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蔓延着浓厚消毒水的味道。
现在回想起来,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在刺向他的瞬间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他疯了。
“不疼么?”
聂南深一直盯着她,闻言扯了扯唇角,倒没什么讥讽的意思,更像是好奇,“关心我疼不疼?”
轮廓分明的脸庞还透着苍白,言晏看着他额上渗出的细汗,忽然觉得自己多问了。
“只是在想,”视线从他胸口的位置掠过,没什么表情的道,“我大概应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可是你停手了,”聂南深轻轻的笑了下,眉梢微微挑起,“是害怕,还是不忍心?”
她其实扎得并不深,更深一点的,是他自己拿她的手刺进去的。
“我没必要为了你背上一条人命。”女人站在那里语气轻巧,美艳至极的脸蛋上尽是没心没肺,“你死了,很多人都不会饶了我,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
不说梁元,就连聂家和池骞没就不会放过她。
薄唇缓缓紧抿成一条直线。
这样的话放在任何人听上去,都有足够的无情和冷漠。
聂南深眸子暗了暗,早就知道的结果,对于她这样的回答倒也算不上多意外。
“既然这样,过来给我包扎?”
说的是问句,但要求的意味很明显。
言晏皱了下眉,站着没动。
聂南深继续笑了下,“你总不能让一个伤患自己动手。”
她提醒,“你自己把护士赶走的。”
言下之意就是,包扎这种事不在她该做的范围内。
男人脸上噙着慵淡的笑意,“她手法不好,挺疼的。”
“我来会更疼。”
聂南深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不会有那一刀疼。”
心尖某处猝不及防的颤了一下。
明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但看上去似乎比任何人都还要难受。
是身上疼,还是……心疼?
言晏落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攥紧。
她看着男人英俊斯文的脸,唇畔忽然撩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聂南深,哪怕是我伤了你,但我对你既不会愧疚也不会自责,你别想道德绑架我。”
“我知道。”他温漠的将她打断,淡淡的陈述,“可我如果现在死了,你也还是会背上我这条命的罪名,得不偿失,”墨黑的眼眸锁着她,勾起的唇畔谙着意味不明的低嘲,“包扎个伤口而已,和你愧不愧疚其实没什么关系。”
犯不着这么一次次的提醒他。
言晏逐渐抿起唇,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病房里有暖气,但不知道是谁为了保持通风打开了窗户没有关上,这会儿凉风一阵一阵的溢了进来。
深秋十月的天气,带了寒意。
男人被脱下来的病服就放在一旁,最后言晏还是走了过去,在床沿的位置坐下,拿起绷带一言不发的给他继续刚才护士没做完的工作。
但到底不够专业,也怕碰到他的伤口,为了方便操作淡淡道,“坐过来一点。”
聂南深低头看她,“动不了。”
言晏抬头看了他一眼,干净俊朗的眉目安静的垂着,近了看才发现有种病态的虚弱。
她不知道一刀扎进胸口有多疼,但听梁元的形容是很严重,她又想起刚才护士给他上药时一声不吭的模样。
抿了抿唇,没说话,原本悬在床沿的身体又往里挪了挪。
整个过程女人动作都很轻,细软的长发没有绑起,便随着她的动作在他身上来回扫过。
冰凉柔软的指尖偶尔不经意的划过他的皮肤,凉意蔓进的空气里灼出一片滚烫,犹如羽毛轻点般在心尖挠起的点点酥痒。
有时候他会去忍不住回想,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这一步,是他的顾虑,他的犹豫,还是真如她所说,他不够爱她,所以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聂南深垂眸凝着她满脸不情愿此时却又格外专注的脸,忽然觉得心脏的地方更疼了。
“你刚才说没完成的事,也包括我吗?”
女人的动作顿了顿,没有看他,“本来是该画上了句号,”温静又冷淡的嗓音,“但是聂总你实在是太能惹麻烦了。”
“言晏,我要的从来不是一笔勾销。”他低低的笑了笑,“四年前就没能离掉的婚,你总不能指望,四年后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幽静的瞳眸锁着她的脸,“更何况,你也没能一刀杀死我。”
哪怕是通着风,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也始终挥之不去。
言晏面无表情的将包扎收尾,然后才抬起头来对上男人熠熠深沉的眼,听见他嗓音温漠的道,“言晏,愿赌服输。”
说好听点叫愿赌服输,说难听点,其实是她没办法和一个不要命的疯子讲究游戏规则。
她起身,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了两张消毒纸巾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刚才进来的时候,梁元问我,如果你不恨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聂南深看着她低头擦手的动作。
女人轻懒的笑着,清浅的嗓音在这样安静的病房内显得很是悦耳,“我也觉得挺没有意思的,好歹曾经夫妻一场,也没必要刀剑相向搞得这么血腥,”她将手指每一处地方都擦得干净,细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拓出形状,“我这个人一向不大喜欢见血。”
最后她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但是聂南深,我给过你机会了,”淡静的眉眼撩着轻慢的笑意,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不,言晏,”视线从女人纤长白皙的手指挪到她肤白貌美的脸上,唇畔勾着不深不浅的弧度,“放了你,我才会后悔。”
言晏看了他一会儿,了然轻快的笑道,“其实仔细想想,秦思砚说的也没有错,”盈盈的歪了下脑袋,像是在仔细权衡,“比起夏冉,我坐上聂太太这个位置大概更能扎她们的心。”
话里的意思摆明了要难为他,但聂南深似乎并不在意,淡淡的笑,“你现在做到了。”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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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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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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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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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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