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颜淡漠,长眸敛下,于是无人能看清里面的情绪,“您和老爷子年纪大了,何必再为了我的事操心。”
孟曼脸上渐渐涌上离散般的不可置信。
拥有,却又失去。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但作为一个母亲,只有孟曼清楚,男人这句话里蕴含的怎样的不甘和悔恨。
更明白,那个孩子的失去对于关言晏和聂南深,意味着什么。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女人那天轻描淡写却又隐着讥诮的眉眼:
【看着你们一个个家和万幸母慈子孝,我孤身一人,难免眼红嫉妒。】
孟曼张了张嘴,那些所谓的固执和坚持,像是一下就没了理由。
空气一下子沉寂下来。
良久,孟曼用力的闭上眼,苦涩里带着几分央求的味道,“还是……非她不可么?”
聂南深静静的站在那儿,垂下眸,“如果您还是不能接受,从今以后,我和她都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
孟曼抓着秦思砚的手猛然收紧,身躯细细的颤抖起来,这样冰冷的话,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自己儿子口中听到。
那样的冷漠,和陌生。
“可是南深,她不爱你。”溢着心疼的眸光,孟曼脸上终于落下了无奈的泪水,“关言晏但凡有一点为你着想,妈又怎么会忍心这么对她?”
都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关言晏的不容易?可是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安苏,曾经也因为关言晏差点失去他,如今好不容易有重来的机会,她作为母亲又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再次陷进去?
聂南深却只是看着她淡淡的道,“不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她从未有一刻是真心想要嫁给我……那个时候您曾说过,一个女人的一生我该用什么弥补。”
思绪恍惚间,孟曼想起那个入夏蝉鸣的夜晚。
男人淡淡的垂下眸,唇畔浮现无人能知的苦涩,“您就当我作茧自缚。”
孟曼狠狠震了震。
作茧自缚,咎由自取。
终是无法再说出什么。
临走前,孟曼在男人身侧停下脚步,无奈中带出更多无法挽回的懊悔,“早知道有今天……”淡淡的苦涩,“当年,我就不该由着你任性。”
“不,”聂南深敛着深沉晦涩的眸,“那样只会让我更早认清,对她从来不是一时兴起。”
曾经那些深埋且从未被在意过的情愫,大概在更早的无人察觉的角落,就已悄无声息的生出了妄念。
只不过等他察觉到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多了太多无法挽回的隔阂。
一道为不可闻的叹息,女人仿佛在那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保养得再好也掩不住眼角的皱纹,和在那一刻黯淡下来的眼神。
她再次闭了闭眼,“以后,你们的事我不会再过问。”
到底,是真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再让他连她这个妈都不认。
聂南深垂下头,抿唇,“谢谢。”
孟曼张了张嘴,又一声叹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再说,抬脚离开。
看着女人黯然离开的背影,秦思砚咬了咬唇,来到男人面前。
“南深哥,”她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神情淡漠的男人,“我突然很好奇,你是真的爱她吗?”用着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蔑至极的笑,“还是你们之间,其实只是愧疚于那个已经没了的孩子?”
聂南深皱了皱眉,眼底掠过一层不耐,“思砚,”除了冷漠外别无情绪,“妈很信任你,别辜负她。”www.xiumb.com
“那你呢?你为了关言晏辜负妈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秦思砚扯着冷笑,“你今天说的这些,不觉得太伤妈的心了吗?如今你又以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所以,”聂南深单手插兜,静静的听她说完,凉薄的语气里带着鲜有对她的冷,“这才会是最后一次,我不和你计较。”
秦思砚震住了。
计较?他要怎么和她计较?
如果说之前的面对孟曼的时候男人还算温和,那现在就只剩下了某种警告的提醒。
男人已经转过了身,只留给她一道深寂疏远的背影,“鉴定出来,希望结果不会影响到妈和老爷子。”
秦思砚脸色一白,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
卧室的房门打开,又合上。
深秋的暮色来得很早,晚风沁着凉意。
听到声音的言晏这才转过身来,唇边溢着幸灾乐祸般艳丽的弧度,“今天这出,可不关我的事。”
站在阳台边上的女人,不知从哪儿找了瓶红酒,此时手里正端着透明的酒杯歪歪斜斜的靠在栏杆上,应该是刚沐过浴,卷长的墨发尚未干透,外套褪去,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裙。
凭添几分烟视媚行的妩媚。
聂南深皱了皱眉,“我知道。”
她既然答应回来,就不会再给自己找多余的麻烦。
说罢,从房间里拿出一张毛毯,抬脚就朝她走了过去。
“天凉,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俊脸覆上几分薄淡的不悦,将她手里的酒杯取下放到一旁,然后又将毛毯扯开盖在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肩膀上,语气一贯的宠溺温和,“进去把头发吹干?”
言晏敛眸静静的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何必呢?”红唇染出凉诮的笑意,“两边不讨好,也没人领你的情。”
到底是亲人,血浓于水,分明是为了聂家好,却偏偏还要被背上个不孝的罪名。
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这些都不是你该担心的,”聂南深单手落在她身后的栏杆上,微微俯下身来,“言晏,你只需要知道,从今天开始,我妈不会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杏眸敛过可笑的意味,“不然怎么说聂总好本事呢,”掀眸看他,“用所谓的孩子来说服孟曼?”
像是没想到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聂南深渐渐抿起唇,“我只是说出了事实。”
言晏挑了挑眉,唇畔溢出讥诮。
怎么说也算是聂家的骨肉,就算不看在聂南深的份上,孟曼也不可能再拿之前的恩怨来说事。
“那你知不知道,”一阵冷风吹来,言晏双手挽上男人的脖子,以一种极亲昵暧昧的姿势贴在肩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
她说得轻描淡写,眼角眉梢都带出不及眼底的笑意,潋滟中裹着肆意的残忍,聂南深身躯却猛地僵硬下来。
言晏微微偏过的脸蛋,有意无意的擦过男人脸庞,故作媚态的朝他耳边吹着冷气,“聂总难道……是想让你们聂家绝后吗?”
说是这么说,但言晏也不真的这么认为。
不能有孩子的是她,但如果真的想要,他也大可以另外去找别的女人。
短暂的死寂,凉风中带着刺骨的冷。
聂南深反手就将她搂住了。
“所以,”眸深晦暗,一步逼近,言晏后背直接抵上身后的栏杆,撞进男人幽邃晦涩的瞳眸里,“那些你对我所谓的恨意里面,也有那个孩子的一份,”薄唇溢出苦涩,和某种深埋无法言喻的难过,“是么?”
“怎么会呢?”她撩着盈盈的笑脸,轻轻慢慢的笑,“那也是你的亲生骨肉,没了……你应该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卧室的光从里面溢出来,将男人高大的身形描出轮廓。
聂南深看着她,五官像是融进了夜色中,呼吸愈发的深和重。
下一秒言晏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轻松的被带到身后的栏杆上,她刚惊呼出声,男人的遒劲的手掌已经扣住了她的腰肢,让她不至于掉下去。
“你做什么?”双脚离地,偌大的失重感朝言晏袭来,聂南深单手扶住她的脸,阻止女人朝身后的高度看去,也让她惊恐的眼里只装下他的身影,“言晏,我没敢奢望过我们之间还能再有一个孩子,”抵上她的额头,清清淡淡的嘲弄,和一遍又一遍抚慰般的亲吻,“于我而言,你也远比所谓的孩子要重要得多,你明白吗?”
那么严重的车祸,那么重的伤,以她的身体不能再有孩子这件事,聂南深比她想象中的更早能预料到这个的结果。
也如她所说,没了孩子,他怎么会好受。
只是这一切在与她相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不重要到,好像觉得哪怕这辈子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睫毛重重颤了颤,言晏若有似无的避开属于男人的亲吻,“世道无常,聂总还是不要把说得太满的好。”半悬空的姿势几乎让她避无可避,指尖紧紧的扣在男人肩膀,“指不定到时候你就能想通,重新和我在一起对你,实在是没什么好处。”
睫毛敛下那些藏在黑暗中的情绪,淡淡无声的轻慢,“腻了,也就散了。”
明明所有人都在阻止劝告,偏生只有他一个人在强求,她甚至想不出理由。
他们连孩子都不会再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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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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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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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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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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