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方孤独的身影立在宽大的落地窗前,静默无声。他背在身后的大手里,握着一枚黑色丝绒材质的盒子。
这个盒子里有一枚戒指,原本计划今晚跟李苒商量婚事,哪知两人大吵了一架,本应该送出的戒指,此时却静静地躺在他的手里。
帘幕垂落的黑夜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他却盯着出神。
直到旁边的手机震响,才将他飘忽不定的思绪拉回。
**
此时的南山疗养院,夜已经很深。
院里的莲花池子不知什么时候跳进一只青蛙,聒噪的声音将夜喊透。
贺老爷子向来觉少眠浅,被吵醒后便再也睡不着,喊来外面守夜的人。
苍老的声音洪亮:“几点了。”
守夜的人进来,轻手轻脚地将床头的灯盏打开:“十一点。”
老爷子点点头,他年纪大了,作息稍有混乱,经常晚上七八点便有倦意,十一二点又会醒来。
苍老虬劲的手缓慢地将身子撑起,护工连忙过来搀扶,却被他挥过去:“不用。”
睡不着了的间隙,老人抬着眼皮看到床边摆着的相片。
贺南方好些日子没打电话过来,他平日公务繁忙,且早已能独当一面,老爷子并不担心他。
皎洁浓重的月色衬得人心底思念愈发清晰,老爷子抬手:“去拿电话。”
电话拨过去很快被接通,老爷子一点都不意外贺南方还没休息。苍暮的声音传到电话那头:“南方。”
贺南方握着手机,低头看手里的戒指盒,应了一声:“爷爷。”
他是老爷子一手栽培出来的。一开口,老爷子便听出他心里有事,不动声色地问:“怎么没睡,遇到什么事?”
贺南方沉默不语,贺家男人的心事一向藏的深,只要他不愿意吐露,表面上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像对待爱情,只要他强硬起来,李苒就永远发现不了他心底柔软的一面。
老爷子不急不徐,他这辈子经风历雨,早已稳当如盘。
况且贺南方能力出众,执掌贺家这么些年,生意上能惹动老爷子操心的,屈指可数。
想必是别的事情了。
他颇有耐心第旁敲侧击,语气关怀:“苒苒呢?许久没和她说话。”老爷子往这上一引,果真便猜对了。
这头的贺南方握着手机,冷哼了一声。
老爷子一听,便什么都明白了。
或许年纪大了,早年在商场胆识气魄,晚年沉淀下来后变得慈祥。贺南方是他唯一的孙子,老爷子的心有一半是系在他们身上。
他的声音带着揶揄:“跟苒苒吵架了?”
这头闷闷的声音,相当不情愿:“嗯。”
老爷子声音浑厚,笑了笑:“苒苒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贺南方不说话,他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皱着眉头暗自想,他还不算好好待她?
他送她最名贵的珠宝首饰,给过她未婚妻的身份地位,家里一堆佣人阿姨照顾着她。
这种生活......是上流社会女人们争相追求的。
可她偏偏还不知足,总想着一个人偷跑出去。
一想到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可能会有什么危险,贺南方不去想,当初是如何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找她。
电话这头,老爷子语重心长:“苒苒她是你以后的妻子,你要好好爱护他。”想两人还年轻,有些矛盾也很正常。
李苒性格乐观,脾气温顺,大概也不会生气太久。
贺南方硬邦邦地问:“妻子?如果她不想嫁给我......”
老爷子睁着发沉的双眼,声音叹道:“她心里有你。”
他眼神垂落,霸道的语气里竟透着委屈:“她变了。”
老爷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南方,你要记住。人的感情是不能被伤害的,一次的伤害可能用十次的好都弥补不回来。”xǐυmь.℃òm
“有错能改,就有回去的机会。”
开导贺南方几句后,让他对李苒好些,便有了倦意。
贺南方静静地听着,半晌才皱着眉头答:“还能回去吗?”
老爷子声音几乎听不可闻,语重心长:“苒苒现在长大了,你要尊重她,把你的脾气收一收。”
“明白没有。”
贺南方心里想,他的脾气还不够好?今晚她都敢打他,没等到他生气,她自己却吓得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
他还要忍着怒气去哄她。
自从李苒变了之后,贺南方觉得自己渐渐也变了。
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老爷子:“她现在脾气很大......都不说喜欢我。”
那头电话渐渐没了声音,老爷子闭上眼,瞌睡起来。
护工将电话从他手里接过,低声道:“老爷子睡了。”
挂了电话后,贺南方深思熟虑了一番。
或许是老爷子提醒让他对李苒好的缘故。他决定这次的事情,先暂且放过李苒,不跟她计较这件事。
她现在是只跃跃欲试,扑棱着翅膀,随时准备飞走的小雀儿。
他要做的只是不让她飞走,如果她能乖一点......那他不介意再对她好一些。
这样说服自己以后,贺南方别扭了一晚上的脾气,终于自我说服。
于是又顺理成章地摸进了李苒的卧室。
他从外面进来时,李苒正躺在床上,背对外面。
纤瘦的身影掩在厚重的床铺中间,浅黄昏暗的墙灯之下,有一片模糊,不明显的轮廓。
高大的男人披着清冷的月色躺下,李苒睁开眼片刻,又闭眼假寐。
贺南方转过身,无声地看了一会儿后,伸出手先是在空中犹豫不决地抬了抬,最后落在李苒的肩膀上。
再然后,将她整个人掰过来,摁进自己怀里。
这一连串粗鲁又霸道的动作,惹得李苒火大,睁开眼推他,怒道:“有病?”
贺南方低头,眼神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楚情绪,依旧执着地抱着她。
李苒被他搂着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刚洗过澡,身上撒发着淡淡的薄荷清香,清冷地藏在嗅觉的最底端,淡雅到......捕捉不了。
因为两人靠的很近,周身又混杂一些李苒身上的气息。
似乎是嫌靠的不够紧,贺南方将李苒的头轻轻抬起,手臂从她的颈部横穿过去,让她枕着。
做完这一切,贺南方心里舒服多了,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李苒虽然意识清醒,但心里极累的,眼皮都不想睁开一下。
她任由贺南方折腾着,可搭在腰上的手紧得她难受。
“你还有完没完!”她吼去,伴随着不舒服的挣扎,用尽全身力气去推他。
结果很悲哀的发现,贺南方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他的骨架、肌肉已然是一副强壮成年人的模样。
她用尽全身力气,旁边的人纹丝不动。
蓦地抬起头,黑夜里那双生气的眼睛像是被擦拭过的宝石,带着一小簇火苗和亮光。
墙角落里摆放着的夜灯,施舍了一小段光线过来,隐约可以看出男人的轮廓。男人的气场很容易地融入进黑夜,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李苒不知道大半夜紧紧地搂着她,不让她睡觉又是干什么。
“你放开我。”
贺南方眼神半睁着,那双跟黑夜同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李苒被他箍得睡不着,而跟他讲话又不理。
气急之下,猛地上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下一秒咬住。
蓬勃跳动的动脉隐藏在脆弱的皮肤之下,李苒这一口咬的极深,纯属泄愤,所以很快便出了血。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混着卧室里点着的一种不知名香料,将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渐渐旖旎。
李苒尝到淡淡的血腥味,贺南方似乎不知疼痛一般,依旧纹丝不动。
无声的较量以她先松口为结束,离开时,尖锐的贝齿之上还残留着一点点血腥。
大半夜,她跟个神经病较量什么?
贺南方大概是被李苒咬的清醒了些,半阖的双眼完全睁开,他低头俯视怀里的人。
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因为疼发怒,也没有松开李苒。
他稳如泰山的神情似乎在告诉李苒——你折腾吧,反正我不放手。
“我累了。”贺南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你要是折腾玩了,我就睡了。”
李苒愣住,见她不动,贺南方重新闭上眼。
李苒却越想越气:“贺南方,你是不是有病?”
贺南方并不想理她,他闭上双眼,不置一词。
李苒很想骂人,可是这么多年的教养只能让她吐出“王八蛋”三个字。
“贺南方,你就是王八蛋。”
“强/盗。”
“混蛋。”
男人似乎是睡着了,但是紧紧搂着的手臂丝毫不见松懈。他的举动清晰地告诉李苒,她的任何辱骂都是徒劳的。
他像是坐实了强/盗的名声似的,用着强劲。
她睁开眼,像一只圆眼的猫咪,努力地瞪着。
贺南方轻飘飘地掀了一下眼皮,带着浓重的睡意:“你不困?”
“你搂着我睡不着!”
贺南方:“习惯就好了。”
习惯?他真敢讲,李苒的肋骨快被他勒断,靠在他的怀里,一点多余的空气都挤不进去。
“你还能更不要脸吗?”
男人似乎有些困了,饱含睡意的嗓音,轻哼了一声:“嗯。”
李苒泄气,她盯了一会儿,发现这个人真的像是要睡着了。
于是重新改变策略,她艰难地蠕动片刻,背过身去,然后弓起背,将手脚伸到外面。
整个人弯成一个C字形。
以这种高难度的姿势,李苒渐渐呼吸平稳,沉沉地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男人睁开黑漆漆的双眼,那双复杂的眼睛里,包含着不解,无奈。
又将她的手脚小心翼翼地放进被子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闭眼,浅浅地睡去。
**
第二天一早,李苒醒来时已经不见贺南方,旁边的床铺冰冷,依稀能看到睡过的痕迹。
想起今天要开车送李昌明去研究所的事情,赤着脚从床上下来,去包里拿手机,结果摸了空。
手机放在一边桌上。
贺南方这个狗男人,又翻她手机了。
下楼时,贺母正坐在餐厅吃早餐,不见贺南方和李昌明。
四月底,温度渐升,她赤着脚去厨房。路过餐厅时,贺母看着她光着的脚:“又不穿鞋,没规矩。”
李苒懒得理她,从餐厅路过时,连个眼神都没留。白晃晃的脚丫子,像是踩在贺母脸上,让她心头一梗。
厨房里,文阿姨做了养身粥。李苒不太想去餐厅见贺母,于是靠在大理石装饰的水台边,舀着手里的粥。
“文姨,我爸呢?”文阿姨的厨艺非常好,她的祖上是闽南人,家传绝学是炖的一手好汤,即使相同的食材,换一个人就炖不出这个味道。
李苒胃口大开,连吃了两碗。
文阿姨擦了擦手,“贺先生一早带您父亲出去了,不知去了哪里。”
李苒听完这句话时手里的粥还没吃完,愣了一秒,随后想到什么,放下碗,转身回到客厅。
客厅的沙发旁放着一台老式座机,白色机身,话筒上镶着两圈金边。
李苒快速地拨了贺南方的电话,那头很快接通。
她的心脏剧烈地块要跳出胸膛,声音不可察觉地颤抖:“你把我爸爸带去哪儿了?”
电话这头声音沉默,隔几秒后,响起的却不是贺南方的声音。
“贺先生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他人呢?”
“不方便告知。”
短暂的慌乱之后,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颤抖着指尖,摁下李昌明的手机号码,却一直没人接。脑海里不安的猜测像是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便闭合不上。
她一直以来所谓的“反抗”在贺南方面前多么微不足道。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地去对她做什么,李苒有太多的死穴被他捏在手里。朋友,家人每一样她珍贵至极的东西,他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带走毁灭。
只要是在他的地盘上,便没有任何话语权。
于晓晓一进办公室,就被坐在办公桌前,一脸面如死灰的李苒吓一跳。
放下包,走过来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
李苒抬头看她,声音像是从气管里透出来的一样:“爸爸被贺南方带走了。”
于晓晓被她这话说的有点懵:“什么......什么意思呀?”
于晓晓靠在她的办公桌旁,追着问:“他为什么要带走李叔叔?”
李苒反感:“逼婚。”
于晓晓哀怨:“你怎么又逼婚?不是不喜欢了吗?”
李苒抬头,一字一句道:“他逼婚。”
于晓晓张张嘴,像只不会喘气的鱼,嘟囔,“他......疯啦?”
说实话,如果是李苒逼婚,于晓晓最多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把她拍醒。
可换成是贺南方的话,于晓晓想象不到。
这并不是正常人的思维能想到的结果。
于晓晓沉默的表情已经让李苒知道,被贺南方逼婚是一场灾难。
一场谁都救不了她的灾难。
于晓晓也跟着愁眉苦脸:“那现在要怎么办?”
“如果找不到......我打算报警。”
说起报警,于晓晓想起她哥:“要不......找我哥帮忙?”
但凡有选择,李苒都不会麻烦上于鸿霄。
李苒还在犹豫时,于晓晓已经打过去电话。
“呐,我哥电话,接通了。”
李苒:“......”她看着于晓晓,后者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你看我干嘛,接电话呀!”
握着手机像是拿着烫手的山芋,电话虽然通了,李苒还在想怎么开口。
这么多年于家单方面不求回报地对她好,光坦然接受这份好,已经让她心里压力很大,若是再仗着这份好,开口求什么。
——她怎么都说不出口,握着电话的手指不安地蜷缩着。
于晓晓在旁边拼命地给李苒使眼色,让她赶紧说正事儿。
电话里静谧了片刻,男人先开口:“稍等。”
十多秒后,于鸿霄从办公室里出来,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
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李苒硬着头皮将事情跟他说了一遍,最后:“麻烦你一件事......能不能找到帮忙找下我爸。”
于鸿霄听完整件事后,显得比李苒镇定许多:“试着打你父亲电话,若是确定不能接通,你来局里找我。”
“我先跟队里人打声招呼,要真是......失踪了,该走的程序还走。”
之后,李苒又打了贺南方电话,依旧是李艾接的。
问起李昌明时,这次李艾倒是说实话,“你父亲很安全,晚上老板会将他送回来。”
听说晚上能回来,李苒悬着的心起码放下去一半。
上午,于晓晓一直陪着她在工作室,。
等着容易乱想,她将电脑打开,强迫自己进入工作、
于晓晓犹犹豫豫,心里一肚子话话想问。小狗一样充满求知欲望的眼睛盯着李苒。
李苒被她看着,转过身:“你想说什么?”
于晓晓立刻转着椅子过来:“我哥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刚才打电话是,有几句话李苒听了脸色有点奇怪。
于晓晓虽然性格大咧,但观察还挺细致,不过这件事李苒自己都没搞清楚,更没有办法跟她说。
她隐隐约约知道,于鸿霄对她有一点不一样,可这点不一样也没和于晓晓差太多。
所以她一直都不去深想这件事,尽可能的和于鸿霄保持距离,不让他产生误解。
由于李苒早早地把似有似乎的苗头全部扼杀,规矩不逾界。
于鸿霄到底是个男人,被李苒无声拒绝后,也没再表达什么。
他工作很忙,这么些年和李苒碰面的次数并不多。或许正是因为李苒从来没有真正去面对过,于晓晓见她不说话,眼神怀疑:“你和我哥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李苒想了片刻,觉得这种事瞒着谁都不能瞒着于晓晓,不然这些年她白拿自己当朋友了。
她斟酌用词,对上于晓晓湿漉漉的大眼:“你哥他......”
于晓晓急的抓耳挠腮:“什么,快说呀!”
李苒把她摁住:“他说,等我跟贺南方的事情了了之后,他要正式追求我。”
于晓晓双眼瞪的圆溜,一副漫画里的夸张表情。
李苒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生怕她是生气了:“你放心这事是不可能的,我们两是好朋友,我怎么可能成为你嫂......”
于晓晓语重心长地握住她的手:“嫂子!”
李苒:“......”
于晓晓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我哥这么多年一直不谈女朋友,原来是喜欢你呀!”
李苒插不上一句话,就听于晓晓一直往外数这么多年他哥是多么不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以至于全家人都以为他性取向有问题。
说完,于晓晓加了一句:“今天终于破案了!”
于晓晓特别真诚地推销着她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哥?他哪差了?”
李苒憋了半天,扯了个借口:“太优秀,配不上。”
于晓晓信以为真,连忙安慰她:“你配得上,我哥喜欢你,我爸妈喜欢你,我也喜欢你,你瞧瞧你,你多人见人爱呀。”
李苒被她逗笑了:“别闹了。”
于晓晓特严肃:“我没闹,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哥?”
李苒见她表情认真,于是打开电脑上了网页。
“你看这个?”
于晓晓凑过来脑袋:“这是什么?”
“杜塞***艺术学院?”
她惊讶的抬起头:“你要......出国啦?”
李苒点头:“上次跟你去机场时就想直接去学校看看,但护照过期耽误下来。”
于晓晓还没缓过神:“所以你要出国读书了?”
“嗯。”
于晓晓高兴:“这是好事呀,这样你就可以摆脱贺南方,重新开启你自己的人生了。”
她端着电脑里邮件猛瞧,上面的德文她并不认识,但是杜塞尔**艺术学院的校徽她还是认识的。
虽排不上世界顶尖,但也是top前几。
李苒:“不出意外的话,送走爸爸,我就要走了。”
“所以我跟你哥哥,是不可能。”
**
下午,刚过一点。
于鸿霄来电话:“找到定位了。”
下午时,于鸿霄是穿便服过来。他查到了李昌明的定位,这件事比较特殊,不能定性为失踪。
一见面,于鸿霄说清楚地址:“伯父现在在乐湾度假村。”
“我联系过度假酒店工作人员,确定中午在那边入住休息过。”
他居然带她爸去度假村了,李苒沉默了片刻。她发觉贺南方真是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疯子。
于鸿霄说完后,便一言不发地开车,余光瞥到副驾驶上的于晓晓。
见她用猥琐的眼神盯着自己。
于鸿霄抬手拍她脑袋:“这种眼神,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于晓晓“啧啧”了两声:“到底是谁干坏事了,嗯?”
李苒尴尬地咳了一声吧:“我把跟你打电话的内容和晓晓说了。”
于晓晓一副“你什么都瞒不了我的样子”。
于鸿霄很淡定地“嗯”了一声:“既然你都知道,正好跟爸妈也说一声。”
于晓晓嗷了一声:“好嘞。”
李苒简直尴尬的头皮发麻,转移开话题:“贺南方也在那里?”
于鸿霄摇头:“不确定。”说完又添了一句,“他的定位我查不到。”
乐湾度假村是贺氏集团名下产业之一。依山傍水而建,天然的自然环境优势,一建成就被评为国内5A级的度假旅游村之一。
李昌明一早就被贺南方带出来,心情挺不错——因为贺南方今早说,要带去跟李苒求婚的地方。
李昌明意外之余,很是高兴。
而亲自去求婚,现场准备惊喜这件事,恐怕是贺南方活着的二十八年里,最浪漫的一次了。
智囊团们一开始以为老板是去乐湾度假区视察工作,结果猝不及防地听到“求婚”这两个字,严谨的工作态度差点崩了,憋着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震撼。
实在是只要活得久,就什么都能见识到。
度假酒店的经理站在门口,看见浩浩荡荡的车队,从远至近地开过来。
他悄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来视察个工作,怎么这么大阵仗?
贺南方与李昌明同乘坐一辆车,两人都不是爱攀谈的性格,尤其是贺南方,闭目养神一会儿后。
突然开口:“伯父,先不要告诉李苒这件事,等今天场地布置好后再把她叫来。”
李昌明正眯着眼在车上打盹,听到声音后睁开眼,反映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求婚这事儿。
贺南方:“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车队很快驶入乐湾度假村,打头的黑色迈巴赫开在最前面。
贺南方下车后,酒店经理认识他,立刻小跑着过来给他带路:“贺先生,里面都安排好了。”
贺南方眼神直接扫视而过,侧了侧身,停下脚步,对着身后人道“伯父。”
经理这才看清后面跟着的中年男人人,穿着一款老版西装外套,深蓝色的裤子,还有一双有半旧的皮鞋。
李昌明应声,贺南方稍作停留后,便与他并排走进去,经理愣了一秒后,追赶上来。
只听走在最前头的两个人道:“伯父,您觉得布置的怎么样?”
酒店经理这才反应过来,大老板是来看求婚布置情况的,难道是?
头顶洁白透明的水晶灯挥洒下香槟色的金光,照耀在纯洁的干净的大厅里,将这里的一切都变得梦幻极了。
“布置的挺好。”李昌明在周围转了一圈,回来就赞不绝口。
贺南方眼中难掩高兴:“伯父,你觉得李苒会不会喜欢?”
**
下午三点多,李苒到了乐湾渔村。
一边上楼,一边打李昌明的电话,整整一天,他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她的心也终于坠地,忍不住问:“你跟贺南方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
李昌明听女儿的声音突然拔高,也被吓一跳:“苒苒,你怎么了?”
李苒三令五申:“你待在原地,哪里都不许走,我现在去找你,有话跟你说。”
李昌明突然被贺南方带走这件事,给李苒敲响了一记警钟。
原本她只是一味等待,等李昌明离开,她没有后顾之忧,便敢跟贺南方摊牌。现在看来,正因为李昌明在,贺南方行事才愈发肆无忌惮。
李昌明听她语气非常焦急,哦了一声:“爸爸就在原地等你。”
此时,李昌明在贺南方的书房写婚礼请帖,他会画画,也写得一手好字。
李苒一路畅通无阻地进来,见到李昌明时,眼圈泛红,扑过去。
“你以后能不能别乱跑了。”
李昌明轻拍着她的背,“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李苒摇头,瞥见他手里拿着东西:“这是什么?”
李昌明笑呵呵地请柬递过来:“这是你跟南方的订婚请柬。”
玫瑰金色的请柬,上面缠着一枚同心结,刺刺地烧着她的眼,她深吸了一口气。
与其让爸爸沉浸在虚假的欢喜里,不如实话实说。
“爸,我跟你说一件事。”
李昌明见她一脸严肃的样子,放下手里的东西:“什么事?”
李苒:“我跟贺南方......”
犹豫这么久的话倾吐:“爸,我不打算和贺南方结婚。”
李昌明很意外,上午贺南方还去准备求婚现场,下午女儿却跟他说不想结婚。
李昌明稍作一想,便知道里面有问题。
李苒长话短说:“爸爸,你现在必须离开这里。”
李昌明被李苒一连串的话弄得有些懵,到底还是以女儿为重,他第一反应就是问:“是不是贺家对你不好?”
李苒想了想点头:“嗯。”
她并没有说太多,只轻轻的一个字,李昌明便感受到其中包含着的委屈。
他一直知道,李苒的性格格外能忍,从小到大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宁愿憋在心里不说,也不愿意让他担心。
李昌明想象不到,女儿喜欢了贺南方八年,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能让她在快订婚的时候,突然悔婚。
“苒苒,你过来。”
李苒心里没底,她不知道李昌明会有什么反应,揣着不安的心绪,一步步走过去。他慢慢地张开双臂。
李苒眼睛一阵酸涩后,开始湿润。
她将她这些年在贺家的一切告诉李昌明,没有隐瞒,没有故作坚强。
李昌明听完震惊又心疼:“苒苒,你永远记住,不论什么时候你都先是李苒,之后才会有女儿,妻子这些角色。做李苒才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角色?”
“明白吗?”
李苒点头,李昌明摸着她的头发。
高大的西北男人并不是天生柔情,只是将这一生温柔皆孤注置妻女,至于伤害他女儿的人,李昌明并不打算放过。
李苒接着讲正事:“爸爸你听我说,如果找到合适的机会,你先离开好不好?”
“你去姑姑那里,姑姑一个人住在法国,你好久没去看她了是不是?”
李昌明摇摇头:“爸爸要带你一起走。”
李苒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她爸爸固执起来,最不容易说服。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走了,我才不怕贺南方。”
李昌明问:“我走后你要做什么?”
李苒垫脚,靠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昌明听完后,他沉思片刻,却依旧决定相信她。“苒苒,如果你这样做了,等于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贺家脸面上狠抽一巴掌。”
他并没有反对她的计划,摸了摸李苒的头发:“在贺家受委屈了。”
能将李苒逼急了的,一定是很多很多委屈。
李苒眼神垂落,轻描淡写:“嗯。”指甲紧紧地扣着手心,这么些委屈和伤心即使轻飘飘的一个字,但李昌明还是感受到压抑。
来自李苒内心的压抑,他抬手,揩掉她脸颊上滑落的泪珠:“有爸爸在。”
他知道女儿的性格,虽然外表看起来温柔,内心却倔强能忍。在外面这么多年,她从没说过一句过的不好。
李昌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眉头深皱着的眉头,不见得一丝舒展。
“不过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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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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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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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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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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