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倔强的拒绝:“不用,本公主自己走。”
傅澹落寞地收回手,“公主请。”
楚姮娥从檐子里走出,她看到傅澹往前迈了一小步,又局促地站了回去。
楚姮娥忽然一下就乐了,唇角小幅度的翘着,就车登都没有踩,轻松跳了下来。
楚姮娥一直觉得自己身手不错,起码这点高低还是不放在眼里的,可她忘了自己坐久了腿软,脚一踩到地上就软绵绵往前扑去。
迟风迟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主小心!”
楚姮娥余光看到两人焦急向她跨步而来,紧接着眼前一黑,她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人的胸膛上。
“公主小心呐。”头顶传来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些无奈。
傅澹一手护在她腰上,一手擒了她的手腕,“还是我扶着公主走罢。”
楚姮娥快速抬头。
“唔。”
“痛。”
楚姮娥捂着额头,痛得泪花都出来了,朝发出闷哼的傅澹瞪去。
傅澹微抬着下巴,脖子向后倾,下巴被撞出了一块红。
楚姮娥呼吸一顿,眼睛一闪一闪的,他脖子好白。
傅澹松开护在楚姮娥腰上的手,在下巴上摸了一把,问她:“撞痛了吗?让我看看。”
楚姮娥抿了抿唇,嫌弃地拍开他伸过来的手,“用你看?”
又挣脱开他的另一只手,提着裙子越过他,往别馆里走,“迟云,迟风,还不跟上。”
傅澹脸上什么表情都读不出,沉默看着紧跟在她身后的两个护卫,半晌才跟着进去。
楚姮娥坐在殿内,眼睛一直乌溜溜的张望着门外,看到傅澹信步而来,她忙招了招一旁的迟云,催促道:“快给我看看,是不是撞红了?”
迟云站在楚姮娥面前,弯着腰给她查看,那距离近的就不该是护卫和主子的距离。
傅澹站在门口没有动,直到迟云抬手想去拨开楚姮娥额前的发丝,才蓦然出声,“都退下。”
“我有话与公主说。”
楚姮娥觉得他的声音没刚才那么温柔了,她压着想要上翘的嘴角,懒懒的动了动身子,对另外两人道:“都下去吧。”
“是。”迟云和迟风退了下去。
傅澹坐到她对面,微笑着轻唤她:“姮姮。”
“别。”楚姮娥抬手做了个推拒的动作,“本公主和五王子你可没那么熟。”
她歪着头,一双杏眼在他身上打转,“你叫什么来着。”
她冷漠生疏的话语让傅澹喉咙发紧,“乌穆珹。”
楚姮娥慢悠悠的点头,将那三个字放在口中念了一遍,“乌穆珹。”
她每吐出一个字,傅澹放在桌上的手就握紧了一些。
楚姮娥偏头不以为意道:“我就说不认识。”
傅澹:“两年前。”
楚姮娥骄傲的扬着下巴,“我不想听。”
别指望用一些不得已的苦衷,和三两句花言巧语就能打动她。
傅澹笑笑说:“那公主什么时候想听,我再说给公主听。”
“还有三日才是婚礼,只能委屈公主暂时先住在这里。”其实别馆里什么都是用的最好,可傅澹却还觉得不够,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生来就是要千娇百宠的。
见楚姮娥不说话,傅澹犹豫了一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大胆!”楚姮娥像炸了毛的猫,又凶又野。
从前可只有她调戏傅澹的份。
傅澹压住她手的动作有点用力,楚姮娥根本抽不出来。
只听见他的声音缓缓流淌进耳中,“按照规矩,成亲前新人不能见面,所以这三日我不能来看公主。”
楚姮娥冷嘲热讽,“怎么月荑也有这样的规矩吗?”
傅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别馆里什么都不缺,三日后我就来娶你了。”
他笑得很开心,眼里带着璀璨的光。琇書網
楚姮娥没把持住,心里颤了颤,她转开视线道:“嫁谁都一样……本公主知道了,你走吧。”
傅澹含笑笃定道:“我知道公主想嫁的是我。”
楚姮娥没作声,好奇他是怎么做到那么云淡风轻,好像两人只是稍稍分别了一下而已。
也对,只有她在难受而已,他两年前就知道会有今天了,楚姮娥心里升起无名火。
“那是从前,我确实想过,不过现在……你还不如迟云和迟风,来的让我喜欢。”看到傅澹慢慢失了血色的脸,楚姮娥才痛快了。
她起身坐到梳妆台前,慢悠悠地拆着头上的簪子,“我要休息了。”
傅澹脸上的血色褪去,显得唇色很红,他站起身勉强一笑,“公主好好休息。”
楚姮娥透过镜子,看到他笑容里尽是苦涩,整个人都染上了落寞。
楚姮娥嘴硬心软,张嘴想说句软话,傅澹已经走了出去,她只好闭上嘴。
这一路过来,楚姮娥是真的累极了,沐浴过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午后。
然而睁眼没多久她就发了一通火。
别馆的下人谁也不敢劝,只能去了傅澹的府邸禀报。
傅澹正在与幕僚商议事情,看见他派去伺候楚姮娥的婢女焦急万分的赶来,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摒退了幕僚,淡问道:“公主醒了?”
婢女连忙回道:“启禀五殿下,公主醒来得知那两个护卫不见了,在别馆内发火,将东西砸了一地,让奴婢一定要交出人来,还说让您过去。”
傅澹漫不经心地点头,“她喜欢砸就让她砸,留心别让公主伤到自己。”
他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婢女道:“去告诉公主礼不可废,大婚时候自然就能见到了。”
“可是。”婢女想起大祁公主那堪比要拆房子架势,就心有余悸。
傅澹打断她,“退下罢。”
五王子看起来温文淡雅,性子却是个狠辣的,婢女不敢再说,行礼后退了下去。
别馆内,楚姮娥看着去而复返的奴婢,道:“傅,乌穆珹人呢?”
奴婢看着满地的狼藉,战战兢兢的将傅澹的话复述了出来。
楚姮娥气得只差没笑出来,“好你个傅澹,真是长能耐了!不嫁了,本公主不嫁了!”
婢女们哪里敢听这种话,连声道:“求公主消气。”
楚姮娥看着她们还怎么消气,“滚,都给我滚出去。”
楚姮娥发了两天的脾气,到成婚那日终于消停了,她拿出给自己做陪嫁的那把匕首,藏到袖子里,咬着一口贝齿,“等死吧你。”
月荑的婚仪繁复隆重,楚姮娥盖着大红盖头,什么也看不见,一切都跟着身旁嬷嬷的指示来做。
傅澹一直在她身侧,她从盖头底下可以看到他的脚,入洞房前,他握了握楚姮的手,柔声道:“我很快过来。”
楚姮娥一下就把手抽走,傅澹也没有不开心,声音依旧温柔,让人将她带到房中。
傅澹说得“很快”,让楚姮娥一直等到没了耐心,抬手就要扯下盖头。
陪嫁来的宫女忙道:“王妃使不得,盖头需等殿下亲自来掀。”
楚姮娥语气凶巴巴的:“他不是还没来,一会儿再带上就是了。”
话落,屋里的人就接二连三的跪下要她息怒。
楚姮娥一阵默然,她就是想摘个盖头松动松动,有什么好息怒的。
“殿下来了!”
不知是谁惊喜地喊了声,屋内一干人等都松了口气,唯独楚姮娥的身子绷紧了起来。
她听到傅澹摒退了所有人,屋内一下变得静悄悄的,空气飘着淡淡的酒气,他喝过酒了。
楚姮娥捏了捏身下的褥子,蓦然出声道:“不是说很快吗?怎么那么久?”
傅澹看到她揪紧的小手,十个指头染的红艳艳的,很好看。
他笑着上前解释:“宴上贺酒的人太多,脱不开身,让公主等得心急了,公主恕罪。”
视线被遮挡,楚姮娥的听觉更为灵敏,他的声音很轻缓,像羽毛一样刮过。
他怎么还叫她公主,而且她才没有等得心急,只是不耐烦了,楚姮娥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
“她们说盖头一定要你摘,不然我早摘了。”语气还是凶巴巴的。
傅澹能想象盖头下是怎么样一张娇俏,故作生气的小脸,他笑了一下,“嗯,我来摘。”
楚姮娥又颤了一下。
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因为他这三两句软话而消气,故而盖头落下的那刻,她连视线都没往傅澹身上放,了当开口,“把我的护卫还给我。”
傅澹抿着唇,笑容淡了下去。
楚姮娥见他不说话才转过头去,目光顷刻就被他捉住,他语气还是温柔,但眼里透着受伤,“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公主一定要这样,开口就是别的男子?”
他的样子,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楚姮娥咬着唇,“总之你把人还我。”
傅澹道:“已经杀了。”
楚姮娥瞪大了眼睛,腾地站了起来,“你凭什么动我的人!”
傅澹连笑里都是寂寥,“他们是你的人,那我呢?”
“那二人已经回大祁复命了。公主若是舍不得,现在追回来也来的急。”傅澹起身走到了桌边坐着,身子半陷在黑暗里,明明是一室的红艳,却感受不到一点喜气。
楚姮娥冷静一想,傅澹又怎么会杀人呢,她刚才情急的样子,怕是让他难受了。
楚姮娥吞吞吐吐道:“那,走了就走了吧。”
傅澹终于抬头,试探着问,“公主,没有舍不得?”
楚姮娥当然不是舍不得他们,谁叫他刚才说杀了,她是真的吓了一跳。
“那卿容,慕玄,思白……这些人,公主舍得吗?”
楚姮娥听他一个个的报名字,满眼困惑,“这都是谁?”
傅澹很坦诚,“都是蓝双送来的信里出现的名字。”
他走到靠墙的书架旁,取了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摞信件。
傅澹随便拆了一封念,“七月十八,三公主在教坊与一名为思白的小倌把酒畅谈。”
他又拆了一封,“六月廿一……”
“八月十五。”
“别念了!”自己那些“风流韵事”被摊开了摆到面上,楚姮娥又窘又羞耻。
他怎么还能将信都留存起来。
傅澹不再念信,沉默看着她。
楚姮娥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都是逢场作戏。”
傅澹喝了不少酒,加上烛光映照,眼里好像有水在晃,楚姮娥惊诧道:“你不是要哭吧?”
傅澹愣了一下,然后垂了眼,扯着唇角自嘲一笑,“所以公主对我也只是一时青睐。”
他声音很轻,“原是我痴心妄想了。”
“你当阿猫阿狗都能入本公主的眼?”楚姮觉得自己快要百口莫辩了,被逼的说了真话,“我就是故意气你的。”
傅澹抬眸定定地看着她,“所以公主是愿意嫁给我的……对么。”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小心翼翼。
楚姮娥单纯地点头。
傅澹眼里升起愉悦的笑,他跨步上前,狠狠一把将楚姮娥抱入怀里。
楚姮娥被他抱的很紧,她的心已经软了。
“我可以亲你吗?”傅澹温柔缱绻的问话,手已经扣在了她的下巴上。
楚姮娥长睫扑闪,少女的脆弱娇柔盖过了公主的高傲。
呼吸交叠的一瞬,楚姮娥抬手挡住了他的唇。
傅澹微微拢眉,“不可以吗?”
楚姮娥刚才是感受到了袖子里匕首,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来着,她偷偷吐了口气,面颊还红扑扑的,“本公主还没审你,你这两年可有为我守身如玉?”
通红着脸,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只有楚姮娥了。
傅澹忍着笑,答得笃定,“自然。”
“我要查验。”
傅澹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公主要怎么查验。”
怎么查验,楚姮娥也不知道。
她将从画本子里看来的东西学以致用。一把将傅澹推倒在了床上,腿一跨,雄赳赳气昂昂的坐在他身上。
手里拿着那把终于派上用场的匕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傅澹的声音有点发闷,“好。”
楚姮娥道:“我问你,可有人给你送来过女子?”在大祁,为了笼络朝臣,做这种事的人可不在少数。
“有——你先把刀收回去。”傅澹看着她生气的小脸,和已经抽出鞘的匕首,忙不迭地解释道:“我一概都没有收。”
“除了公主,再没有对谁倾心,也没有碰过任何人。守身如玉。”傅澹也不等她问了,自己都说了。
楚姮娥得意地笑了起来,下一瞬又板了脸,“你怎么说都行,将衣裳脱了我查验。”
傅澹觉得她们俩的关系一定是调转了,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楚姮娥看他没动静,自己动起手来,遇到难解的衣结,她也不含糊,直接用匕首挑了。
片刻的功夫,他就衣襟大开,看着望向自己胸膛发愣的楚姮娥,傅澹皱了皱眉。
这次没有询问,他将手压在楚姮娥的脑后,贴上去吻住了她的唇。
傅澹喟叹着低声求道:“公主,别这么欺负我。”
楚姮娥被他亲的晕头转向,心里美上了天,连手里的匕首什么时候被夺了去都没发现。
她含含糊糊,口齿不清的答应,“你乖乖的,本公主自然不欺负你。”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还含着水雾,看不清傅澹眼里暗藏的侵占,语气骄纵的像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傅澹笑得宠溺,“我还不够乖吗?”
楚姮娥想了想点头,“那就算乖吧。”
“嗯,那你别欺负我了。”傅澹看着清瘦,力气却不小,天旋地转间,楚姮娥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该轮到他“欺负”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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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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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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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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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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