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景非桐的本事和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应该也出不了什么问题,舒令嘉倒不是很担心,于是顺着原路往回走,试着看能不能找到他。
姜桡那串珠子自从之前被打碎,到了舒令嘉手中之后,一直没什么反应,经过这一回,它倒像是被女鬼给吓醒了一样,一直不停地在舒令嘉怀里发光。
舒令嘉把珠子给拎了出来,提到眼前看看,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之前进来的时候,那些对他穷追不舍的骷髅。
他身上除了佩剑和这串珠子之外,原本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连件法器都没带,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也真是就这玩意了。
不管实在梦境中还是现实,既然能够引动女鬼的杀机,自然也可以引来其他的邪祟之物。
景非桐既然说了他上一次进入秘洞的时候并未遭到攻击,那么这回两人遇到的那些骷髅,上来就冲着他们穷追猛打,难道是因为这串珠子?
舒令嘉想到此处,四下看了看,正好见到了隧道前方的角落处还堆着几具白骨。
他便拎着珠子走过去,用手指依次在几具骷髅的头骨上面敲了敲,招呼道:“哎?哎?兄弟?”
这几具骷髅可能是怨气比较轻,一时没有动静,舒令嘉正有些失望,刚转过身来要走,就听见身后咔嚓咔嚓几声响。
他转头一看,几具骷髅眼睛放光,从地面上爬起来,开始追他。
隧道当中施展不开,贸然打斗容易造成坍塌,舒令嘉作死过后才突然发现不太好动手,转头就跑。
这回,几具骷髅却不肯善罢甘休了,在他后面狂追。
双方的速度都极快,几个瞬息之间,眼前大亮,舒令嘉就再次从隧道的另一边冲了出去,来到了他和景非桐刚刚进入时打骷髅的地方。
之前那一堆骷髅还在原地,本来已经被景非桐的符咒给封住了,但是被舒令嘉手中珠子上的光芒一照,那些符纸竟然纷纷自燃,转眼化为灰烬。
骷髅们全身上下的骨骼咔咔作响,逐渐开始重新活动起来。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从隧道里追出来的骷髅们还没有甩脱,之前的那些又已经迎面扑来,舒令嘉脚下错步,身若流云,倏忽从它们合围的缝隙当中穿了出去。
他一时没有还手,就是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下并不拔剑,一边闪避一边观察。
舒令嘉心中暗道:“方才我在隧道中的时候,都敲了它们的脑壳,它们才蹦起来抓我。等到外面这些骷髅,就要主动和凶猛的多了,为什么呢?”
“这当中的差别条件,是有没有光吗?好像是……又好像还不够。”
两具骷髅一左一右地扑上来,舒令嘉随手把它们的脑袋对着一撞,身体拔空跃起,凌空翻身,又让过了身后的袭击,这才双脚落地。
他心里继续想着:“既然是珠子使他们发疯,那么他们的举动也应该跟珠子有关系吧?这珠子……方才那女鬼……”
有什么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却又总差了那一层的窗户纸。
就在这时,舒令嘉无意中一转眼,看见了旁边的玉璧光滑如镜,而自己的影子与那些张牙舞爪的骷髅,便都映在了上面。
脑海中灵光一闪,舒令嘉恍然大悟。
不是光线,是镜子!
方才在梦境之中袭击他的女鬼,便是从镜子里冒出来的。
虽然舒令嘉不能确定她是因为感应到了珠子才会出现,还是先出现之后又因为珠子而暴起,反正女鬼与珠子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就对了。
舒令嘉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个民间传说。
那个传说说的便是凶手在行凶杀人的时候,最忌讳旁边有镜子。有经验的杀手行凶之前要做的,都是把镜子打碎或者倒扣起来。
因为镜子乃是聚阴之物,当人死的时候,怨气甚至一部分的魂魄就会被瞬间吸纳其中,与镜面共生共存。
如果怨气较轻,那么随后照镜子的人可能会在无意中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响,就是所谓的鬼影,虽然吓人,但不会造成实际危害。
但若是怨气浓重,甚至有血溅到了镜面上,那么就很可能形成极凶极厉的镜鬼,此时,连带着镜子便也成为致命的杀人利器。
之前舒令嘉拿起来的那面铜镜,应该便是后者。
而这些骷髅的暴动也是同样道理。
整个秘洞之中,山壁全都是由光滑的白玉所形成,虽然不如镜子清晰,但是也可以达成部分效果。
这些骷髅都是死在此地,那么他们的怨气也就被吸进了玉璧之内,再加上本体在就在此处,攻击自然加倍凶猛。
光线暗的隧道里,影像照射的不清晰,所以骷髅们的反应就是慢一点。
而光线明亮的圆台上,照的更加清楚,骷髅也就越凶。
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说明姜桡这串珠子一定与某个镜鬼有着什么关联,才会引起同类型鬼怪的骚乱。
或者是里面的灵体就是镜鬼,想要夺舍姜桡,或者是曾经珠子的佩戴者在镜前而死,珠子因此辗转被姜桡捡到,总之定然是有原因的。
舒令嘉想明白之后,不再避让,脚下忽然一顿,手扶剑柄说道:“诸位,我可已经给足了面子了啊,想留全尸,适可而止。”
骷髅们自然是听不懂他的话的,见舒令嘉站定,身后离他最近的两个骷髅立刻跳将起来,纵身一扑,向着他袭去。
舒令嘉飞速旋身,同时长剑已经“擦”地一声出鞘,剑锋倒转,顺势划出!
两只骷髅立刻被断颈倒地,头骨碌碌地滚了出去,同时,剑势未歇,舒令嘉面前各个方位的骷髅都没能幸免。
舒令嘉却并未停手,反手背剑,电光石火之间,数十道剑气零落如雨,将他的后方整个笼罩,顿时织成了一片光网。
舒令嘉连头都没回,两招过后,直接收剑回鞘,留下满地再也无法乱动的白骨。
他收了剑之后,连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心惊。
舒令嘉的剑法一直凌厉而又强悍,但说实话,他毕竟年纪还小,就算天赋过人,修行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哪怕是当初没有受伤的时候,出招之间也很难做到这么利落高妙的地步。琇書蛧
这一次接受传承……不,甚至不应该说是接受传承,他只是做了一个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梦,好像就平白捡拾了百年修为一样。
得心应手的就像这原本就是他自己的东西。
舒令嘉心中疑云密布,转过身来,就看见玉璧上映出了自己模糊的脸。
他在梦里欠的要死,对着那个镜子做鬼脸的时候说什么来着?
他说……“你怎么回事,都到现在了还是要把镜子扣起来放吗?真怕麻羔会钻出来吃了你不成?”
镜子……麻羔……景非桐……
还有梦里那个跟他关系很好的师兄。
舒令嘉心头混乱,绕开一地白骨,又继续向着外面走去。
几乎快到了出口的地方,他也没有找到景非桐的踪影,但是绕了这一圈之后,舒令嘉忽然察觉到脚下的地面似乎变得柔软和湿润了,这就说明附近一定是有水源。
他顺着方向走去,终于发现此地便有洞天,空间竟是广阔的很,此时,前方已经是一片芳草连天,河流潺湲的景色。
河边生着一片大树,而舒令嘉立刻便从满地的绿意当中看见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是他找了许久的景非桐。
舒令嘉原本想喊,却发现对方没动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于是稍稍一顿,便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
到了近处他才看清,景非桐背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将双手搭在弯曲的膝头,似乎当真在沉沉地睡着,竟然连自己走的这样近,都没有惊醒。
他半蹲下来,视线与景非桐平齐,打量着对方的脸。
只见阳光穿透浓密的树荫落在他的面容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倒是别有一种静谧之感。
景非桐的容貌本就生的英俊秀雅,加上气质温文,此时这样近距离的打量,更加显得温暖而又沉静。
有风吹过林梢,树叶哗啦啦地抖,那光点便也在景非桐的眼睫上跳跃。
舒令嘉盯着那光点,见他睫毛颤动了几下,仿佛要醒,但最终也没有醒,眉峰却微微地蹙起来了。
他不由在心里面暗暗地猜着,景非桐这是梦见什么了?
是不是还是那个困扰他已久的心魔,心魔中的人他又看见了吗?
舒令嘉盯着景非桐,努力回想自己梦中的那位师兄长什么样子,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而这个时候,景非桐的手却忽然抬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舒令嘉的心也跟着一颤。
当时那名老者突然出现,正好也是景非桐和舒令嘉各自精神高度戒备的时候,舒令嘉抢在前面先跟对方动起手来,景非桐稍慢一步,也随后拔剑。
但随着他一剑斩出,面前的一切便忽然消失了。
上回见过的那团熟悉的浓雾重新出现在眼前。
看到这团雾,景非桐便立刻意识到了,之前同舒令嘉打斗的那位老者正应该是秘洞中前辈留下的神识,看来舒令嘉可以接受剑道方面的点化了。
这个认知让他放下担忧,同时心脏狂跳起来。
这一次的浓雾后面,还会出现他想见的人吗?
景非桐在浓雾中前行,走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上次那道熟悉的身影,反倒听见哗啦啦的水声直响。
原来浓雾的尽头,是一条小河,河水中倒映出他的脸。
那个答案每一次都近在咫尺,呼之欲出,但是又每一次都让他神飞魂散,触之不及。
风将河水吹的涟漪轻动,带着里面的人影也不断地扭曲变形,显得愈发滑稽,就这样盯着看一会,好像那影子便已经不是他了一般。
景非桐看着那张脸拉长,晃动,逐渐的,人脸上的嘴开始一开一合,询问着他。
“你的人生之中,可有后悔的事?”
“可有倾尽一切代价也想要挽留的人,无论如何也想要重回的时光?”
“你心里最害怕的是什么?最渴望的又是什么?”
声声追询中,无数杂乱的影像在眼前交叠,又变做一幕幕转身离去的背影,每一道背影身后,都有他试探着伸出去的手,但一切都是徒劳。
在所有的梦境中,他从未成功地拉住过那个人,说上一句“不要离开我”。
如果所有的一切,真的还有重新挽回的余地……
景非桐这样想着,手已经情不自禁地抬了起来。
他的手与幻影交叠,随即,竟然当真触碰到了那片冰凉而又柔软的衣袖。
对方停步,回身。
而他紧紧握住衣袖下的手腕,几乎不能呼吸。
那是一张,他很熟悉的脸。
景非桐骤然睁开眼来,近在咫尺处,他看见了舒令嘉。
真实与虚幻交叠,竟是完全吻合在了一起,让人一直之间,甚至分辨不出身在何方。
这一瞬间,景非桐觉得困扰自己多年的心魔从心头连根拔起,随即穿透胸膛,终于血肉模糊地露出了真实面目,变成了眼前之人的模样。
他心中骤然洪水滔天。
舒令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见他醒来,未及询问,便被景非桐用力拉近怀里,死死抱住。
景非桐抱的很紧,宽大的广袖将舒令嘉整个人都包在里面,仿佛只要稍微松上一点劲,舒令嘉就会在眼前消失似的。
两人的胸膛贴在一起,即使是隔着骨头与皮肉,舒令嘉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跳得飞快的心脏。
这个拥抱这样用力与炙热。
舒令嘉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师兄。”
他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叫的到底是谁,或者说,他到底是谁。
许久,景非桐才慢慢地放开舒令嘉,细细端详了他片刻,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伸手帮他理顺了鬓边乱发,低声道:“刚才做梦魇着了,这么一会不见你,觉得就像是过了很久一样。”
舒令嘉凝视着他,目光中含着深思。
景非桐瞧着他,心中便软成一片,只是强自克制。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不要太失态,又问道:“方才与你切磋的,应该就是苍冥老人的神识罢?感觉如何?”
他还不知道,其实舒令嘉也没有接受传承。
舒令嘉方才从梦境中出来,便是满腹疑云,此时见了景非桐的反应,更添疑惑。
他从来不是一个心里能藏住事的人,一旦真的把一个人当朋友,很多事情与其自己去费尽脑筋地猜测,倒不如当面问个清楚。
舒令嘉没有回答景非桐的话,而是说道:“师兄,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景非桐见他神色严肃,便点了点头道:“你说。”
舒令嘉道:“首先,你费尽心机来到这处秘境当中,当真只为了解决心魔吗?”
景非桐毫不犹豫,说道:“是。”
舒令嘉点了点头,道:“好,第二个问题。你与我相识,后来又对我那么好,多番帮助,是有意为之,还是出于巧合?”
景非桐道:“咱们两个会在乔家镇上相遇,完全是偶然。但后来结识了你之后,我觉得十分投缘,才会不知不觉地想与你更加亲近一些,只是顺其自然罢了。”
舒令嘉道:“我记得你原来说过,不知道你心魔当中总是出现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这回景非桐顿了顿,才道:“原先确实不知道。”
舒令嘉也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下,然后他也不自禁地抓住了景非桐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那就是现在知道了?”
景非桐没说话,舒令嘉又加了一句:“是我的模样吗?你敢说你对我十分特别,没有这个原因?”
景非桐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地问出来,或者说,他并不知道舒令嘉怎么会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顿时感到了措手不及。
但是此事千头万绪,简直不知从何说起,令他一时语塞。
舒令嘉等待着景非桐的回答,景非桐却迟迟未语。
两人对视着,片刻之后,舒令嘉松开他的手,霍然起身,径自扭头便走。
景非桐一惊,连忙跟着起来,抢上几步,一把拉住他,说道:“小嘉!”
舒令嘉甩开他的手,说道:“景非桐,我记得先前发现你早已识破我狐狸原身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说过,保证日后不会再有什么事欺瞒于我,我拿你当做知交,便信了。但你如今又是什么意思,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虽然只是小事,但我容不得旁人拿承诺来当做玩笑!”
景非桐解释道:“我也不是在开玩笑,我是……”
舒令嘉打断他:“你来历莫测,行事诡异,我出于尊重,从未问过,但如今一切种种摆明了与我有关,你还要搪塞糊弄到何时?我没那个耐心跟一个人朝夕相处,自以为倾心相交,却总是要猜来猜去!你让我怎么信任你?”
他憋了半天,该说的话索性便一次说个明白,因此也没客气。
之前舒令嘉曾经很多次问过何子濯,为何要收姜桡上山,为何对他多番包庇偏爱,甚至罔顾门规,也不顾及同自己之间的师徒情分。
在他心里,越是在意的事情,越是重视的人,就越是要坦坦荡荡说个清楚明白,才能使彼此之间没有心结。他不想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像个傻子一样,被别人摆布的团团转。
但每一回何子濯都认为他性情太过刚硬骄矜,只是为了写小事无理取闹,师徒之间不欢而散。
可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这个性子改不了也不想改,一个人若不能懂他,便也不必将就。
如今对景非桐说了这些,舒令嘉也已经做好了一拍两散的心理准备,因而说完之后,还是提步欲走。
景非桐叹了口气,却再一次拉住了他。
他轻声道:“小嘉,你别生气。我还是那句话,我从未骗过你。关于心魔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你要问,我就什么都和你说。”
舒令嘉“哼”了一声,显然并没有听进去。
景非桐握着他的胳膊,却是一点也不肯松开,转到他的面前,瞧着他的眼睛道:“我懂你为什么生气,但是你懂我……为何对你不同吗?”
舒令嘉一怔。
景非桐沉沉道:“不是因为心魔,是因为你是舒令嘉。”
心里仿佛压着一个沉甸甸的匣子,“咔嗒”一声,上面的锁扣被轻轻打开了,一时间,里面积郁的百般思绪便纷纷涌了出来。
舒令嘉身体绷紧的力道不知不觉地松了。
景非桐叹口气,又笑了笑,说道:“咱们坐下吧,我说你给听。你刚才比剑应该也累了。”
他拉了舒令嘉一把,舒令嘉微微一挣,没挣开也就罢了,顺着景非桐的力道,与他并肩坐在了草地上。
景非桐这才先把重要的话说在最前头:“之前没有把心魔的事情跟你说清楚,是我不好,但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是我也一直不知道那心魔是什么样子的。你放心,我绝对不是因为觉得你跟那个人像,才故意跟你接近。”
舒令嘉嘴硬道:“我没担心这个,我是不喜欢别人说话不算话。”
“对,我明白。”
景非桐认真道:“两个人相交,要么倾心相待,要么就干脆彼此疏远,最低劣的行为,就是一边口口声声说着坦诚,一边却又满口谎言,事事模糊其词。”
舒令嘉脾气还没下来,本来景非桐说什么都不想赞同,可是听他言至此处,沉默片刻,却也终究不由地叹了口气。
他说道:“你明白就好。我也不是什么事都要计较,但就是受不了这个。”
景非桐凝视着舒令嘉,目光中便带了温柔。
这个人的性情如同剑锋一样纯粹又锐利,他要是与谁论交,就会倾心尽情,热烈坦荡。他并非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是没有见过机心算计,却并不会为此而牵绊动摇。
他永远骄傲,却又敢于承认自己一切的忧虑与不安,他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心却最是柔软不过。
这样的一个人,又让人怎能不爱?他活成了很多人向往而不可得的样子,又给自己带来了致命的沉迷。
景非桐道:“我觉得你这样很好,有话就说清楚,有事就问出来,也免得误会。这分明是坦诚,怎么会是计较呢?谁觉得你计较,那肯定是自己心虚了。”
他说完之后,也不由想起了何子濯和姜桡给舒令嘉带来的那些糟心事。
景非桐定了定神,暗暗想着,我可不能再让他伤心了。
他如此倾心于这个恣意而纵情的少年,更愿意用尽一生将他放在心头守护。
他也是个固执的人,既然认定了,就想要完完全全为了对方着想,让舒令嘉知道,有人懂他,在意他,不会骗他。
景非桐打定主意,缓缓说道:“你方才说我的来历神秘,其实对着你,也没什么说不得的我的父亲是上一任的碧落宫宫主。而我明面上掌管碧落宫十殿之一,只是为了行事方便罢了,当年从凌霄派心宗离开,正是因为父亲卸任,而我接掌了碧落宫。”
碧落宫向来神秘,除非有重大灾祸出现,否则碧落宫宫主是一向不会露面于人前的,甚至十殿之间平时都不怎么来往,但却力量强大。
他们麾下高手如云,宫主的凌云令一下,无不云集而影从,是一股十分庞大的势力,他的真实身份关系到性命安危。
舒令嘉的心思都在猜测景非桐的心魔上面,没想到对方先向他坦诚的,就会是这样一件从未露出过半分端倪的事情,也等于是把命交在了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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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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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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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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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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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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