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人们发出了一片惊呼声。
能够练成焚天诀已经殊为不易,而姜桡此时已经经历久战,按理说正是筋疲力竭的时候,居然还有余力使出这样的绝技!
这么看来,难道在刚才与舒令嘉较量的时候,他甚至还一直保存着实力吗?
倘若当真如此,那么此人深不可测。
腾腾的烈火中,舒令嘉的呼吸急促起来,两侧太阳穴传来了撕裂一般的疼痛。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
从那一天之后,一卷尚未练成的焚天诀,差点将他的剑道之路彻底终结,这套剑法他也再没有用过。
没想到,姜桡竟然练成了!
而且他出剑的方位、角度、力道,甚至面上神情,都跟舒令嘉这样相像。
感受到那股剑气,舒令嘉一时之间竟觉得他是在跟另一个自己对战一般,那种毛骨悚然又愤懑无力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
舒令嘉仓促后退几步,此时此刻,明知道应该躲避,一股意气却冲上心头,他鬼使神差地抬起剑,硬是接了此招。
“轰”
两人的灵力相冲,无形剑气向着四周直接激射而出,满场空气欲燃,火星如同碎雨,纷纷自空中崩落。
舒令嘉长剑脱手,仓促之间一个翻身,在空中卸去几分冲力,而后还是直摔出去了十余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景非桐刚刚吩咐过了下属便看到这一幕,悚然而惊,脱口道:“小嘉!”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人语中,眼见变故陡生,周围早已经乱成一团。
姜桡这一剑,放在其他人身上,只怕就是当场毙命都是有可能的,舒令嘉若是起不来,战局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但姜桡一击得手,心中狂喜,自然不会再放过这次机会,趁着舒令嘉尚未站起来,他剑势牵引,第三招“问天”已出!
这一招,当年连舒令嘉都没有练成。
以烈火焚烧人间,以长风九万里相送,最后向天一斩,荡魂催命!
头顶乌云汇聚,闷雷作响,剑势未成,罡风已经从四面八方而来,咆哮嘶吼,更加助燃了剑上火势,鞭子一样打在人的身上。
舒令嘉只觉得自己摔出去的那一下,仿佛全身的骨骼筋脉都碎裂开来,剧痛之下,就像又回到了当年重伤之际,五感失灵,耳中嗡鸣作响,眼前一片漆黑。
他不知道自己的肋骨是不是断了,在对方越来越近的剑气逼压之下,连每一寸的骨缝都如同被万蚁啃噬一般地疼痛,恨不得闭上眼睛一躺,彻底死了算了。
但他就是死,也要站起来再死。
舒令嘉摸到了自己的剑柄握紧,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目前的仅剩的感觉,除了疼痛,就是姜桡那带着得意与轻蔑的眼神。
“你恨姜桡吗?”
月色下,景非桐这样问他。
“情绪就是一个人想要出剑的理由,情乃剑心,动情便生锋芒。”
那么,舒令嘉觉得,他确实是需要一些恨意来支撑着自己的,败在这样一个小人手下,他不甘心。
什么是命格?什么是光环?什么是主角?
有了那些东西,他不是照样亲人离散,师门难留?
有了那些东西,姜桡不是也没有一劳永逸,如今也不得不同他面对面地站在这一处的擂台上?
所谓的“命该如此”,他不信!
可是即便不信,人力终有尽头,又究竟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
如果这世间真有公理,为何还要让小人得势,英雄蒙尘?
这么多年来,他苦心练剑,除魔卫道,接受着别人夸耀与艳羡,却一朝之间付之流水,好不容易咬紧牙关爬起来,又被再一次地打倒在地。
为什么?
难道矢志不移,百转无悔,错了吗?
难道心存仁善,顾念恩义,错了吗?
若是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又为何会亲人离散,同门恩绝,一次次落到这样的境地。
他当然恨,但因为这恨是由失败而生,所以始终不敢面对罢了,仿佛承认了,就是输了。
犹记得当年手中初初执剑,尚是少年心性,天之骄子,意气风发,自以为日后势必鹏程万里,天下无敌。
殊不知那与生俱来的天赋仅仅是命运最不起眼的馈赠,天赋之后,尚有磨难坎坷,人心霜寒,绝境暗谷,情深不寿。
剑心百炼,方可成钢。
刹那之间,舒令嘉仿佛听到了一阵风过旷野般的鸣响,那声音中又带着无数的私语,或歌或哭,或嘶吼或笑闹。
那是南泽山中千万年来残存的剑魂心音。
他心中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便如潮汐拍打之下的沙堡,轰然碎裂。
知情,知我,而后忘情,再后无我,剑中方可有情而不怯情,无愧于心。
罡风更紧,姜桡的剑锋已将及体,剑意如同天罗地网,再无半分生机留存,姜桡运足十成功力,双手持剑,朝着舒令嘉全力刺下。
他已经不必考虑杀死舒令嘉的后果了,因为只要舒令嘉一死,再没有人能够将他目前拥有的一切夺走,舒令嘉的命格、天赋、荣耀就都是他的,又怎会有人再对他生出半点责怪!
景非桐起初尚且迟疑,因为他只要一出手相助,就代表着舒令嘉的失败。
但此时情势危急,他再也忍耐不住,身形一晃,便要抢上。
而正在此时,一道蓝色的剑芒陡然暴涨,舒令嘉侧躺在地上,举剑一架,竟然硬生生地把姜桡的招式挡在了半空。
姜桡的笑容尚未成型,便已经僵在了唇畔。
这双方一个是急冲十余丈,凌空直下,双手持剑,另一个则仰卧在地,举剑格挡,旧伤复发,哪一个更加占据优势一目了然。
舒令嘉这一下抵挡,无异于螳臂挡车。
但就在众人紧张地注视下,舒令嘉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握着剑,手背上青筋暴起,竟然一寸寸把姜桡的剑架了回去。
两人较力当中,剑锋上摩擦出飞溅的金星,而四下里姜桡那铺天盖地的剑气正在消退,舒令嘉剑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刺眼。
霍然间,剑声长鸣,姜桡的剑被舒令嘉彻底挑开,他整个人大惊失色,猝然后退!
舒令嘉只觉得身上那股压力陡然一轻,手立刻在地上一撑,飞身而起。
他完全把身上的伤势抛在脑后,只管全力发出一招,手中长剑如同秋水横空,划过了半边火焚一样的天空。
劲风呼啸,剑上的真元带着寒意向外重重扩散,冰霜在空中形成了巨大的剑形,其势宛若飞瀑悬天,长河倒贯,转眼间灭去姜桡制造出来的漫天荒火。
姜桡胸口如遭重锤,仓促后退,竟然也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刚要抬手捂住胸口,心中忽然警铃大作,猛然回身,手中长剑向前一架,果然见到舒令嘉鬼魅般地闪到了他的后方,快剑如虹,刷刷刷抢攻数招。
姜桡连忙抵挡。
方才先是姜桡占了胜场,但随即舒令嘉反杀成功,挽回颓势,两人各自负伤,原本应该再次扯平,但姜桡发现,舒令嘉的剑气反而好像比刚才更强了,令他仅有的优势不再凸显。
这不可能,怎会如此?
现在姜桡自己的一切发挥正常,说明那些被夺来的气运还是在他这里,那么照理说舒令嘉身上的伤也没好,应该无法发挥出充沛的灵力才对,又怎会有这样的剑势?
姜桡不明白舒令嘉到底使了什么手段,顿时慌了,立刻便生出了怯战之心。
他此时来不及多想,脚下飞快向后倒掠而出,一面躲开舒令嘉的追击,一面急急忙忙冲着珠子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快帮我压制住他的剑势,不然我就对付不了了。”
然而珠子中的声音也透出了一股不确定和慌张,说道:“发生了什么?你方才不是已经把他打伤了吗?为何他能再站起来?”
姜桡气得几乎破口大骂:“你问我我问谁去?还不快动手!”
这回珠子难得没顾上计较他的无礼,一股光芒迸出,融汇到了姜桡的剑锋上。
姜桡立刻觉得自己的剑气旺盛起来,正好此时舒令嘉也已经到了近前,他的手腕急忙一翻一挡,将长剑横于两人之间,同时指尖凝诀,向着舒令嘉的咽喉中抹过去。
舒令嘉转身避开,长剑在身前划过半圈,拖出一道迤逦的痕迹,正是一招“闲月闻花”。
姜桡此时才发现,那源源不断的灵气并非是从舒令嘉的经脉当中汇流自生,而是自周围的风中蒸腾而出,汇入了他的剑意之中。
那剑中,带着夜色浓淡间的晦明变化,山涧溪流铮淙的流淌,花丛叶簇自风中的反复,山洞中小兽浅浅的眠音……
红尘万物皆有情,而一人之力如何能抗?
姜桡心中慌乱,来不及多想,回了一招“天光云影”,但就在两个人的剑将要碰上的时候,舒令嘉的剑锋却微微地向上一挑。
姜桡猛然惊觉,脱口道:“不好!”
这不是秋水闲月,这是问天!
两年前舒令嘉重伤之时,焚天诀中的最后一式“问天”尚未练成,方才姜桡要用这一招,又被中途打断,而此时,没有前两式叠加,舒令嘉竟然再一次选择了此招!
剑气尚未完全成型,姜桡就隐隐地听见了自己手腕上珠子的碎裂声,他心中大骇,连忙在脑海中急急呼道:“前辈?前辈?”
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却十分微弱模糊,根本就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紧接着,整串手链上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一颗珠子噼啪一声彻底裂开,砸在了地面上。
竟然连珠子里的人都不能帮助他挡下这一招了!
意识到这个恐怖的事实之后,姜桡恐惧不已,完全再不敢跟舒令嘉继续对打下去,不要命一样转身就逃。
见到他这样的举动,台下已经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嘘声。
被打败不丢人,但是姜桡此刻也没显出来落了多少下风,见到舒令嘉的一个起手式就惊慌逃窜,这就实在是太不好看了。
姜桡却什么都顾不上了,一连向着身后胡乱抛出了三张符篆,同时头也不敢回地大叫道:“师兄,请你手下留情!我认输了!”
舒令嘉甚至连话都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蓝芒闪烁之间,巨大的剑影已经穿透万千浮云,从半空之中落下。
剑啸在天地之间涤荡,仿佛声声叩问,问尽了命运无常,轮回造化。
姜桡提剑狂奔,汗水一路滴洒,舒令嘉的身影却似已经融入到剑锋当中流泻而出的清光里面,快的出奇。
他的身后留下一道烟云般的轨迹,剑意于无中生有,宛若冰裂泉涌,新芽破土,长空一扫,群山应和。
随即,便听得南泽山的顶峰最高处传来訇然巨响,石扉开裂,浩气冲宵!
姜桡在奔逃当中甚至不及抵挡,就直接劈出了擂台,直摔在场外。
但一时间竟然没有人顾得上在意他。
舒令嘉握着剑,扭头望去,这才发现,封闭了百年的山顶秘洞,已经因为他这一剑,而自动打开了。
向天一问,终得回响。
试剑大会,结束。
姜桡最后被舒令嘉一剑劈出了擂台,对于他来说,甚至不算是坏事。
因为这样一来,舒令嘉总也不好追到人群中杀他,倒是勉强让他躲过了后续的殴打。
但手串上的珠子竟然碎裂了半数,从姜桡的腕上滑落下来。
在那一个瞬间,姜桡甚至有了种灵魂出窍般的感觉,仿佛体内有某种力量正被人生生揪出,就要离他而去。
他恐惧到了极点,双眼充血,望出去一片血红,甚至顾不得起身,就摸索着在地上寻找掉落的手串。
眼看就要摸到的时候,旁边伸出一只手,与他的指尖相碰。
随即,那只手捡起姜桡的手串递给他,同时将他搀扶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姜公子,你可还好么?”
姜桡的耳朵里面嗡嗡作响,一时也没听见是谁在跟自己说话,忙不迭地一把将手串接过来带在腕上,这才被对方扶着坐直了身体,抬头一看。
然后他便怔住了。
因为这个雪中送炭,主动前来搀扶他的人,竟然是明绡。
但这个时候,明绡脸上的表情和姜桡之前几次见到的都有些不一样,担忧当中透出关切,瞧着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张。
他道:“怎么办?你好像伤的不轻。哎呀,我这里也没有伤药……”
明绡话还没说完,旁边已经有个身穿粉衣的姑娘走了过来,身上佩了柄心宗的剑,正是孟纤。
她见明绡正在跟姜桡说话,立刻嘟起了嘴,一把挽住明绡的胳膊,将他拽到自己身边,不高兴地说:“你干什么理会这种残害同门的小人?之前他害过舒师兄,舒师兄帮过我们,咱们得有立场!快跟我走。”
明绡道:“阿纤,人家好歹也受了伤……”
孟纤啧了一声,道:“好像谁没受过伤似的,快走吧!”
明绡根本就拗不过她,硬是被孟纤拽着走了,还不忘回头冲着姜桡抱歉地笑了笑。
孟纤一直把明绡拽回到了心宗那一头,按着他坐下来,说道:“你身体还没好全,不要到处跑,尤其是离那个姜桡远点,他怪阴险的。”
她说完之后,见明绡只是低头捻着手指出神,脸上带着一种要笑不笑的表情,跟他平时的样子有些违和,不由推了他一下,问道:“哎,怎么了你?想什么呢?”
明绡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段时间我们阿纤被师父罚着抄经,果然卓有成效,可变得有正义感多了。之前你还骗舒公子和景殿主过去救我,现在见了姜桡义愤填膺的,进步很大。”
孟纤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我那时不也是没有办法吗?实在找不到人帮忙,又明知道凭着他们两个人的本事,就算救不了你也不会因此遇险才会那样做的。姜桡为了一己私利去害别人,这能一样吗?再说了,我都改了!”
明绡道:“你别恼,我就是开个玩笑。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才会那样做的,又怎么会怪你呢?”
他朝着刚才的方向望了一眼,轻声叹道:“不过姜桡啊,气数已尽了。”
孟纤奇道:“也不至于罢,他就算输了,好歹也是试剑大会的第二哎,这样厉害的战绩,足以名扬天下,怎么叫气数尽了呢?”
明绡道:“啊,我是说,舒公子和姜公子都是出身于凌霄派,而且姜公子本来就是作为一个继任者,或者说难听一点,是替代者而出现的。他输给谁都行,唯独输给舒公子,可能真的不太行。”wWW.ΧìǔΜЬ.CǒΜ
这一次的试剑大会正是结束,而最为惊艳的一战,也正是这最后一场的最终对决。
舒令嘉一剑问天,剑意竟然生生让关闭了百年的山顶秘洞重新开启,整座南泽山都刹那间华光冲宵,灵气丰盈,令人惊喜不已。
舒令嘉从台上跳下来,发现景非桐已经站在旁边半伸着手等他,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也伸出一只手,在景非桐的掌心上一搭,稳稳落地。
舒令嘉站好之后,侧头看了景非桐一眼,笑了起来。
他是想起每回自己变成狐狸,从窗台上跳进景非桐的房间,对方都是这样伸出手来接他,每回他也都能稳稳当当站在景非桐的手心里,可惜这回只能放下的一只手了。
景非桐也笑,伸手在舒令嘉的嘴角上轻轻蹭了蹭,擦去血迹:“傻小子,都成这样了还笑什么笑,也不当心些!你倒是打得痛快,我这个在场下看着的,可都快吓死了。”
舒令嘉自己也擦了擦嘴,笑着说:“没事。”
景非桐无奈地摇了摇头,忍不住长叹一声。
舒令嘉又小声道:“一台戏唱罢,下一出也差不多该登场了罢?归一派那边可有回信?”
景非桐道:“你上场之前,戚光雅已经让人送来口信,说是愿意重新检查林越的尸体。这些都放心罢,眼下你的伤最要紧。”
舒令嘉道:“那就好。”
两人说话之间,周围的其他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试剑大会上本来就专门请了不少的医修做客,以备不时之需,他们见舒令嘉起初被姜桡正面击中,而后又强提真元,估摸着他所受的伤必然不轻,然而赶过来查看,却发现他的真元运转十分稳定畅通,竟像是连之前的旧伤都不那么严重了。
舒令嘉吃了几粒丹药,缓缓运气,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盈舒泰。
他打败了姜桡,另外30的主角光环已经归来,算上之前夺回来的那些,舒令嘉已经足足恢复了一半。
对于他来说,这两年当中处处受到压制,眼下的光环虽然只有半数,但这种浑身轻松,力量充沛的感觉也实在是久违了。
更何况,如今还要加上他对于剑道的全新领悟,将气宗和心宗的精髓融会贯通,此刻舒令嘉的伤势虽然还没有好全,但实力跟两年前相比,应该已经能达到八成。
他运气完毕,睁开眼睛,正要对旁边照料的人道谢,便听见前方一阵骚乱,周围的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竟是西荒二老廉呈华与古英从座上下来,亲自来到了舒令嘉面前。
这两位即是此地的东道主,也是目前整个修真界当中辈分最高的人,舒令嘉连忙起身行礼,道:“见过二位前辈。”
景非桐笑看着这一幕,身侧却有个人走过来,冲他行了个礼,双手呈上一枚竹简。
景非桐接过来,一目十行扫了扫上面的文字,而后随手将竹简捏碎,一摆手,身边的人就退下了。
景非桐又朝着舒令嘉那边看了一眼,见他确实没有什么大碍,眼下与西荒二老交谈,也没人敢趁机前来找事,便安下心来,退后两步出了人群,身形一闪,很快就没了踪影。
他的瞬移轻身之术乃是碧落宫绝学,景非桐自会走路开始练起,当真是来去无声,神出鬼没,转眼间便到了气宗所居之处外面的一片林中。
林子深处正有人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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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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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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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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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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