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以往的一身玄色,这人居然少见的穿了一身素白的墨襟银鼠和服。明明是象征无害的微白,却不知为何,反而将男人露出的蜜色与黑纹衬得更加蛮横性感。
…比穿黑色好看。
天上自由默默地下了结论,白色显得这厮皮肤的颜色更涩更带感了。
顺便一提,她此刻身上穿的,也是一套以素白为主的卯花色调小袿,很明显与两面宿傩身上这身银鼠色和服,是搭配而来。
衣服是里梅准备的,他对她是不是有些误解?
“好看?”
前方突然响起低沉的问话,天上自由抬头,两面宿傩正立在月色浓艳的庭院中,双手揣在松垮的带缔与前衽间,对她挑眉问道。
“比寝殿里的一片黑好看。”天上自由站在箦子上,很是坦诚地说道。
两面宿傩闻言,并没有回答,反而歪头静静打量月色下的少女。
鸦羽般的乌发宛如浓云,浅灰的双眸盈盈带笑,露出的脖颈、手腕白皙到与身上的卯花色小袿重合,分不清到底哪处更为纯白。
不是月,更甚月。
“过来。”
天上自由看着庭院中男人朝她慵懒伸出的手,顿了顿,沿着木阶而下,走到了庭院之中。
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掌,即使在清冷的夜色里,也泛着灼人的热意与强势,少女纤白的指尖在身侧微微蜷缩,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要接受邀请。
两面宿傩没有催她,耐心得仿佛正在狩猎中的猛兽。
“春過ぎて夏きにけらし(春方姗姗去,夏又到人间)”
忽然,流丽婉转的和歌不知从哪里隐隐飘来,天上自由侧眸看向远处灯火渐亮的叡山山麓,不再犹豫,直接将手放到了男人宽大的掌心间,往下一缠,十指交握。
“两面宿傩,御荫祭好像已经开始了!”
少女清凌凌的声音朝上一扬,带着明显的催促之意。
宽大的手掌反手将葱白的指尖紧紧包裹,两面宿傩轻嘲了一句“急什么”,手臂直接揽过她的腰身,足下几个大跃,朝着御荫神社而去。
在经过热闹的东市时,天上自由赶忙拉了拉男人胸前的墨色衣襟,在两面宿傩垂眸看向她之际,示意道:“你这样会不会太显眼了?”
御荫祭是从御荫神社邀请祭神「荒御魂」下山至下鸭神社的神事,而下鸭神社又称贺茂御祖神社,属御三家之列。
他们才惹了御三家,现在就这么明晃晃地跑去看别人的祭典,真的过于嚣张了。
“你怕什么?”两面宿傩扯起唇角,眼底一片浑不在意,“说不定还能再玩一场。”
天上自由:“......”
她只是想去看看热闹,逛逛街而已,不是要去挑衅御三家大开杀戒的,两面四眼你清醒点!早知道,她一开始就应该强烈要求,和里梅一路才对的。
失策啊...
“麻烦。”
两面宿傩扫过怀中突然陷入沉郁的天上自由,直接带她站定在了一处贩卖能面的摊位前,随意挑了一张女面覆在她脸上,自己则是拿起一张狰狞的鬼神面戴上。
少女清丽的容颜被掩盖在冷白的木质面具下,微圆的猫眼透过面具,看起来分外灵动。
“好丑。”
两面宿傩盯着她看了会儿,嗤笑一句。
他怀中,天上自由昂首看着男人脸上覆盖的黑面鬼神,本就狰狞的刻画在配上露出的猩红双眸后,简直可以百分百吓哭小孩,忍不住吐槽,“我倒觉得,你带着很合适。”
“诅咒之王,长着一张俊脸做什么?”
甫一说完,天上自由便感觉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被都倏然收紧,男人从面具中露出的血眸突然沉入欲壑,变得晦暗无垠。
脸上的女面被微微掀开,露出少女浅白的唇瓣,两面宿傩的指腹轻轻抚过柔软的唇角,随即滑下,托在了她的下颌处。
等等..
天上自由看着眼前的猩红血色越来越近,繁华喧闹似乎都在此刻离她而去,只剩下彼此逐渐交融的呼吸,与自己太过急促的心跳。
太近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发起拒绝,却不知为何只愣愣地看着俯身而来的男人,失去了所有的行动。
她一定是中了这厮奇怪的术式,少女挣扎地想。
“…大人…您还没挑选…能面所赠的发带…”
一旁小贩看着摊前的高大客人,小心翼翼地出言提醒。
不对!
摊贩的话语猛地拽回了天上自由地思绪,她回过神来,飞快伸出手抵住男人的胸膛,阻止了两人即将接触的唇,慌忙地侧过脸结巴道:“那个…挑发带。”
她现在只觉得整个人恍恍惚惚,并且怀疑自己已经色癌晚期,治不好了。
两面宿傩见自己被拒绝,红眸不悦地眯起,渐起的戾气吓得摊主差点被躲到摊下去。
“喂,别吓人啊。”
天上自由瞅着小摊上颜色各异的发带,推了推两面宿傩,“放我下来。”
两面宿傩不为所动。
天上自由:“……”
这又是在发什么病?
少女无奈,只好放轻了声音,拿出了哄好友家那只脾气古怪狗子的十倍耐心,温言软语,“你怎么了?”
她发誓,两面四眼是她跨越千年,横穿古今以来,遇到过的最难伺候的蛇精病,从前那些让她做没有草莓味的草莓布丁,吃不出臭味的鲱鱼罐头的老板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使!
“拒绝和指使,你倒是越来越熟练了。”两面宿傩的语气莫名危险,“是我对你太放纵了?”
“...我没有。”
天上自由满脸黑线地否认,她到底什么时候指使过他了?这厮怎么总是污蔑她清白!
“哦?那继续。”
两面宿傩盯着她,完全无视了身旁无数的行人与摊贩,低声说道。
“......”
天上自由有些头痛,伸手直接把自己脸上被掀开了小半的女面重新覆上,将脸遮了个结结实实,无语道:“拜托,我们还在大街上!”
这人来人往的,没看到旁边的摊贩大叔朝他们投来的惊叹眼神吗?
两面四眼不要脸,她还要呢。
在街上...换个地方。
抓住少女言语中的关键,两面宿傩眼中暗色闪过,直接将她放了下来,“依你所言。”
什么所言?
天上自由奇怪了一瞬,并未深究,便将这句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抛之脑后,上前挑起了摊上的发带。
挂在能具旁的发带大概有十余条,桃色、薄柿、若绿、梅染...,都是时下十分受女子喜爱的颜色,其上还绣着不同的纹饰,小花、二花、蔷薇、连水...
天上自由看看这条又看看那条,觉得都十分精致,一时间根本做不出选择。
要不,干脆闭眼随便抽一条吧?
就在她犯难时,在站她身侧的两面宿傩长臂一伸,从一堆纷繁各异的发带中,抽出了一条月白绣夕颜发带。
莹白纤细的发带柔软地躺在男人指尖,仿佛是被刚刚采撷的月华,流转着隐隐的光华,很是漂亮。
天上自由眼前一亮,侧身准备伸手接过被两面宿傩挑选出的发带。
“别动。”
男人低声命令,顺势揭开少女的面具,随即抚过披散在背,密如浓云的长发,修长的指尖灵活地将长发一拢,用手中的发带给天上自由随意挽了个发。
十分松散,发带束得也过于生疏那种。
好在天上自由容貌昳丽,松散的发丝慵懒地半挽在白皙的脸侧,衬得她更加小巧精致,月白的光华束在腰间,勾勒去摇曳的腰肢,比起以往的纯美,多了几分诱人的风情。
两面宿傩垂眸扫过眼前好似天上月姬的少女,有些慵懒地扯起唇角,眼底是微不可查的餍足。
他还是将月摘了下来。
天上自由乖乖等他束好后,才反手摸了摸系在发尾的发带,有些好奇地问,“漂亮吗?从后面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可惜这里没有镜子,不然她就能自己看了。
两面宿傩撩起眼皮,声音有些低哑,却说的认真,“很像月。”
像月?
天上自由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如果她没理解错,这人是在夸她漂亮的像天上的月亮一样?
她没做梦吧,两面四眼会说人话了?
少女的嘴角顿时忍不住地上扬,清甜的梨涡在唇边一荡一漾,“你的审美不错嘛。”
要知道,她在学园里的称号,可是“天上姬”,四舍五入,和月也不相上下了!
两面宿傩看着满脸得意的少女,瞥了眼身边若有似无看过来的视线,直接将手中面具再次覆了上去,遮住了独属于他的昳丽祭品。
将人拦腰打横抱起,两面宿傩没理会她还在喋喋不休,诸如“就走了?我还想买点那边的零食呢..”,“太快了,发带会掉的!”这类没什么用的废话,重新朝着下鸭神社的方向而去。xiumb.com
...
一刻后,下鸭神社。
带着乌帽、身着狩衣的神职和氏子队列,大概近百余人,正从远处夜色朦胧的叡山山麓间徐徐而来,原本小若蚂蚁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明了。
手中火光跳动的灯笼,映照出神职和氏子的庄严肃穆,走在中间的老者捧着神灵枢,步态诚挚地朝着下鸭神社内的本殿,纠之森而去,迎接荒魂的「切芝神事」即将开始。
而神社外,纯白狩衣的阴阳师们正跳起名为“东游”的纳奉舞踊,以表尊崇。
天上自由与两面宿傩站定在人群之外,身旁是近乎半米的空处。
明明是因为祭典而极其拥挤的赤色鸟居之畔,却硬生生因为两面宿傩,清出了令人瞩目的空旷。
天上自由:“......”
所以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去搞面具?低调?
就离谱。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关于同一句话的不同解读:
1.诅咒之王,长着一张俊脸做什么?
2.拜托,我们还在大街上..
自由:无语,达咩达咩达咩
大爷:在夸我,在约我,dokido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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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咒印,动情就会变色,来不及了,明天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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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過ぎて夏きにけらし(春方姗姗去,夏又到人间)----出自《小仓百人一首》
御荫祭相关资料参考:《图解葵祭》@我住在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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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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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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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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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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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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