拍电影的学校。”
杜厅笑道:“是的。”转向甜儿她们,“你们也可以去别的学校,毕业后转行干自己喜欢的,但那样有可能走很多弯路。”
甜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杜春分:“邵甜儿,你想干嘛?”
甜儿:“我想赚钱啊。”
杜春分不禁皱眉,可真是她闺女,够现实。
杜厅好奇:“你怎么突然想到赚钱?”
甜儿微微摇头:“不是突然。我早就想了。有了钱我就可以买溢价商品,天天都能吃上羊肉了啊。”
杜厅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过种种可能,唯独没想过邵甜儿急着考大学是为了一口吃的。
甜儿看看沉默不语的他,又看看一脸一言难尽的娘,不明所以:“咋了?”
小小的毛蛋内心也很复杂:“甜儿,人家考大学不是为了工作,为了理想,就是为人民服务啊。你,为了赚钱?”
甜儿不明白她有什么不对:“工作不是为了赚钱?”
毛蛋:“当然不——不全是为了赚钱。为了建设四化啊。”
甜儿顿时忍不住怀疑,难道她真的错了。不由得看向爷爷,希望无所不知的爷爷为她解惑。
杜厅道:“小美的愿望是拍电影,甜儿的愿望是赚钱。愿望都是美好的,没错。”
甜儿松了口气,转向她娘。
杜春分:“别看我,我不知道。”
甜儿继续找她爷爷。
杜厅道:“确实有那个专业。不过今年不一定有老师。”
甜儿:“所以我和小美一样就算这次考得好,明年还得再考?”
杜厅点了点头。
甜儿不禁笑了:“那正好啊。娘,我决定了,我周一就去报名。”
杜厅:“别慌。平平,你和安安呢?”
平平也没闲着,一直在想她喜欢什么工作。想了一圈,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平平对自己很失望,“我不知道。”
杜春分道:“老杜,你觉得平平适合做什么?”
杜厅实话实说:“平平的性子比甜儿稳重。”
甜儿猛地转向她爷爷,说嘛呢?她还在这儿呢。杜厅笑道:“你不高兴我也得说。又不如小美活泼开朗,倒是可以从事科研类的工作。只是干那种工作的都是——”天才两个字赶忙吞下去,“需要极高天赋。这种天赋只有到学校才知道。”
杜春分没干涉甜儿和小美的决定,自然也不会干涉平平的决定,看着她希望她自己说出来。
平平摇摇头:“那就算了。到学校才发现自己不适合,我不还得再考一次吗。爷爷,请继续。”
杜厅道:“喜欢当老师吗?”
平平想也没想就说:“不要!万一碰到陈鑫那么调皮,甜儿这么话多的,我非得气死不可。”
众人一愣,反应过来笑喷。
甜儿气得拍桌子:“邵一平,你啥意思?”
平平觉得她打得过甜儿,才不怕她:“实话实说的意思。”
甜儿撸起袖子。
杜春分把她按下去:“听你爷爷说完!”
杜厅:“那就跟爷爷一样为人民服务。刚开始工资可能还没你娘高,但福利待遇好。”
平平想起来了,每到年底爷爷家都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票。
贺伟的父母的职位远不如爷爷,春节期间家里也不缺糖果,“我听爷爷的。”
杜厅转向安安:“你呢?邵一安同学。”
邵一安同学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我也不知道欸。不过我不想跟姐姐分开。”安安说着,视线不由得停在甜儿身上。
甜儿道:“那就跟我一个学校,跟我赚钱。”
杜春分忍不住说:“说得好像你一定能考上一样。”
“我这么聪明都考不上,谁还能考上?”甜儿说的很“大言不惭”,别人却无言以对。因为整个高三班数她成绩最好。
杜厅笑道:“安安不想跟甜儿分开,那就先不想。反正你们明年还得再考一次。明年高考结束再考虑也不迟。”
甜儿不由得看平平:“那回头你自己去啊?”
平平的头摇的很坚决。
杜春分好笑:“就你这样还整天想当甜儿的姐姐?”
平平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娘,当姐姐跟想跟她们一起上学不冲突。”
“你高兴就好。”杜春分轻轻拍一下毛蛋的脑袋:“你呢?王毛蛋同学。”
王毛蛋同学皱眉:“杜姨怎么也叫我王毛蛋啊?我叫王沐,王沐!”
甜儿不禁说:“王沐,王沐,跟王母一样,还不如王毛蛋。”
毛蛋顿时被她呛的说不话。
杜春分:“别打岔。毛蛋,你是想当科学家,还是跟甜儿一样,还是有更高的理想?”
“更高的理想?”
邵耀宗的脚步一顿,进来道:“为人民服务。”
毛蛋讶异,循声转向他,不禁问:“为人民服务?”
邵耀宗冲杜春分努努嘴:“不信问她。”
杜春分笑了。
毛蛋倍无语,他杜姨还是一无既往地喜欢开玩笑,“我爸爸回来了吗?”
“来了!”
王保国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毛蛋起身道:“杜姨,邵叔叔,杜爷爷,甜儿,我先回去啦。”
小美轻咳一声。
毛蛋立即说:“姐姐,明天见。”
杜春分很想笑:“小美,你天天吓唬他干嘛。”
小美:“谁让他眼里只有你们和姐姐,没我们。”
平平赞同:“就是。”
邵耀宗看到地上的鱼:“别就是了。还没做饭吧?”
甜儿得到满意答案,心下大安,“我去做。”
太阳没了,院里温度降下来开始冷了,杜春分把桌子搬进去,一家人到堂屋取暖。
邵耀宗到温暖的室内,脱掉棉衣,“怎么想起来在外面写作业?”
杜春分:“大概觉得屋里闷。今天天气好,有太阳的时候也不甚冷。听甜儿说,咱们这儿的警卫也打算参加高考?”
邵耀宗:“别说他们,就连我手下那几个营长都想试试。”
杜厅不禁说:“年龄超了吧?”
邵耀宗轻微点头:“之前一个个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年龄要求一出来都踏实了。”给自己倒杯水,“刚才说什么呢?怎么说到为人民服务?”
杜春分把几个孩子的打算告诉他。
邵耀宗听完,道:“回头跟甜儿她们说一下,做好当炮灰的准备。”
杜春分不禁说:“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像陈森,以前学的都还给老师了,现在再用功也不一定有甜儿考得好。”
邵耀宗:“那是你不知道人的毅力有多大。据我所知,陈森一天只睡六个小时。其中一个小时用来洗脸刷牙、吃饭上厕所。其他时间不是看书就是做习题。”
杜春分不敢信。
邵耀宗:“他这样还算正常。有几个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甚至梦里都在做习题。”
杜春分张了张口,难以置信更无法想象:“不要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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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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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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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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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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